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微亮。
甘露殿內，燈火未熄。
李世民一夜未眠，雙目佈滿血絲，但他精神卻異常亢奮。他面前的御案上沒有奏疏，只有一張剛剛繪製完成的、墨跡未乾的精美圖紙，以及一份寫滿了煽動性標題的報紙草稿。
“陛下，魏王殿下已在殿外等候一個時辰了。”王德輕手輕腳地走進來，低聲稟報。
“讓他進來！”李世民的聲音帶著一絲壓抑不住的激動。
李泰快步入殿，與一夜未睡的父皇不同，他雙目赤紅，眼圈發黑，整個人卻像是一座即將噴發的火山，充滿了爆炸性的精力與狂熱。
“父皇！”他“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雙手高高舉起一個紫檀木匣，“兒臣幸不辱命！《大唐通寶兌換券》雕版母圖，以及《大唐邸報》號外首版，皆已完成！”
王德連忙上前接過木匣，呈給李世民。
李世民深吸一口氣，緩緩開啟。
“嘶——”
即便已經看過草圖，但當看到這張由大唐最高技藝完成的最終版圖紙時，李世民還是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那已經不是一張圖紙了。
那是藝術品，是陣法，是……神諭！
紙張夾層中那若隱若現的龍紋，繁複到令人絕望的複式花紋，以及圖紙角落用硃筆標註的“熒光油墨”與“唯一編號”……每一個細節，都透著一股不容凡人褻瀆的威嚴。
李世民拿起那份《大唐邸報》的號外。
《普天同慶，賀北境大捷！皇帝陛下邀您……換新錢啦！》
碩大的標題，充滿了喜慶與誘惑。
內容更是極盡煽動之能事，將北境的勝利描繪得天花亂墜，再將更換新鈔的行為，包裝成一場“與民同樂”的盛大慶典。
最下面那行小字，卻看得李世民眼皮一跳。
“為保障廣大儲戶財產安全，防止奸人盜用，凡兌換大額新券者，需持戶籍憑證，進行實名登記……過期作廢。”
冰冷，無情。
這哪裡是慶典的請柬？
這分明是屠宰場的開幕通知！
“好……好一個‘過期作廢’！”李世民將報紙重重拍在案上，眼中閃爍著駭人的光芒，“朕的這個太子，是要把那些人往死路上逼啊！”
他看著李泰，沉聲問道：“承乾呢？”
李泰臉上狂熱的神色一滯，嘴角抽了抽，有些尷尬地回道：“回父皇，皇兄……他……他還在聞韶院的軟榻上睡著，說是……天塌下來，等他睡醒了再說。”
“……”
李世民胸口一堵，剛剛燃起的萬丈豪情，瞬間被噎了回去。
他這個兒子，究竟是心大，還是……已經視這等翻天覆地的博弈，如掌上觀紋般尋常？
“罷了！”李世民擺了擺手，一股前所未有的豪氣湧上心頭。
兒子負責畫圖睡覺，那他這個當爹的，就親自來操刀，開啟這場史無前例的“殺豬盤”！
“傳朕旨意！”李世民猛地站起身，聲音響徹整個甘露殿。
“命京兆府尹，配合印書坊，一個時辰之內，將這份號外，貼滿長安城的每一個角落！”
“命馬周，即刻返回大唐興業銀行，調集所有夥計，準備好兌換櫃檯！告訴他，明日銀行門前，必將人滿為患！”
“傳令長孫無忌、房玄齡、杜如晦，入宮議事！朕要讓他們調集所有能調集的物資，糧食、布匹、絲綢……朕要讓帝國的倉庫，變成一個巨大的口袋，等著那些肥豬自己跳進來！”
“是！”
隨著李世民一道道旨意下達，整個長安城，這部名為“大唐”的精密戰爭機器，在一夜之間，從軍事模式，切換到了一個所有人都看不懂的……金融戰爭模式！
無錯書吧……
一個時辰後。
長安城，東市。
天剛矇矇亮，數千名印書坊的學徒與京兆府的差役，如同潮水般湧上街頭。
“號外！號外！”
“北境大捷，聖上龍心大悅，與民同樂換新錢啦！”
“舊版寶鈔限期兌換，過期作廢嘞！”
一張張散發著墨香的《大唐邸報》號外，被迅速貼在了各大商鋪、坊市的牆壁上。
起初，早起的百姓與商販還只是好奇地圍觀。
“換新錢？我的天，這新錢也太好看了吧？跟畫兒一樣！”
“還防偽？上面說這花紋，神仙都仿不出來？”
“快看這兒！一個月後，舊錢就作廢了？真的假的？”
當“過期作廢”四個字，被人從報紙上大聲念出來時，人群，瞬間炸了！
“什麼？作廢？！”
一個揣著一沓寶鈔準備進貨的布商，臉“唰”地一下就白了。
“我的錢……要變成廢紙了？”
恐慌如同瘟疫，瞬間蔓延。
“快！快去興業銀行！把錢換成新券！”
“別擠！別擠我！”
“我的錢！我的全部家當啊！”
整個長安城，在短短半個時辰內，徹底陷入了一種詭異的狂熱。無數百姓、商賈，瘋了一般從家中衝出，湧向大唐興業銀行。
銀行門前，早已在馬周的指揮下，排起了長長的隊伍。數十個兌換視窗同時開放，手持戶籍憑證的小額儲戶，在核對資訊後，順利地將舊鈔換成了精美絕倫的“兌換券”。
拿到新券的人，無不發出驚歎。
“天吶，這質感，這暗紋……這才是朝廷的錢啊！”
“太漂亮了，我都不捨得花了！”
小範圍的兌換，非但沒有平息恐慌，反而因為新券的“神異”，進一步刺激了所有人的兌換慾望。
沒有人注意到，在人群的角落裡，幾個穿著普通、眼神卻異常精明的管家模樣的人，正臉色鐵青地看著眼前這一幕。
……
長安，平康坊，一座不起眼的宅院內。
這裡是江南顧氏殘餘勢力在長安的秘密據點。
“豈有此理！豈有此理！”
一名顧氏的旁系族老，將手中的《大唐邸報》撕得粉碎，氣得渾身發抖。
“那李承乾是瘋了嗎？自廢武功？他這是要讓整個寶鈔體系同歸於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