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越下越大。
鉛灰色的天幕下，鵝毛般的雪片簌簌而下，將整個代州城外的原野，都鋪上了一層薄薄的銀白。
然而，這片寧靜的雪景，很快便被震天的馬蹄聲和野獸般的嚎叫聲徹底撕碎！
“殺——！！！”
庫爾幹身先士卒，他騎著一匹神駿的黑色戰馬，手中揮舞著巨大的彎刀，如同一支出弦的利箭，衝在最前方。
他的身後，是三千名最精銳的“蒼狼血衛”，他們是草原上最兇悍的狼，眼中只有殺戮與鮮血。再往後，是黑壓壓的、望不到邊際的十萬鐵騎，匯成一股勢不可擋的黑色洪流，誓要將眼前這座看似單薄的城池徹底淹沒！
城牆之上，李靖身披玄甲，手按劍柄，面沉如水。他身後的唐軍將士，人人身穿厚實的棉甲，溫暖的棉衣讓他們在風雪中絲毫感覺不到寒冷，只覺得一股熱血在胸中激盪。
看著那如同海嘯般湧來的敵軍，許多新兵的臉上，還是不可避免地露出了緊張之色。
“怕什麼！”一名老兵拍了拍身邊年輕士兵的肩膀，指了指城下那片看似平坦的雪地，咧嘴一笑，“看著吧，好戲就要開場了！”
敵軍的先鋒，已經衝進了三百步的範圍！
“轟隆隆——”
大地突然發出一陣沉悶的巨響！
衝在最前面的數百名蒼狼血衛，連人帶馬，瞬間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視線中！他們腳下的雪地，毫無徵兆地塌陷下去，露出了一條條深達數丈、底部插滿削尖木樁的巨大陷阱！
淒厲的慘叫聲和戰馬的悲鳴聲，甚至蓋過了衝鋒的號角！
這正是李靖早已命人挖好，並用薄木板和浮土偽裝起來的陷阱區。一場大雪，更是成了它最完美的偽裝。
庫爾乾的瞳孔猛地一縮，但他並未停下，反而更加瘋狂地催動戰馬，繞過陷阱區，繼續衝鋒。他是草原的雄鷹，絕不會被這點小伎倆嚇退！
“兩百步！放！”
城牆上，隨著指揮官一聲令下，數千名手持神臂弓的唐軍士兵，同時扣動了扳機！
“嗡——！！！”
那不是弓弦的震動聲，而是數千支沉重的弩箭撕裂空氣時發出的、令人牙酸的銳鳴！一片由鋼鐵組成的死亡烏雲，瞬間騰空而起，劃過一道冰冷的弧線，精準地覆蓋了敵軍的中軍！
“噗！噗！噗！”
如同利刃切入朽木的聲音，不絕於耳！
草原騎兵引以為傲的皮甲，甚至是一些部落首領身上的鎖子甲，在這種恐怖的動能面前，脆弱得如同紙糊的一般。弩箭輕而易舉地穿透了他們的身體，帶出一蓬蓬血霧，將潔白的雪地染成一片刺目的猩紅。
無錯書吧一個照面，至少有兩千名騎兵墜馬！
後續的騎兵躲閃不及，紛紛被倒下的同伴絆倒，衝鋒的陣型瞬間陷入了一片混亂！
“這……這是什麼鬼東西？！”庫爾幹看著身邊一名親衛連人帶甲被一支弩箭釘死在地上，眼中第一次露出了驚駭之色。
“大汗！是唐人的神臂弓！比傳說中的更可怕！”
“穩住！衝過去！只要衝到城下，他們的弓就沒用了！”庫爾幹怒吼著，試圖重整陣型。
“公輸先生！你的‘震天雷’呢？！”他回頭咆哮道。
“來了，大汗！”公輸然指揮著一隊特殊計程車兵，他們從馬背上取下一個個黑色的陶罐，點燃引信，奮力向城牆扔去。
“轟！轟！轟！”
數十個“震天雷”在城牆上下炸開，雖然威力遠不如李承乾的天雷，但那巨大的響聲和騰起的黑煙，還是讓城牆上的唐軍出現了一絲騷動，幾匹戰馬受驚，嘶鳴不止。
“哈哈哈！看到了嗎！唐人的‘天神’，也會害怕！”庫爾幹看到這一幕，發出了瘋狂的大笑。他彷彿看到了勝利的希望。
然而，他的笑聲很快就凝固在了臉上。
因為，他聽到了另一種聲音。
一種比雷鳴更沉悶，比狼嚎更尖銳的聲音。
“咻——咻——咻——！！！”
只見唐軍陣地的兩翼，蘇定方率領的神機營，推出了數十架造型奇特的戰車。那戰車上，捆綁著一排排巨大的竹筒，竹筒的前端赫然是猙獰的龍頭造型。
隨著蘇定方令旗一揮，所有的“龍頭”同時噴出了火舌！
數百支拖著長長尾焰的火箭，如同一群被激怒的火鴉，發出刺耳的尖嘯，以肉眼難以捕捉的速度，直接扎進了庫爾幹騎兵最密集的中軍！
“神火飛鴉！”
轟！轟！轟！轟！
火箭落地，引發了劇烈的爆炸！那爆炸的威力，比公輸然的“震天雷”大了十倍不止！熾熱的彈片和鋼珠四散飛濺，每一枚火箭，都能瞬間清空周圍數丈的區域！
草原騎兵們徹底崩潰了！
在他們的認知裡，這根本不是凡人能夠擁有的力量！這是真正的天罰！是火龍的吐息！
“妖怪！是妖怪！”
“長生天啊！唐人是魔鬼！”
陣型，徹底瓦解了。士兵們不再聽從指揮，瘋了一般調轉馬頭，只想逃離這片火焰地獄。
“不準退！誰退誰死！”庫爾幹揮刀砍翻了幾個逃兵，狀若瘋癲。
但他一個人的勇武，如何能挽回十萬大軍的崩潰？
城牆之上，李靖的眼神冰冷如刀。
“時機，到了。”
他緩緩拔出了腰間的佩劍，向前一指。
“開城門！玄甲軍，出擊！”
“咚——咚——咚——”
厚重的城門緩緩開啟，早已蓄勢待發的唐軍重甲步兵，組成一道鋼鐵長城，邁著整齊而沉重的步伐，緩緩壓上。他們手中的長槊，如同一片移動的森林，散發著死亡的氣息。
緊隨其後，是李績、程咬金等人率領的精銳騎兵，他們沒有急於衝鋒，而是像一群耐心的獵人，等待著最後的收割。
看著那道不可逾越的鋼鐵防線，看著兩翼那不斷噴吐火舌的“神火飛鴉”，再看著自己那如同無頭蒼蠅般四散奔逃的大軍，庫爾乾的心，沉入了無底的深淵。
他敗了。
敗得如此徹底，如此乾脆，甚至……如此的荒謬。
他引以為傲的草原鐵騎，在唐人劃時代的武器面前，就像一群拿著木棍的孩童。
“不……我沒有敗！”庫爾幹發出一聲不甘的怒吼，他調轉馬頭，死死地盯住了城牆上那面最顯眼的“李”字帥旗，“只要殺了李靖，我就還有機會！”
他集結了身邊僅剩的數百名蒼狼血衛，發起了最後的、絕望的衝鋒。
“保護大帥！”城牆上計程車兵驚呼。
李靖卻只是冷冷地看著他，一動不動。
“蘇定方。”他淡淡地開口。
“末將在！”
“送大汗一程。”
“喏！”
早已在側翼遊弋的蘇定方，眼中寒芒一閃。他沒有下令衝鋒，只是舉起了右手。
他身後，數十名神機營的“狙擊手”，同時舉起了特製的、加裝了簡易瞄準鏡的重型神臂弓。他們的目標只有一個——庫爾幹！
“放！”
數十支特製的破甲弩箭，發出一陣輕微的合鳴，無聲無息地融入了漫天風雪之中。
正在瘋狂衝鋒的庫爾幹，突然感到肩膀、大腿、小腹，同時傳來一陣撕心裂肺的劇痛！他低頭一看，幾支黑色的弩箭，已經深深地沒入了他的身體！
巨大的力量將他從馬背上掀飛出去，重重地摔在雪地裡。
他最後的意識裡，只看到自己那面象徵著“烏古斯汗”榮耀的九斿白纛，緩緩地倒了下去……
帥旗一倒，草原聯軍計程車氣也徹底崩塌。
潰敗，演變成了屠殺。
……
三天後。
一封八百里加急的捷報，由最快的海東青送抵了登州。
正在實驗室裡，對著一張全新的“二代蒸汽機”圖紙，和劉三、閻立德等人爭論不休的李承乾，接到了王德遞來的信報。
他展開信報，草草地掃了一眼。
“北境大捷，陣斬敵軍兩萬，俘虜三萬，牛羊馬匹無數。偽汗庫爾幹，重傷被俘。”
捷報上，李靖用激動的筆觸，詳細描述了神臂弓、神火飛鴉等新式武器在戰場上毀天滅地般的威力，並盛讚太子殿下運籌帷幄，決勝千里。
……
行宮內，李世民拿著捷報，激動得渾身顫抖，仰天大笑：“勝了！朕的大唐，勝了！”
房玄齡、杜如晦等一眾大臣，亦是喜極而泣。
他們贏了，以一種前所未有的、傷亡微乎其微的方式，贏得了一場足以載入史冊的輝煌大勝！
所有人的目光，都敬畏而又狂熱地投向了那個年輕人。
然而，李承乾只是平靜地將捷報放到一旁，重新拿起了那張畫了一半的圖紙，用炭筆在上面標註著什麼。
李世民走上前，看著那複雜的圖紙，又看了看自己兒子那平靜得有些過分的臉，聲音因激動而有些沙啞：“承乾，北境……已經大捷了。”
李承乾抬起頭，似乎有些疑惑地“啊”了一聲，然後理所當然地說道：“我知道啊。”
他指了指圖紙：“父皇，戰爭打完了，接下來，就該修路了。您看，我設計的這種‘鐵軌’，如果鋪設到草原上，再配上蒸汽驅動的‘火車’，我們從長安運送貨物到漠北，只需要十天。那些礦石、牛羊運回來，也同樣方便。”
“戰爭，結束了。”
“但是，生意……才剛剛開始。”
李世民看著兒子遞過來的、那張名為《大唐帝國鐵路網初步規劃圖》的全新“神蹟”，張了張嘴，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他終於徹底明白了。
對他的兒子來說，這場所謂的“滅國之戰”，從頭到尾，或許真的只是一盤生意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