峽谷之內,殺機已散,唯有血腥味隨著山風,在寂靜的空氣中悄然瀰漫。
魏無涯到死,眼中都帶著濃濃的錯愕與不解。
他想不通,自己明明是去摘桃子的獵人,怎麼就成了別人網中的獵物。
他更想不通,秦滿那個小畜生,為何會幫著外人,來算計自己宗門的長老。
柳如煙看著魏無涯那死不瞑目的屍身,清冷的臉上沒有半分波瀾。
她收回長劍,對著一旁同樣心有餘悸的天劍宗宗主微微頷首:“宗主,此獠已誅,我等也該回去了。”
“好好好!”天劍宗宗主連連點頭,看著魏無涯的屍體,就像在看一座金山。
“副宗主此次運籌帷幄,決勝千里,不費一兵一卒便斬殺七意宗一名元嬰長老,實乃我宗門之大幸!此等功績,定要上報青雲劍派,為副宗主請功!”
柳如煙懶得理會他的奉承,只是轉身,對著那名嚇得面無人色的魚餌李默說道:“你做得很好,回去之後,自行去功法閣挑選一門地階功法,再領十年份的修煉用度。”
李默聞言,頓時從劫後餘生的恐懼中,被巨大的狂喜所淹沒,連連磕頭謝恩。
半日之後,七意宗。
宗主大殿內,氣氛依舊有些壓抑。
自從雲頂天宮的使者降臨,秦滿又頒佈了攻打天劍宗的命令後,整個宗門都像一架高速運轉的戰爭機器,所有人都緊繃著神經。
秦滿高坐於代宗主的寶座之上,看似在閉目養神,實則心神早已沉入與柳如煙的傳訊玉簡之中,確認著計劃的每一個細節。
就在這時,一名負責看守宗祠命牌的內門弟子,神色慌亂,連滾帶爬地衝進了大殿。
他甚至忘了行禮,直接撲通一聲跪倒在地,聲音因為極度的恐懼而尖利扭曲。
“代……代宗主,不好了,出大事了!”
秦滿緩緩睜開眼,眉頭微皺,殿內的其他長老也紛紛投來不滿的目光。
“何事如此慌張?成何體統!”一名執事長老厲聲喝道。
那名弟子渾身抖得如同篩糠,他顫抖著舉起手中一塊碎裂成數片的玉牌,帶著哭腔喊道:“刑堂魏長老的本命令牌,就在一炷香前,碎……碎了!”
本命令牌,乃是宗門用長老的一縷本命神魂煉製而成,牌在人在,牌碎人亡。
此言一出,整個大殿瞬間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地盯在那塊碎裂的玉牌上,臉上寫滿了駭然與難以置信。
魏無涯死了?
堂堂刑堂長老,元嬰初期的體修大能,才離開宗門不到一天,就這麼悄無聲息地死了?
這怎麼可能!
無錯書吧大長老錢通的身體猛地一晃,那張肥胖的臉瞬間血色盡失。
他一個箭步衝上前,從那弟子手中奪過碎裂的命牌,反覆確認之後,整個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氣,踉蹌著後退了幾步,一屁股癱坐在地,口中喃喃自語:“不可能,這不可能,老魏他怎麼會……”
秦滿的心底,早已樂開了花。
老狗,死得好!死得妙!死得呱呱叫!
但他臉上,卻適時地流露出恰到好處的震驚與悲痛。
他猛地從寶座上站起,幾步走到錢通面前,一把搶過那碎裂的命牌,雙目赤紅,英俊的臉上滿是悲憤。
“魏長老!”
他仰天發出一聲悲呼,聲音裡充滿了無盡的哀傷與滔天的怒火,演技之精湛,足以讓世間所有影帝汗顏。
“是誰,到底是誰!竟敢殺我七意宗的長老!”秦滿猛地轉過身,那雙含悲的眼眸掃過下方所有噤若寒蟬的長老,聲音因為憤怒而變得沙啞。
“天劍宗,一定是天劍宗那幫卑鄙無恥的鼠輩!他們定是察覺到了魏長老的意圖,佈下陷阱,暗算了魏長老!”
他這番義憤填膺的分析,立刻得到了所有人的認同。
“沒錯,肯定是天劍宗乾的!”
“欺人太甚,這簡直是在打我們七意宗的臉!”
“代宗主,此事絕不能善罷甘休,我等願即刻出徵,踏平天劍宗,為魏長老報仇!”
群情激奮,喊殺聲震天。
秦滿抬手,壓下了眾人的喧囂。他深吸一口氣,臉上露出一副沉痛而又決絕的表情。
“諸位稍安勿躁。魏長老為我宗門鞠躬盡瘁,如今慘遭毒手,此仇,我秦滿必報!”他一字一句,擲地有聲。
“但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我等更不能辜負了魏長老的犧牲。當務之急,是完成上使交代的任務,奪取如夢令!”
“傳我命令,厚葬魏長老,以宗門最高規格,風光大葬,待我取回如夢令,得到上使賞識之後,便是天劍宗覆滅之時!”
他這番話,說得有理有據,既安撫了眾人,又將自己的形象拔高到了一個新的層次,引來不少長老暗暗點頭稱讚。
就在秦滿準備繼續他的表演,將悲痛與顧全大局的人設立得更穩一些的時候。
一聲充滿了無盡憤怒與蒼涼的怒吼,如同九天之上的驚雷,毫無徵兆地從七意宗的後山禁地,轟然炸響!
“吾兒!”
那聲音彷彿蘊含著某種言出法隨的魔力,讓整個七意宗的山脈都為之震顫,無數修為低下的弟子,在這聲怒吼之下,直接七竅流血,昏死過去。
大殿之內,所有長老,包括秦滿在內,都感到一股源自靈魂深處的戰慄。
緊接著,一道漆黑如墨的流光,以一種超越了眾人理解的速度,撕裂虛空,瞬間便出現在了宗主大殿的上空。
黑光散去,露出一名身穿粗布麻衣,鬚髮皆白的老者。
正是魏無涯的父親,七意宗的定海神針,太上長老魏長生!
此刻的魏長生,那張本該如同嬰兒般紅潤的臉,因為喪子之痛而變得猙獰扭曲,那雙本該蘊含著星辰宇宙的眼眸,此刻只剩下瘋狂的殺意與毀滅。
他的目光沒有看任何人,只是死死地,死死地鎖定了站在大殿中央的秦滿。
就是他!
就是這個小畜生,逼死了自己的兒子!
“拿命來!”
魏長生甚至懶得多說一句廢話,所有的道理與算計,在這一刻,都被喪子的狂怒所吞噬。
他隔著百丈虛空,對著秦滿,遙遙一指點出。
這一指,看似平平無奇,卻彷彿抽乾了天地間所有的光與熱。
秦滿只覺得自己的神魂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扼住,全身的血液,真元,乃至氣血,都在瞬間凝固。
他面對的,彷彿不是一根手指,而是一方即將崩塌的天地,一個正在走向終焉的世界。
死亡的陰影,前所未有地將他徹底籠罩。
他想反抗,想龍化,想催動粉身碎骨拳,可他的身體,卻連動一根小指頭的力氣都沒有。
元嬰後期大圓滿的含怒一擊,根本不是他現在能夠抵擋的。
就在那足以湮滅一切的指力,即將落在秦滿眉心的前一剎那。
一道慵懶而又帶著幾分不悅的聲音,突兀地響起。
“老東西,當著本公子的面殺人,你是想死不成?”
伴隨著話音,那白玉飛舟之上,雲飛揚的身影,不知何時已經出現在了秦滿的身前。
他同樣伸出了一根手指,晶瑩如玉,對著魏長生那毀天滅地的一指,輕輕一點。
沒有驚天動地的巨響,沒有毀天滅地的氣浪。
魏長生那足以點爆一顆星辰的指力,在接觸到雲飛揚指尖的剎那,便如同春雪遇陽,無聲無息地消融,瓦解,彷彿從未出現過。
雲飛揚甚至連衣角都沒有動一下,依舊是那副風輕雲淡,彷彿只是碾死了一隻螞蟻的模樣。
而魏長生,卻是如遭雷擊,整個人在半空中悶哼一聲,不受控制地向後倒飛出數十丈,才勉強穩住身形。
他看向雲飛揚的眼神,終於從狂怒中,多了一絲清醒,一絲駭然。
化神之威,恐怖如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