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逸的屋子很小,卻異常整潔。
無錯書吧一張書桌,一把椅子,一個暖水瓶。
牆角,幾本書擺得整整齊齊。
劉科長走了進來,那雙銳利的眼睛掃視一圈,最後落在了那張乾淨得有些過分的床鋪上。
他沒有坐,只是負手立在屋子中央。
林逸關上門,隔絕了院裡所有緊張的視線。
他提起暖水瓶,給劉科長面前那個搪瓷杯倒了半杯熱水。
水汽氤氳,在兩人之間升起一道無形的牆。
“你這套東西,”
劉科長終於開口,聲音低沉,像一塊石頭砸在冰面上,“從哪兒學的?”
這個問題,很平靜,卻也最致命。
林逸提起水瓶,也給自己倒了半杯水。
“報告劉科長,不是學的。”
“是逼出來的。”
劉科長的眉毛,微不可查地挑了一下。
“院裡亂,人心散。”
林逸的聲音不帶一絲溫度,“不立個大家都看得懂,也願意認的規矩,這日子,過不下去。”
他沒有提什麼先進理念,只說了最樸素的生存。
劉科長沉默了。
他那雙銳利的眼睛,像兩把手術刀,似乎要將林逸從裡到外剖析個通透。
“你的目標是什麼?”
他又問,“當這個院子裡的土皇帝?”
這個問題,比上一個更毒。
林逸笑了笑,端起茶杯。
“我的目標,是讓大家都能吃上飯,過上安生日子。”
他呷了口水,水很燙。
“院裡安生了,街道辦的工作就好做。街道辦的工作順了,區裡的政策,才能更好地落實到每家每戶。”
他將自己的小目標,穩穩地,掛靠在了區裡的大政策上。
劉科長的目光,第一次,有了一絲不易察覺的鬆動。
“藥廠那批滅火器,”
他話鋒一轉,像一把突然出鞘的刀,“趙建國可不是什麼善茬。到底怎麼回事?”
林逸放下茶杯,神色平靜。
“趙科長是來檢查工作的。”
“我們院的賬目,生產的流程,都擺在桌上,經得起查。”
“他看完,覺得我們確實是在踏踏實實搞建設,就主動提出,要代表藥廠支援我們。”
林逸看著劉科長,那眼神,坦蕩得像一面鏡子。
“我們開了收據,走了正規流程,一切都記錄在案。”
“這是單位之間,正常的互幫互助。”
他將那場暗流洶湧的交鋒,輕描淡寫地,定義成了一場合規合矩的公事。
劉科長沒有再問。
他緩緩地,在那把唯一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這個動作,代表著審問的結束,和談話的開始。
他端起那杯熱水,卻沒有喝,只是用手指輕輕敲著杯壁。
“篤,篤,篤。”
那聲音,在寂靜的屋子裡,像秒針走動的聲音,敲在林逸的心上。
許久,他才緩緩開口。
“這個院子,太小了。”
林逸的心,猛地一跳。
劉科長抬起頭,那雙銳利的眼睛,第一次,有了一絲欣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