嘎吱——
門開了。
一個鶴髮銀鬚的老太太探出頭來,兩個渾濁的眼珠子直勾勾盯著沈礪,一臉茫然問道:“誰啊?”
原來她患有嚴重的白內障,看東西很模糊,幾乎喪失了自理能力。
“大娘,我們是統計局的,下來人口普查……”
沈礪一邊解釋,一邊觀察屋裡的環境。
這戶人家經濟條件很差,到處破破爛爛,幾乎一貧如洗。
屋裡屋外十分安靜,貌似只有老太太一人,連條看門狗都沒有。
“哦,原來是政府的領導,快請進。”
老太太佝僂著身子,熱情招呼沈礪進門。
確認安全,沈礪稍稍鬆了一口氣,“大娘,您平時自己住嗎?”
“不是,我跟我兒子住一起,我這眼睛看不清東西,沒人照顧不行……”
她自稱有個兒子叫周鐵軍,在鎮上的廠子裡打工,每天晚上回家照顧她。
周鐵軍不從事漁業,沒幹過廚師、屠夫,也不是獨居,所以在城關派出所的第一輪排查中就被pass。
更重要的是,周鐵軍前一陣剛談過一個外地女朋友,結果因為彩禮問題鬧掰了。
一拍兩散之後,別人就再也沒見過這個女孩。
湖裡的那條大腿,恰恰來自一個年輕女性……
此外,沈礪還細心地發現,周家左鄰右舍都是漁民,想要弄到防水布並不難。
而且他家很原始,做飯用的還是那種燒柴火的大鍋灶。
院子裡堆滿了劈好的木柴,排列整整齊齊。
每一根木柴的大小粗細幾乎一致,切口非常平整,基本就是一斧子的事。
說明這個人不僅做事細膩,手上的力氣也不小。
無錯書吧堆積成山的木柴,嚴嚴實實擋住了一側牆壁,即便有血跡也看不到,很容易被忽略。
周鐵軍的作案嫌疑陡然上升了……
沈礪不動聲色追問:“大娘,您見過他那個女朋友嗎?”
老太太點頭,“見過,當時我兒子把她領到家裡住了一段時間。”
“我眼神不好,看不清長相,但聽聲音還不錯,應該是個俊姑娘……”
老太太話鋒一轉,指著門口的鞋櫃,“你瞧,為了她來,我兒子還特意從集上買了一雙紅拖鞋。”
沈礪瞥了一眼鞋櫃,是用木頭自制的。
原來周鐵軍還會木工活!
之前警方構建嫌疑人畫像的時候,只考慮了廚師、屠夫、漁民這幾類職業,卻把同樣刀工精湛的木匠遺漏了。
“小夥子,你問這些幹什麼?統計人口還要把沒過門的也算上嗎?”
老太太很警惕,似乎對沈礪的身份起了疑心。
一個下來統計人口的幹部,老問這些八杆子打不著的問題幹嘛?
為了打消她的懷疑,沈礪語氣誠懇解釋:“大娘,您別誤會,我也因為彩禮問題剛跟物件分手。”
“她家張口就要十萬,我也是普通家庭,根本出不起。”
“所以我就想知道,您兒子的女朋友當時要多少彩禮?”
聽到這裡,老太太似乎共情了,忍不住長嘆一聲。
“現在這年頭啊,不知道什麼時候,風氣突然變了。”
“結個婚都跟賣閨女一樣,一個比一個要價狠。”
“當時女方要八萬彩禮,我兒子比你大幾歲,更著急成家,也就答應了。”
“誰知道那女孩收了四萬聘禮以後,又改口要十二萬彩禮。”
“十二萬啊,都能在城裡買套房子了,我兒子哪裡拿得出來,那八萬還是東拼西借找人湊的……”
聊到這裡,沈礪的臉色變得無比凝重。
作案動機有了,作案條件完全符合,作案工具也是唾手可得。
基本可以確定,周鐵軍有重大作案嫌疑!
只要搞到女孩的DNA,再跟那條大腿殘肢作比對,一旦確定受害者身份,就能鎖定罪證。
“大娘,您兒子手藝不錯,這鞋櫃做得跟傢俱城裡賣的似的……”
沈礪一邊假惺惺誇讚,一邊翻看鞋櫃。
趁老太太不注意,迅速順走那兩隻紅色拖鞋,塞進隨身的挎包裡,然後隨便找了藉口離開。
不料。
他剛走到門口,就跟一個壯漢撞了個滿懷。
此人身高超過一米八,體壯如牛,面板黝黑,滿臉滄桑。
身上揹著一捆木柴,手裡還拎著一把閃著寒芒的劈柴刀。
不是別人,正是周鐵軍!
好死不死,這節骨眼上居然迎面撞上兇手,沈礪的心立刻懸到了嗓子眼。
因為紅色拖鞋就藏在包裡,鼓鼓囊囊非常顯眼。
老太太有眼疾看不清,但周鐵軍可不一樣,兩眼都是一點五的。
“你是誰?”
周鐵軍警惕地打量著沈礪,目光中透著一股狠戾。
沈礪強裝鎮定說道:“我是城西區統計局的,下來普查人口,剛好你不在家,就找你母親聊了聊。”
“人口普查?”周鐵軍皺起眉頭,“我怎麼沒聽別人說起過?”
沈礪早就準備好了說辭,脫口而出。
“人口普查是分階段的,因為人手不夠,只能一個村一個村的進行,可能有的村還沒通知到。”
“哦,家裡就我跟我媽,沒有別人。”
“嗯,已經統計好了,感謝配合,我先走了。”
眼看周鐵軍沒有刨根問底,沈礪趕緊轉身快步開溜。
下一秒。
身後忽然傳來周鐵軍冰冷的聲音。
“你等一下!”
沈礪呼吸一滯,停下腳步,慢慢轉過身,“還有事?”
周鐵軍指了指屋門口的鞋櫃,“你動過是嗎?”
沈礪瞬間僵住,頭皮發麻,甚至能聽見自己心臟的狂跳聲。
顯然,周鐵軍已經起了疑心。
稍有不慎,一場貼身肉搏在所難免。
他手裡這種劈柴刀帶點弧度,而且極其鋒利,一刀劈下去,能輕鬆將一頭活豬斬首。
而自己只有一支電擊器,能不能夠到對方還是個問題。
一旦打起來,自己很可能處於下風。
“喂,我問你話呢!”
周鐵軍的眼神越來越冰冷,手裡的刀也越攥越緊。
沈礪強行讓自己冷靜下來,臉上擠出一絲笑容。
“沒錯,是我動過。”
“我很羨慕大哥的手藝,這年頭會木工活的人屬實不多了……”
周鐵軍沒接話,開啟鞋櫃看了一眼,立即皺起眉頭,目光隨即轉向沈礪的挎包。
“你包裡裝的是什麼?”
沈礪硬著頭皮反問:“沒什麼,就是一些工作資料,怎麼了?”
周鐵軍攥緊劈柴刀,目露兇光。
“開啟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