霏霏的怒罵聲,在死寂的地牢裡迴盪,充滿了不甘和絕望。
林安躺在稻草堆裡,眼皮都沒抬一下,心神卻早已透過方寸靈域,將外面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好一齣美女劫獄翻車記。
他像個最挑剔的觀眾,冷眼旁觀著這場鬧劇,順便在心裡給每個“演員”打分。
寧冰凝,天山派掌門夫人,夠果決,有擔當,可惜實力差了點,勉強及格。
霏霏,脾氣火爆,腦子不太好使,純屬豬隊友,負分。
至於那個掌門,從頭到尾除了喊“阿凝”,就是一副大喜過望的蠢樣,演技浮誇,零分,可以直接拖出去了。
“阿凝,霏霏,你們快走!”
張清風蒼老而急切的聲音響起,打破了僵局。
“不要管我!能走一個是一個!為天山派留下一絲血脈!”
“不!”霏霏的性子倔強無比,她通紅著眼睛,再次舉起長劍,瘋狂地劈砍著那把玄鐵鎖。
無錯書吧“師叔祖!我們一定要救你出去!”
“鐺!鐺!鐺!”
刺耳的撞擊聲不絕於耳,火星四濺,可那把鎖頭,依舊紋絲不動。
林安在心裡默默搖頭。
真是個胸大無腦的傻姑娘,用雞蛋碰石頭,除了把自己碰碎,還有什麼用?
就在這時。
一陣輕微的,幾乎無法察覺的腳步聲,從甬道深處傳來。
來了。
林安的精神微微一振。
只見甬道盡頭的黑暗中,緩緩走出了十幾道身影。
為首的,正是東廠督主,趙德利。
他依舊穿著那身不起眼的灰色太監服,臉上帶著溫和的笑意,但那雙狹長的眸子裡,卻閃爍著毒蛇般的寒光。
跟在他身後的,是幾個氣息悠長,步履沉穩的老太監。
他們一出現,便徹底堵死了寧冰凝等人所有的退路。
甕中捉鱉。
林安的眉頭,不易察覺地皺了一下。
不對勁。
按照原計劃,不是應該順勢放走那個叛徒掌門,讓他去套張清風的話嗎?
現在這陣仗,分明是要把人一鍋端了!
趙德利這老閹狗,臨時改劇本了?
“嘖嘖,真是感人至深的師門情誼啊。”
趙德利捏著嗓子,陰陽怪氣地開口了,目光越過寧冰凝和霏霏,直接落在了張清風的身上。
“張老先生,咱家的耐心,是有限的。”
“你是想看著你天山派滿門盡滅,香火斷絕,還是乖乖地把開啟箱子的法子,告訴咱家?”
“你選一個吧。”
“卑鄙無恥的閹狗!”寧冰凝橫劍在前,俏臉含煞,厲聲喝道,“我天山派沒有貪生怕死之輩!要殺便殺,休想讓我們屈服!”
林安在心裡翻了個白眼。
又來了,又是這種正義凜然的臺詞,能不能換點新鮮的?
“唉……”
一聲悠長的嘆息,從張清風的牢房裡傳出。
在所有人震驚的目光中,這位仙風道骨,寧死不屈的老者,緩緩開口了。
“放她們走。”
他的聲音,帶著一股徹骨的疲憊和無力。
“把箱子拿來,老夫……幫你開啟。”
此話一出,全場死寂。
寧冰凝和霏霏,難以置信地回頭看著自己的師叔祖。
那個興奮的掌門,臉上的表情也僵住了。
成了!
林安的心頭,瞬間湧上一股狂喜!
管他什麼計劃不計劃,只要這老狐狸肯開口,那天香丸,就離自己不遠了!
“師叔祖!不可!”
寧冰凝最先反應過來,她急切地喊道:“我們不能向這閹狗低頭!大不了一死!”
“是啊師叔祖!天山派的祖訓……”霏霏也跟著附和。
然而,張清風接下來的話,卻讓所有人都愣住了。
“老夫……也想吃一顆天香丸。”
他的聲音不大,卻像一道驚雷,在每個人的耳邊炸響。
什麼?
寧冰凝和霏霏徹底懵了。
就連牢門外的趙德利,臉上都露出了一絲錯愕。
張清風緩緩抬起頭,那雙渾濁的眸子裡,第一次流露出了不加掩飾的慾望和掙扎。
“祖訓規定,除非門派瀕臨滅亡,否則任何弟子不得服用天香丸,擅動門派根基。”
“老夫守著這個規矩,守了一輩子。”
他的聲音,透著一股深深的蕭索。
“可是,老夫也是肉體凡胎,大限將至,也想……賭一把。”
“賭一賭那傳說中的延壽續命,是不是真的。”
這番話,如同一盆冷水,澆滅了寧冰凝心中所有的堅持和熱血。
她看著這個為門派操勞了一生的老人,看著他眼中那對生命的渴望,一時間,竟說不出半個反駁的字。
原來,仙風道骨的師叔祖,也和凡人一樣,怕死。
“好!好!好!”
趙德利撫掌大笑,臉上的錯愕變成了毫不掩飾的驚喜。
他不在乎張清風的動機是什麼,他只要結果!
“張老先生果然是識時務的俊傑!咱家答應你!事成之後,三枚天香丸,你可得其一!”
“師叔祖……”寧冰凝還想說什麼,卻被身旁的掌門一把拉住。
“阿凝,算了,聽師叔祖的吧。”掌門滿臉“沉痛”地搖了搖頭,強行拉著她和依舊不甘的霏霏,向外走去。
趙德利立刻示意手下讓開一條路。
臨走前,寧冰凝回頭,深深地看了一眼牢裡的張清風,那眼神,複雜到了極點。
有失望,有不解,還有一絲悲哀。
很快,一行人便消失在了甬道的黑暗中。
“咱家這就去為老先生取箱子。”趙德利對著張清風,客氣地拱了拱手。
“老夫跑不了,只想一個人,靜一靜。”張清風閉上眼,淡淡地說道。
趙德利聞言,目光不經意地掃了一眼隔壁林安的牢房,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
他的計劃,雖然出了點小小的偏差,但結果,卻更完美。
“好,那咱家就不打擾老先生了。”
說完,他一揮手,帶著所有手下,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
整個地下一層,再次恢復了死一般的寂靜。
只剩下林安和張清風,兩個囚犯。
林安躺在稻草上,心裡已經樂開了花。
好一個張清風,好一個老戲骨!這演技,連自己都差點信了!
什麼大限將至,什麼想賭一把,全是屁話!
這老狐狸,分明是在用這種方式,保全他那兩個徒孫,同時,又順理成章地接觸到玄鐵箱!
高!實在是高!
就在林安盤算著等下如何神不知鬼不覺地偷樑換柱時,隔壁,那個一直閉目養神的老狐狸,卻突然開口了。
他的聲音,不再蒼老疲憊,反而帶著一種洞悉一切的平靜。
“小兄弟。”
“老夫送你一場天大的機緣。”
“你,幫老夫做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