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慌什麼！”
首位上，一個面容陰鷙的中年人冷哼一聲。他叫顧長風，按輩分來說，是顧雍的侄子，可惜是遠房的，八竿子打不著的關係，否則此人也逃不脫對於吳郡顧氏的清算。
“我早就料到他們會垂死掙扎，卻沒想到，會用這麼一招昏招。”顧長風的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冷笑。
“他以為，宣佈舊鈔作廢，就能讓我們手中的數百萬貫寶鈔變成廢紙？天真！”
“族叔，那我們現在該怎麼辦？”一名手下焦急地問道，“我們的人根本不敢去銀行兌換，一旦實名登記，就全暴露了！”
“兌換？”顧長風笑了，笑得無比輕蔑，“誰說我們要去兌換了？”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看著外面已經開始混亂的街道，眼中閃爍著貪婪與殘忍的光芒。
“李承乾給了我們一個月的時間，這哪裡是催命符？這分明是給了我們一個將整個長安城買空的機會！”
“傳我命令！”顧長風猛地轉身，聲音狠戾。
“通知我們聯絡的所有胡商、錢莊，立刻！馬上！動用我們手裡所有的寶鈔，去市面上掃貨！”
“糧食、布匹、藥材、土地、房產……只要是能買的東西，一樣不留，全部給我買下來！”
“李承乾不是想讓舊鈔作廢嗎？那我們就讓它在作廢之前，發揮出最後，也是最大的光和熱！”
“他想穩住民心？我們就讓長安物價飛漲，讓百姓買不到一粒米、一寸布！到時候，不用我們動手，憤怒的饑民就能把他的東宮給掀了！”
“是！”一眾手下聞言，瞬間從慌亂變得狂喜。
對啊！
他們手裡有錢！有海量的錢！
在這些錢變成廢紙之前，將它們換成實實在在的物資，這才是最穩妥、最狠毒的報復！
“哼，李承乾，你還是太年輕了。”顧長風揹著手，臉上露出了勝券在握的笑容，“你以為這是金融戰？不，這是民心之戰！而你，親手點燃了足以燒燬你自己的第一把火。”
他彷彿已經看到，幾天之後，長安城內餓殍遍地，民怨沸騰的景象。
然而，他沒有看到的是。
就在他們瘋狂地調動資金，準備發動“總攻”的時候。
皇城，甘露殿。
李世民正站在一幅巨大的長安堪輿圖前，圖上，密密麻麻地標註著數十個紅點。
“陛下，”長孫無忌手持一份密報，神情複雜地說道，“魚……已經開始咬鉤了。”
“顧氏餘孽，聯合了城中十七家錢莊，四十二家商號，正在不計成本地……收購糧食。”
李世民聞言，臉上沒有絲毫意外。
他緩緩轉過頭，看向堪輿圖旁，那張不知何時掛上去的、由太子親筆書寫的條幅。
上面只有四個龍飛鳳舞的大字。
——開！盤！殺！豬！
……
長安，清晨。
一場席捲全城的風暴，以一種最喜慶、最喧鬧的方式拉開了序幕。
平康坊，顧氏宅邸。
顧長風端坐於上首，手中把玩著兩顆溫潤的玉膽，神情自若，頗有幾分其叔父顧雍當年的風範。
他的面前，數十名來自各大錢莊、商號的管事與掌櫃，正激動地彙報著戰果。
“族叔！東市的米價，已經從每鬥三十文，漲到了八十文！還在漲！”
“西市的布價，翻了一倍！那些布商都快瘋了，哭著喊著求我們賣給他們！”
“各大牙行掛出來的地契、房契，我們已經掃了三成！再有半日，長安城一半的固定資產，都將是我們的囊中之物！”
聽著一聲聲捷報，滿堂的陰謀家們無不面露狂喜。
他們彷彿已經看到，自己正扼住大唐帝國的咽喉。
“哈哈哈，好！好啊！”顧長風撫掌大笑，眼中滿是勝券在握的得意，“那太子李承乾，不過是個會點奇技淫巧的黃口小兒！他以為一紙公告就能讓我們束手就擒？他這是親手給了我們一把足以顛覆他江山的刀！”
他站起身，意氣風發地走到窗前，看著街上那些行色匆匆、滿臉恐慌的百姓，嘴角勾起一抹殘忍的弧度。
“繼續買！不要停！我要讓長安城內，有錢也買不到一粒米！我要讓那些賤民，去啃他東宮的大門！”
“是！”
然而，就在顧長風的命令剛剛下達，準備享受勝利果實時。
無錯書吧“鐺——鐺——鐺——”
長安城內，十二座坊市的鐘樓，同時敲響了急促的鐘聲！
這並非報時之鐘，而是官府有重大通告的“平旦鍾”！
“怎麼回事？”顧長風眉頭一皺。
一名手下連滾帶爬地衝了進來，臉色慘白如紙，聲音都在發顫：“族……族叔！不好了！官府……官府開倉了！”
“開倉？”顧長風先是一愣，隨即不屑地冷笑，“慌什麼？朝廷那點儲備糧，能撐幾天？不過是飲鴆止渴！他們有多少，我們就買多少！正好把我們手裡的舊鈔都花出去！”
他話音剛落，那手下帶著哭腔喊道：“不是的！不是官倉！是……是‘帝國物資儲備司’！他們在長安城東南西北四個方向，同時設立了百餘個售賣點！”
“他們不僅賣糧，還賣布、賣鹽、賣茶、賣鐵器！所有東西，應有盡有！”
“價……價格……”那手下嚥了口唾沫，絕望地吐出兩個字。
“半價！”
“什麼？！”
顧長風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
滿堂的狂喜，也在這一刻戛然而止。
……
東市，最大的一個售糧點前。
數千名百姓將這裡圍得水洩不通。
“帝國物資儲備司”的旗幟迎風招展，旗下，一座座由米袋堆砌而成的小山，一眼望不到頭。
一名官員站在高臺上，手持鐵皮喇叭，用盡全身力氣嘶吼著：
“奉陛下旨意！賀北境大捷，與民同樂！上等白米，每鬥只售三十文！不限量！敞開供應！”
“蜀中上等絲綢，每匹只售一貫！玻璃鏡子，茶葉，雪鹽……通通半價！”
人群在短暫的死寂後，爆發出震天的歡呼！
“天吶！陛下聖明啊！”
“三十文一斗？我沒聽錯吧？比漲價前還便宜一半！”
“快！快回家拿錢！不，拿舊寶鈔！反正要作廢了，現在不花留著幹嘛！”
恐慌，瞬間被狂喜衝散。
百姓們瘋了一般湧向售賣點，用他們手中即將作廢的舊鈔，換回了夢寐以求的、物美價廉的物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