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昆又一次從那個噩夢中驚醒。
眼前已經不是陰冷潮溼的牢房,而是素雅潔淨的床帳。
二十年了。
自從莫名來到這個叫做大景朝的陌生時代,已經整整二十年。最後陪伴他的,只有那個怯生生叫他“哥哥”的妹妹。
林昆眼淚不受控制地滾落,妹妹慘死的畫面,知縣公子那囂張醜惡的嘴臉,再一次出現在記憶裡。
“做噩夢了?”
一個清冷的女聲忽然響起。
林昆猛地抬頭,循聲望去。
窗邊的梨花木椅上,坐著一個女子。
她身著綾羅綢緞,頭戴珠翠,容顏依舊能看出兒時的輪廓,卻多了幾分雍容與疏離。她靜靜地坐在那裡,彷彿已等了許久。
“花兒姐?”林昆難以置信,聲音乾澀。
薛花兒,他八歲前的玩伴,爬樹、摸魚、偷鄰家果子,形影不離。直到她八歲那年,被窮困的家人賣掉了。他哭求過,阻攔過,卻無濟於事。
薛花兒微微頷淡笑:“難得你還認得我。昆哥兒,我來履行兒時的承諾了。”
“承諾?”
“我說過,若我將來發達了,定接你去享福。”
享福?
林昆像是被這兩個字刺了一下,猛地掀開被子下床,踉蹌幾步走到薛花兒面前,雙眼赤紅:“享福?我妹妹死了!她被知縣父子逼死了!我狀告無門,反被他們誣陷下獄!花兒姐,你若真念舊情,求你幫我,幫我妹妹報仇!”
薛花兒靜靜看著他,臉上沒什麼表情。她抬手,從身旁的矮几上取過一柄尺長的短刀,遞到林昆面前。
無錯書吧“報仇,要靠自己。”
她的聲音平靜無波,目光卻轉向房間一角的屏風。
林昆順著她的目光看去,那扇繪著山水畫的屏風後,似乎有人影晃動。
他心跳如擂鼓,握緊了薛花兒遞來的刀柄,一步步繞到屏風後。
果然是他!
肥頭大耳的知縣,還有他那面色蒼白的兒子。兩人被拇指粗的麻繩捆得結結實實,嘴裡塞著破布,看到他和他手中的刀,眼中充滿了驚恐。
殺雞?
林昆連雞都沒殺過。
可妹妹被凌辱後投井自盡的慘狀,她那雙死不瞑目的眼睛,瞬間佔據了他全部的思緒。恨意沖垮了理智和恐懼。
他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低吼,舉起短刀,朝著那兩張令他作嘔的臉孔狠狠紮了下去!
溫熱的液體濺到臉上,帶著濃重的腥氣。
他不管不顧,一刀,又一刀,直到力氣用盡,直到那兩具身體不再動彈。
他丟開刀,看著滿手的血紅,又哭又笑,狀若瘋癲。
“妹妹你看到了嗎?哥哥給你報仇了……報仇了!!”
過了許久,他才勉強平復劇烈的喘息,用袖子胡亂擦了把臉,走回薛花兒面前,深深一揖。
“花兒姐,大恩不言謝。”
薛花兒看著他,眼神複雜了一瞬,隨即恢復平靜。
“不必謝我。我此次來,本就是要接你走的。”
她頓了頓,聲音壓低了些,“我當年被賣,幾經輾轉,進了皇宮。”
林昆一愣。
薛花兒繼續道:“當今陛下日前圍獵,身受重傷,恐不久於人世。按祖制,後宮妃嬪多半要殉葬。”
林昆心頭一緊,隱約感到不安。
“楚貴妃娘娘不想死。”薛花兒的聲音更低了,幾乎細不可聞,“她需要儘快懷上龍種,才能免於一死。所以,需要找一個可靠的男人。”
林昆懵了,腦子裡一片空白。
面首?
這個詞對他來說太過遙遠和荒謬。
“我、我不做太監!”他下意識地後退一步,脫口而出。
薛花兒輕輕搖頭。
“不是太監。是能讓貴妃娘娘懷孕的男人。”
她看著林昆震驚到呆滯的表情,補充道,“這種事,你既然知道了,不去,就只有死路一條。我不能留一個可能洩密的話口。”
她話音落下的瞬間,一股無形的氣勢陡然從她纖細的身體裡釋放出來。並不狂暴,卻沉重如山嶽,壓得林昆呼吸一滯,膝蓋發軟,幾乎要跪下去。他彷彿能看到空氣中細微的波動,感受到那種絕對的力量差距。
武者!
這就是傳說中的武者!
在她面前,他渺小得如同螻蟻,生死只在對方一念之間。
驚駭之後,是深深的無力感。
剛殺了仇人,轉眼又落入更危險的境地。他不想死,更不想再像之前那樣,眼睜睜看著妹妹冤死卻無能為力,連自己的命都保不住。
他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恐懼,直視薛花兒:“我跟你進宮。”
薛花兒眉梢微動,似乎有些意外他這麼快做出決定。
林昆緊接著道:“但我有一個條件。花兒姐,請你教我修武!我不想再這樣任人宰割,我想要有保護自己、甚至保護別人的力量!”
他的眼神帶著孤注一擲的懇求,還有一絲剛剛經歷過血仇後滋生的狠厲。
薛花兒凝視他片刻,點了點頭。
“可以。”
她答應得很乾脆。
然後,她指了指林昆的下身。
“現在,把褲子脫了。”
林昆徹底僵住,剛剛升起的對力量的渴望瞬間被這突兀的要求擊得粉碎。他臉上血色盡褪,難以置信地看著薛花兒。
脫褲子?
這是要做什麼?難道……
林昆的手指僵在褲帶上,血液彷彿瞬間凝固。
他抬眼看向薛花兒,對方依舊面無表情,那雙曾經清澈的眸子如今深不見底。
果然是要替貴妃試貨麼?
一股混雜著屈辱和荒謬的怒火衝上頭頂,讓他臉頰發燙。
“花兒姐!”他的聲音乾澀,“你一定要這樣嗎?”
薛花兒先是一愣,隨即明白過來他誤會了什麼,白皙的臉頰倏地飛起一抹紅暈,眼中閃過一絲羞惱。
“你胡想些什麼!”
她的語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但很快又被強制壓下的鎮定取代。
“是記得你小時候,夏天我們偷偷去村後小河裡玩水,我那時不小心看到過!”
她的聲音越說越低,眼神也有些飄忽,似乎陷入了某種久遠的回憶,那緊繃的威儀瞬間淡去了不少,竟流露出幾分屬於“薛花兒”而非“宮中女官”的稚氣。
“那時便覺得你天賦異稟。”她迅速收斂了那瞬間的失態,目光重新變得銳利,落在他仍未解開的褲帶上,“現在,我需要再次確認一下。事關貴妃娘娘,不容有失。”
林昆看著她。
她時而流露出兒時那般親切的、帶著點蠻橫的影子,時而又驟然釋放出屬於武者的、令人窒息的威壓。
他心知肚明,這不是商量,是命令。若不答應,剛才那氣勢再次壓下時,自己絕無生機。她既能輕易綁來知縣父子讓他手刃,自然也能輕易讓他消失。
猶豫只持續了幾個呼吸。
他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再睜開時,眼底只剩下一種破釜沉舟的平靜。
他沒有再說話,手指用力,徹底解開了褲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