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山郡。南城縣。
一路疾行,日頭偏斜,陶應一行人馬終於進入了泰山郡南城縣境內。
“白骨露於野!”
一路行來,荒郊野嶺、無數的殘垣斷壁之下,那暴露在外的皚皚白骨,讓陶應既震驚又心寒。
道路兩旁黑紅的血汙,即便下過無數場的大雨,依舊無法沖刷去痕跡,空氣之中瀰漫著一股濃郁的惡臭。
“多麼令人絕望的味道!”
曠野裡不僅僅遍佈腐屍的味道,還有一股股毫無生機的死氣籠罩。
“千里無雞鳴!”
走了一路,這方天地除了突兀出現的陶應一行發出的馬蹄聲、腳步聲、人馬的喘息聲、車輪碾壓大地的吱呀聲,再沒有一絲別的聲響。
“唉,兩世為人,哥的淚腺居然還是這般低!”
雙目微微失神的陶應,怔怔地站在已是一片殘垣斷壁的南城城下,惆悵流涕,潸然淚下。
“還是低估了泰山郡的悽慘程度啊!”
現實與想象存在巨大反差,讓已儘量預估泰山郡局勢的陶應一時無法適應。
“這已不能用‘慘不忍睹’來形容了吧?”
陶應強自抑制心中的不適,盡力讓自己微微顫慄的身子保持自然,他不想給身邊的糜芳等屬下、兵士、家僕們造成自己驚懼受怕的樣子。
“看影視劇,與親身經歷,感受天壤之別!”
沒辦法,無論是“過來人”陶應,還是原主,都從未切身體會過這般殘酷的人間慘劇,這是第一次,所以,身心承受能力差了點。
“主公,眼下南城如此殘破,想必整個泰山郡,在喪心病狂的張舉與走投無路的黃巾賊連番肆虐下,恐也好不到哪裡去啊!”
看到臉色略顯蒼白的陶應望著南城城沉默不語,護衛一旁的糜芳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眼下的陶應,是受到了驚嚇,還是對生民心生悲憫,亦或是為自己的選擇灰心喪氣,讓糜芳一時看不清。
“進城吧。”
無錯書吧糜芳的提醒,陶應也想到了,只是開弓沒有回頭箭,他已沒得選擇。
“生民百遺一?”
一行進入縣城,城內的境況,讓陶應第一時間想到了曹操的著名詩句。
偌大的縣城,幾乎感受不到半分人氣,昔日雖說不至於熙熙攘攘的南城,如今放眼望去,不見一縷煙火。
眼前的南城,已經不再是昔日的南城城。
如今的南城,已經成了一座名副其實的鬼城。
糜芳及一應馬隊,護衛在陶應身邊,皆是沉默不語。
就連三百多匹戰馬,此時連打響鼻的都沒有,氣氛窒息地可怕。
不說陶應,即便是走南闖北,見多識廣的糜芳及其糜氏護衛,也低估了張舉的暴虐,低估了黃巾流寇的殘暴。
“這個世道,確已到了破立的時候了。”
陶應一點都不恨張純、張舉之流,也不恨黃巾流寇,他很清楚,導致天下戰火不息、生民倒懸,民不聊生這一局面的,正是行將就木的大漢王朝。
而支配這個王朝的,不外乎三股勢力。
有張讓、趙忠等十常侍代表的宦官集團。
有大將軍何進、何苗等代表的外戚集團。
有袁逢、楊彪等代表計程車族集團。
正因為這三方勢力只顧著自身利益而相互攻訐,不顧百姓生死,最終釀成大漢滅亡,為後來漢民族的慘劇,埋下深深的隱患。
“主公……”
糜芳打破了沉默,他已隱隱看到有些難民從殘垣斷壁中露出頭,四下朝他們觀望。
“子方,紮營,熬粥。”
陶應也看到了,收拾心情,指揮糜芳安排人在原縣衙所在地門前支鍋熬粥,救濟流民。
隨著一車車的錢糧進入殘破不堪的縣衙,一口口鍋下飄出裊裊炊煙,一縷縷米粥的清香瀰漫城郭,躲藏在四處尚有一息殘存的災民紛紛走了出來。
“是朝廷的軍隊,我們有救了!”
“蒼天呀,你終於開眼了!”
……
隨著流民的緩緩聚攏,糜芳開始緊張起來。
“小心戒備!”
糜芳攥緊手中的長槍,分派一部分人護住錢糧,一部分人護在陶應周邊,防備災民陡然發難。
“莫要太過緊張。”
看著慢慢聚攏過來的老弱病殘幼,陶應心中很是酸楚。
“這便是大漢真實的寫照,果真是日暮西山!”
心有悲慼的陶應,向前走了兩步,徐徐朝四周流民打量一圈,向四下拱手喊話。
“父老鄉親們,我乃朝廷新任命的泰山太守陶應,是我陶應來遲了,讓鄉親們遭罪了!”
陶應“賠禮道歉”的話,照搬了後世的廣告詞,他覺得用在此處更有價值。
“既然本守來了,就不會再叫父老鄉親們遭這般災禍,現在,本守命令你們,有序排隊,待本守的部下熬好粥,人人有份,個個管飽,莫要爭搶。”
說到此處,陶應一改臉上的同情與善意,換上一副冷酷無情的神色。
“若發現有人不聽從本守屬下號令,敢趁機作亂者,定殺無赦!”
安撫完饑民,陶應又朝糜芳揮揮手,讓他派人維護流民秩序。
“子方,你這個南城令立即上任,一會兒安排下去,每人兩碗粥,待吃完後,組織所有難民,打掃縣城,掩埋一切死屍。”
陶應的想法很簡單,就是不想讓流民吃白食,讓他們以工代賑。
“諾!”
搖身一變成了一方縣令的糜芳,許是初入仕途的緣故,立即精神抖擻地進入角色。
有了主心骨,倖存的難民在糜芳的指揮下,不分男女老少,熱火朝天地開始了南城大掃除。
殘垣斷壁被扒除,殘磚破瓦被一塊塊清理出來。
枯木爛枝當作篝火,被一堆堆點燃。
一具具無人領的屍體,被集中淹沒
……
一時間,南城似乎又換髮了勃勃生機。
“報!”
正在眾人熱火朝天大幹的時候,一聲急促的報號聲響起,打破了城內的和諧。
“稟太守,城外湧來大批人馬,似是黃巾賊寇。”
負責巡邏城門的護衛急匆匆奔來,向陶應稟報城外突發的軍情。
“大約有多少人?”
陶應心中一緊,還真是擔心什麼來什麼,一邊朝自己的戰馬奔去,一邊詢問巡邏護衛。
“數萬!”
護衛也沒有準確的數字,但就其所見,其人數比自己所報的“數萬”只多不少。
“嘶!”
剛剛扶住馬鞍的陶應,聞言手猛地一抖,倒吸一口冷氣。
“啊……”
“天殺的又來了……”
“快跑吧……”
……
原本從地獄回到天堂的流民們,驟聞“噩耗”,如一桶冰水當頭淋下,惶恐的面上,再次被死灰覆蓋。
“莫要亂,繼續幹活!”
陶應一躍上馬,掃視一眼惴惴不安的流民,大聲安撫一句,立即向糜芳下令。
“子方,整頓兵馬,與我迎敵!”
雖然心有懼意,但到了這一刻,陶應自知不能慫。
“若哥在泰山郡的第一槍就啞火,以後再想重拾屬下的信任恐怕就難了!”
陶應手提亮銀槍,猛然一夾馬腹,一馬當先,直奔城外。
“騎兵全部出動。”
陶應都不畏死,糜芳也不會遲疑,大手一揮,帶著騎兵衝了上去,並急奔幾步,衝在了陶應前面。
“嘶!”
剛出城,入目所及,讓陶應再次吸了口冷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