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哐當!”
身後那扇由千年玄鐵澆築、厚達半尺的巨門緩緩關閉,最後發出一聲沉悶到令人心悸的巨響,將人間最後一縷陽光和溫暖,徹底隔絕在外。
沈浪的眼前,驟然陷入一片昏暗。
一股難以用言語形容的、濃郁到幾乎凝成實質的氣味,如同一隻無形的大手,粗暴地扼住了他的喉嚨。
那是血腥味、腐爛的穢物味、經年累月的黴味以及無數靈魂深處的絕望氣息,混合在一起發酵了百年之後,形成的獨屬於天牢的味道。
“新來的仵作?”
一個沙啞得像是兩塊生鏽鐵片在摩擦的聲音,從昏暗中傳來。
沈浪眯起眼睛,這才看清面前站著一個身材幹瘦、卻異常精悍的中年男人。
他穿著一身比囚服還要骯髒的獄卒服,臉上縱橫交錯著幾道猙獰的刀疤,其中一道從左眼角一直延伸到下巴,讓他整個人看起來像一頭擇人而噬的惡鬼。
他的眼神,更是死寂得如同一潭深不見底的臭水,看不到半分活人的氣息。
“卑職沈浪,奉北鎮撫司之命,前來赴任。”沈浪不卑不亢地抱拳,將那份蓋著陸謙大印的調令遞了過去。
男人接過調令,只是隨意瞥了一眼,便將其揉成一團,塞進了懷裡。
他上下打量著沈浪,那目光不像是看一個同僚,更像是在打量一頭即將被送上屠宰場的牲口。
“我叫老刀,這裡的老大。”他咧開嘴,露出一口黃黑的牙齒,笑容裡沒有半分溫度,“小子,到了這閻王殿,外面那套官老爺的規矩,就不好使了。在這裡,我說的,就是規矩。”
“明白。”沈浪點頭,內心卻在瘋狂吐槽:“來了來了,職場霸凌第一課,‘我的地盤我做主’。這位老哥的臺詞,比我前世看的短劇還經典。”
老刀似乎很滿意他“識時務”的態度,招了招手:“跟我來吧,帶你去熟悉一下你的‘新家’。”
他提著一盞散發著昏黃光芒的油燈,轉身走入了更深沉的黑暗之中。
沈浪跟在他身後,腳下的青石板路溼滑黏膩,每一步都彷彿踩在凝固的血漿上。
通道兩側,是一排排由碗口粗的鐵柵欄隔開的牢房。
油燈的光芒一掃而過,驚起一片鬼哭狼嚎。
“新人!是新人!”
“嘿嘿嘿,看這細皮嫩肉的,是個雛兒!”
“官老爺,下來玩玩啊!”
無錯書吧無數雙或瘋狂、或麻木、或怨毒的眼睛,從黑暗中亮起,像一群餓了數天的野狼。
一隻只乾枯的手臂從柵欄縫隙中伸出,徒勞地抓向空氣,指甲縫裡塞滿了黑色的汙垢。
“都給老子閉嘴!”
老刀猛地一腳踹在柵欄上,發出“哐”的一聲巨響,那淒厲的嚎叫聲頓時戛然而止,只剩下粗重的喘息。
沈浪面無表情地走過,眼神平靜得像是在參觀一處歷史遺蹟。
但他的內心,卻早已將這裡定義為“高價值生物資源密集區”。
“不錯不錯,種類齊全,品相上乘。看來以後不愁沒業績了。”
兩人穿過長長的甬道,來到一處相對寬敞的區域。
這裡是天牢第一層,惡犬坊。
“到了。”老刀停在一間牢房前,用下巴指了指裡面,“你上任的第一份活兒。”
沈浪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見牢房的角落裡,靜靜地躺著一具屍體。
屍體已經開始浮腫,面板呈現出一種詭異的紫黑色,散發著一股令人作嘔的惡臭。
周圍幾個抱著膀子看熱鬧的老獄卒,臉上都露出了幸災樂禍的笑容。
“小子,天牢的規矩,新來的仵作,得先拿出點‘誠意’。”老刀的嘴角勾起一抹殘忍的弧度,“不給你工具,用你的手,把這具屍體給老子搬到停屍房去。辦好了,你就是這裡的人。辦不好……”
他沒說下去,但那意思不言而喻。
這是一場赤裸裸的羞辱,更是一場致命的考驗。
“頭兒,我賭這小子撐不過三息就得吐。”
“我賭他碰都不敢碰!”
獄卒們的竊竊私語清晰地傳入耳中。
沈浪沒有動。
他只是站在原地,平靜地掃了一眼那具屍體,那眼神,就像一個經驗豐富的廚子在打量一塊不太新鮮的肉。
“怎麼?怕了?”老刀譏笑道,“你要是現在跪下給爺磕三個響頭,爺可以考慮給你一副手套。”
“不。”沈浪搖了搖頭,終於開口了,聲音冷靜得可怕,“我只是在想,前任王仵作,是不是也這麼‘有誠意’地處理過類似的屍體?”
老刀臉上的笑容微微一僵。
沈浪像是沒看到他的表情變化,繼續用一種純粹的技術口吻,不緊不慢地說道:“屍體表皮的紫黑斑點,並非正常腐敗形成的屍斑,而是中了‘腐屍草’的毒。此毒提煉於南疆沼澤,無色無味,見血封喉。”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在場所有臉色開始變化的獄卒,丟擲了一個重磅炸彈。
“最重要的是,這種毒,能透過空氣中揮發的屍氣傳播。雖然毒性會減弱,但吸入過量,足以讓人在一個月內臟腑潰爛而死。你們確定,要我徒手搬運這顆‘毒氣彈’?萬一我動作大點,毒氣擴散,這惡犬坊裡的所有人,包括各位……恐怕一個都活不了。”
此言一出,全場死寂。
那些原本幸災樂禍的獄卒,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煞白,下意識地後退了好幾步,看向那具屍體的眼神,充滿了前所未有的驚恐。
老刀那雙死寂的眼睛裡,終於第一次閃過了一絲陰狠的殺意。
他做夢也沒想到,這個看起來文弱的新人,竟然是個懂行的硬茬!
“你……”
“我只是在陳述一個事實。”沈浪平靜地與他對視,“大人把我派來,是解決問題,不是製造更大的問題。當然,如果這是頭兒您的命令,卑職一定照辦。只是這後果……恐怕得您親自去跟指揮使大人解釋了。”
他將“考驗”巧妙地轉化成了一個“公共安全問題”,還將指揮使大人這座大山搬了出來。
老刀的臉皮劇烈地抽搐了幾下,在眾目睽睽之下,他根本無法反駁。
良久,他才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
“去!把工具箱拿來!”
沈浪兵不血刃,化解了第一次危機。
……
陰冷的停屍房裡,只剩下沈浪和那具散發著惡臭的屍體。
他戴上專業的薄皮手套,一絲不苟地開始檢查。
內心,則早已對系統下達了指令。
“提取!”
【叮!接觸到‘黑市交易員’屍體,死亡未超過六個時辰,符合提取條件,是否提取?】
“是!”
一股精純的內力湧入丹田,讓他體內那條奔騰的內力大河,又壯大了一分。
【恭喜宿主,獲得8年精純內力!當前總內力:89年!】
【恭喜宿主,獲得特殊功法《龜息功》(入門)!】
【恭喜宿主,獲得記憶碎片:因試圖將天牢地下一層黑市的情報賣給東廠,被獄頭老刀用塗了‘腐屍草’毒液的骨錐刺入後心,偽裝成病死假象……進入黑市的‘鑰匙’,是一枚用死囚指骨磨成的骨哨,老刀從不離身……】
成了!
沈浪心中狂喜,這《龜息功》簡直是為天牢這種環境量身定做的神技!
更重要的是,他掌握了老刀的致命把柄,以及通往下一關的“鑰匙”!
他壓下心中的激動,完成了所有驗屍流程,在報告上寫下“病故”二字,滴水不漏。
……
深夜,獄頭老刀的房間裡。
一名心腹獄卒壓低了聲音:“頭兒,這小子邪門的很,要不要……”他做了個抹脖子的手勢。
老刀正坐在燈下,不緊不慢地把玩著一枚通體雪白的骨哨,聞言冷笑道:“不急。東廠的李公公特意關照過,讓我們‘照顧’好他。他既然這麼喜歡屍體,那就讓他驗個夠。”
他將骨哨放回懷中,眼神變得愈發陰冷。
“去,把二層那個得了‘瘋病’的傢伙處理掉,明天‘送’給他當上任禮物。我倒要看看,他的本事,是不是真的那麼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