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大二十三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慘白。
“第三。”
趙剛伸出了第三根手指,他的目光掃過帳篷外灰濛濛的天空,聲音裡帶上了一絲憐憫。
“華北的冬天,就要來了。不知道衣衫單薄、缺少糧食的幾十萬帝國勇士,能不能在零下二十度的嚴寒裡,繼續為你們的天皇盡忠?”
安大二十三的臉色,從慘白轉為鐵青,又從鐵青漲成了豬肝色。
額角那根青筋,一下,一下,很有節奏地抽動著,像條瀕死的蚯蚓。
他徹底失算了。
在他眼中,對面的政委,本該是那種只會躲在後方動動嘴皮子,靠著煽動士兵賣命來換取功勞的文職幹部。
無錯書吧可他萬萬沒想到,此人對整個華北乃至全國戰局的洞察,竟比他這個前線指揮官還要清晰,還要致命。
帳篷裡的空氣死一樣沉寂。
歐立新甚至能聽到自己“咚咚”的心跳聲,他偷偷瞥了一眼趙剛,發現這位政委依舊穩如泰山,彷彿剛才那番話不是石破天驚的宣判,而只是在討論今天的天氣。
安大二十三終於動了,他端起面前冰涼的搪瓷缸,像是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仰頭猛灌了一大口。
冷水順著喉嚨滑下,卻澆不滅心頭那股焚盡理智的燥火。
“好。”
一個字,彷彿耗盡了他全身的力氣。
“那麼,我們換個條件。”他放下水杯,聲音沙啞地開口,“雙方就地停火,我軍可以撤離。但貴方必須保證,所有櫻花僑民的生命和財產安全。”
他這是在讓步,也是在試探趙剛的底線。
“生命安全,可以。”趙剛點頭,乾脆利落,沒有絲毫猶豫。
安大二十三心中剛鬆了半口氣,就聽見趙剛話鋒一轉。
“至於財產……”
趙剛的嘴角微微揚了一下,那不是笑,而是一種近乎於嘲弄的冰冷弧度。
他的目光在安大二十三的臉上停頓了片刻。
“安大將軍,我想確認一下,您說的財產,是指你們從故宮裡搬走的字畫古玩,還是從山西各大錢莊裡‘借’走的黃金白銀?”
“又或者,是你們在華夏大地上建起來的那些工廠,用的可都是我們華夏的資源和人力吧?”
安大二十三的嘴唇哆嗦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趙剛身體微微前傾,聲音不大,卻像重錘一樣砸在每個人的心上。
“凡是在這片土地上,你們搶走的,掠奪去的一針一線,一磚一瓦,都必須留下!”
“你們人,可以滾。”
“東西,不行!”
這話說得粗鄙,卻又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霸道。
歐立新聽得熱血沸騰,差點忍不住要拍案叫絕。
趙剛說完,又靠回了椅子上,補充了一句:“至於見王況先生的事,那是他本人的自由。我們是民主軍隊,無權替任何人做主。”
安大二十三感覺胸口一陣劇痛,喉頭湧上一股腥甜。
他帶來的所有籌碼,都被對方輕描淡寫地一一砸碎,然後扔回了他的臉上。
1月12日,就在安大二十三還在為談判桌上的徹底失敗而痛不欲生時,一名日軍通訊官連滾帶爬地衝進了帳篷,臉上是世界末日般的驚恐。
“將軍!南……南方急電!”
安大二十三心裡咯噔一下,一種極為不祥的預感瞬間攫住了他。
他顫抖著手接過電報。
只有短短一行字。
蚌埠失守。
淮河防線,這道被皇軍大本營視為塗州最後屏障的天然防線,已經洞開。
固守下裴的第256師團,後路被徹底斬斷,瞬間從一支進攻力量,變成了一塊砧板上的肥肉,成了一支等待被包圍殲滅的孤軍。
安大二十三眼前一黑,整個人晃了晃,一屁股癱坐在了椅子上。
完了。
一切都完了。
再不走,等待他們的,就只有被包餃子的命運。
當天,這支不久前還耀武揚威的帝國精銳,便丟盔棄甲,狼狽不堪地開始向下裴以南的方向瘋狂逃竄。
同一天,北線戰場。
盤踞在鹽山、無棣一線的六萬多名日軍,徹底成了霜打的茄子。
來之前,他們是氣勢洶洶的“帝國之花”,結果連八路軍主力的影子都沒摸著,就被鋪天蓋地的炮火和一眼望不到頭的鋼鐵洪流給嚇破了膽。
抵抗?拿什麼抵抗?拿腦袋往炮彈上撞嗎?
投降儀式簡單粗暴。
六萬多條三八大蓋被扔得“叮噹”亂響,很快堆成了一座座小山。
六萬多顆平日裡高傲的腦袋,此刻全耷拉著,在中國軍人的槍口下,排著長長的隊伍,灰溜溜地走向煙臺的戰俘營。
有幾個刺頭不服氣,嘴裡還罵罵咧咧,結果被旁邊監押的戰士用槍托狠狠一砸,當場就老實了,抱著腦袋蹲在地上,比誰都乖。
“都他孃的走快點!磨磨蹭蹭的,趕著投胎啊!”
一個粗獷的連長吼了一嗓子,引得戰士們一陣鬨笑。
而負責這條戰線的張大彪,此刻正站在承德城外的一處高地上,拿著望遠鏡遙望那座歷史悠久的城池。
他的部隊兵鋒正盛,拿下承德易如反掌。
可就在這時,通訊兵送來了一份來自太原總部的電報。
張大彪看完電報,嘿了一聲,把望遠鏡往旁邊警衛員懷裡一塞:“得了,別看了,沒咱的事兒了。”
“旅長,咱不打了?”警衛員有些不解。
“打個屁!”
張大彪一瞪眼,隨即咧嘴一笑。
“總部命令,所有的拳頭都收回來,攢足了勁兒,去下裴給鬼子來個狠的!咱得給李雲龍那小子騰地方!”
命令一下,原本劍拔弩張的北線戰場,迅速開始了大規模的調動。
與此同時,對晉綏軍的收編工作也進入了尾聲。
太原的練兵場上,曾經的晉綏軍士兵被徹底打散,以班為單位,塞進了各個集訓隊。
等待他們的,是八路軍鋼鐵般的紀律和全新的思想洗禮。
“向右看齊!報數!”
“一!二!三!四!”
口號聲震天響,但隊伍裡總有那麼幾個站沒站相、吊兒郎當的。
教官也不罵人,只是笑呵呵地走過去:“兄弟,以前在閻老西那兒,是不是沒站過這麼久的軍姿啊?來,我幫你鬆鬆筋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