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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3章 非攻止戈

桐麟再見父親時,自己的兒子都已是二八年華。

他雖無半點軍功、政績,卻早已成為青麟殿殿主、大炎皇朝尊貴的羽烈王。

因為他一出生便得活在父親的榮光之下,青麟脈尊端木羽拯救天下蒼生的偉業,令他生來便站在凡人的頂點。

端木桐麟依舊記得自己成親時,自己的新娘開口第一句話問的就是:“你爹好厲害,我和小姐妹們從小聽他的故事、看他的戲長大,你知道去哪找他嗎?”

桐麟忘了當時是怎麼糊弄單純的妻子的,他只覺得自己很可笑。

可笑到……他從來沒有見過自己的父親,他的母親雪輕靈生下他後,就將自己和姐姐一起託付給當時的大炎皇后也就是他的姑姑端木遙。

隨後他倆便自在地孤舟出海、浪跡天涯,逐漸變成人們口口相傳的神話史詩。

端木桐麟並不快樂,即使他的姑父是橫掃天武、黑鳴兩國的大炎雄主——玄燁皇帝·方熙州,坐擁天下五分之四、麾下更是百萬雄師。

他從小到大的兄弟就是當今的聖上——玄正皇帝·方仁兮,距青麟城破、端木氏血殤之難已過了四十年,端木氏雖再無當年枯祖號今天下、青帝萬里征戰的尊威,卻也是韜光養晦中恢復力量。

他的師傅是大炎有史以來,第二個擁有正一品武職“天策上將”的男人——端木留劍,而第一個擁有“天策上將”職位的是他父親的老師端木望。

別人都叫師傅是“劍魔”,因為在黑鳴亡國之戰中,天域魔宗九重境以上的高手近七成都是被師傅斬殺。

世人都讚歎師傅的劍道是——“萬古長夜第一劍”!端木桐麟一直也是這麼覺得,可師傅卻是搖搖頭告訴他:“世上本無什麼第一,也永遠不會有什麼最強之劍,心中有劍也並非強者,只心中無劍才是真正的強者。我此生只見到過一位心中無劍的劍道至尊,那就是你的父親……端木羽!”

他無比渴望,就像游魚深愛大海、瓊鳥期待穹天,他渴望再見父親一面。

桐麟還在少年時曾經無數次想象過,想象自己藏在的心底父親那道模糊的身影,可最後不是迷迷糊糊睡著了就是眼前還是那一片模糊的黑。

今日,他終於見到自己的父親——不世脈尊·端木羽!

他只著了一件繡著麟紋的青袍獨立在書房之內,漆黑的長髮披肩垂下,長相俊美和桐麟年輕時有七八分想象,看上出只有二十出頭般的年紀。

桐麟有些愣住,他怎麼也想不到自己的父親看上去竟然只比自己的兒子大上幾歲。

那不聽話的臭小子和父親最大的差別就是那雙眼睛,少年的眼睛是火熱、富有活力的,因為少年的心中有夢,眼中自然有光。

可父親眼中的涼意,卻同一個歷經滄海桑田、看遍世態炎涼的老者一般,宛若一片沉鬱陰冷的寒夜。

桐麟顫巍巍地喊了一句,“阿爹。”

面前的青袍男人並未回答,只是一把將他摟在懷中。

懷中的暖意,來自於血脈的親情。

那是端木桐麟被封羽烈王這輩子第一次落淚,就像所有的男孩子都不會在自己父親面前落洎哭泣,除非……久別重逢、生離死別。

桐麟第一次和一個熟悉的“陌生人”說了那麼多話,包括自己的驚天計劃。

桐麟以為父親的臉上肯定會有劇烈的變化,震驚、憤怒、喜悅……可他現在卻是平靜的很,並不贊成又不反對。

“桐麟,你看天下是什麼?”過來半響,端木羽終於開口。

端木桐麟愣了一下,緩緩道:“天下?是江山社稷、是黎民百姓。”

端木羽搖了搖頭。

“這天下不過是一杯白骨青灰,可白骨青灰皆是我。”

“父親,孩兒不懂。”

端木羽笑了,卻是無奈地苦笑。

“在你們看來,我是萬世稱頌的脈尊,可我不過也是一具為生靈凋敝默默哀嘆的血肉罷了。”

“父親,你是不同意嗎?”

端木羽依舊搖頭,“方氏奪走了端木氏擁有的一切遲早會吐出來,但不是現在。”

“父親!”

端木羽擺了擺手,站起身來。

“桐麟,天下百姓苦戰久矣,這天下需要一個仁義賢明的君主。方熙州欠下得債大炎會還,但我不希望端木氏所剩不多的族人再流血犧牲。”

“父親,那我該怎麼做。”

“非攻止戈,以不變應萬變。”

……

“憑什麼!說好我不是內定的林殿參賽的預備隊員嗎?”

裝潢華麗的房間內,端木如意的眸子如兇狼一般綠油油,幾乎噴出憤怒的火焰。

“以前可以,但現在……不行。”

碧海青玉桌對面坐著一個神秘的黑袍人,大大的黑兜帽將他的面容遮蓋的嚴嚴實實,微弱的燈光下更是看不清他的面容,聲音沙啞低沉宛若在地獄幽澗中迴盪的魔音。

只要你坐到他的對面,就能感受到一股可怕的氣勢令你難以呼吸。

那種氣勢無比壓抑、陰冷、詭異、邪惡……讓你懷疑對面是不是來自地獄的惡魔本尊。

嘭!

但極度的憤怒已然讓他失去了敬畏與恐懼,拳頭狠狠地砸在碧藍色的玉石桌面上。

“為什麼!”

端木如意憤怒地咆哮著,臉頰通紅猙獰難以置信這是平時俏俊翩翩的如意公子。

“因為端木羽回來了!”

黑夜人抬起頭,黑色的陰影中兩道滲人的血紅光其宛如兩柄利劍刺破黑暗。

“端木羽!你不是和我說他不是死了嗎!”端木如意一臉驚駭,雙拳緊握咔咔作響。

黑袍人冷冷道:“他只是失蹤了,我可從來沒說過他死了。”

端木如意道:“那我現在該怎麼辦,這次參加青麟大試的機會是你答應我的酬勞。”

“酬勞?你也配和我提這倆個字。”黑袍人的聲音愈發生寒。

“讓你對付端木羽,你哪次得手過?”

端木如意沉聲說道:“給我一個機會,這次我絕不會再失手!”

“絕無失手?這是你的笑話嗎?”

黑袍人冷愣一聲,語氣間盡是戲謔:“你以為他還是當初不能修脈的廢物嗎?你還能對付端木羽嗎?”

端木如意並不搭話,只是將猩紅的無間匕首放在桌上,眼中透著殺氣。

“收回你那愚蠢的想法,憤怒只會讓你變得更加愚蠢。我和端木望商量過了,並沒有直接取消你的預備隊員身份,而是讓你和端木羽一決上下。”

“如何決出勝負?”

“山月臺。”

端木如意麵色凝重,自從上次山河幻境後他便發現端木羽的實力遠在他之上,若在山月臺上決戰不借助外力絕不是端木羽的對手。

“那你說我該怎麼辦?”

“靠這個。”黑袍人將一隻玉瓶擺在桌上。

端木如意拿起玉瓶疑惑道:“這是什麼?”

“這是草木坊的禁藥——爆血丹!”

“爆血丹!”

端木如意一聲驚喝,握緊玉瓶的手正微微顫抖。

七蟲爆血丹是草木坊根據爆血秘術,以七種毒蟲與靈藥研發的藥物,能在極短的時間內大量提升脈力、突破修脈者的極限,但同樣會給修脈者的身體帶來極大的負擔。

輕者身體上會出現渾身劇痛、記憶力衰退、脈力衰弱等副作用,重者直接七竅流血而死。

如果服用了七蟲爆血丹,就算打敗了端木羽又有什麼意義呢?端木如意的眉心擰作一團。

黑袍人看著端木如意臉上的又驚又懼的神色,像是早已料到陰冷地寒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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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笑什麼?”

“你從小錦衣玉食,沒有你父親你能有令別人羨慕的人生嗎?可你父親早已被青帝罷免,永不復用,你的人生還能像以前一樣嗎?我相信你現在心中一定有很多仇恨,當然這也是人之常情。他們的嫡系一脈是那麼的高高在上,青帝想提拔誰就提拔誰、想罷免誰就罷免誰,而你和你父親……卻只能等他們的命令,什麼都做不了。”

端木如意握緊掌心的玉瓶,神色瘋狂。

“你難道不想成為端木羽那樣隨心所欲的人嗎?你難道不想成為青帝一樣的九五至尊嗎?有權力、有地位,可以決定一切甚至是所有人的命運!我相信你絕不允許自己碌碌無為的度過一生,你的體內流淌的是和他們一樣的血,你們同樣都是澪尊、枯尊的後代,憑什麼他端木羽可以站在萬人之上而你端木如意卻只能默默仰望呢?”

黑袍人笑著,笑得陰森而又可怕。

“恐懼,是你最大的敵人。這枚七蟲爆血丹就是你翻身的機會,一個讓你不再被別人踩在腳下的機會,只要你打敗端木羽,你就擁有一個參加青麟大試、成為人上之人的機會,難道你不心動嗎?”

“可是在山月臺上比試,不準使用武器、服用丹藥,我難道能光明正大的服用七蟲爆血丹?”

“當然,因為明天是一場戰鬥是由我來監考,不準其餘弟子觀賽,一切都是在秘密中進行。”

“我會打敗他,一定!”

端木如意握緊手中的玉瓶,緩緩開啟瓶塞一股腥臭的氣味撲鼻而來,瓶中猩紅丹藥閃爍著詭異的赤芒。

黑袍人站起身來,冷冷道:“不是打敗他,而是……殺了他!”

“準備一下吧,明日已有人會死去,也將會有人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