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閻舞呼吸一滯。
掌控北神域!
這並非屈服,不是苟且,而是一場……征服。
物件,是包括她閻魔界在內,諸多她熟悉或陌生的勢力疆土!
瘋狂。
無比瘋狂。
縱是魔後池嫵仸,也未曾公然吐露如此狂言;縱是閻魔三祖,亦無鯨吞整個北神域的魄力。
而眼前之人,竟如此隨意,如此平靜地,將這瘋狂的圖謀道出,更彷彿是在陳述一件既定之事。
可在這瘋狂之下,卻有一種近乎毀滅再重建的熾熱,猛地灼穿了她連日來的無力與陰霾。
片刻死寂。
閻舞忽然笑了,笑得極其舒暢,甚至帶著幾分釋然後的肆意。
她似乎完全無法拒絕陸抗的提議。
或者,她心底從未想過拒絕他……
“好。我應了。不是以閻魔帝女的身份,而是以……閻舞之名。”
她頓了頓,目光直刺陸抗:“但我有一個條件。”
“說。”
“他日若真能掌控北神域,我要閻魔界……真正的自治與尊榮,而非傀儡藩屬。”
這是她身為帝女,最後、也是必須堅守的底線。
陸抗眼中閃過一絲讚許。
懂得在此刻談條件,意味著她已掙脫“囚徒”心障,真正開始放眼長遠棋局。
“好!我要的,是北神域的力量與秩序歸一,而非吞沒所有傳承。閻魔界若能真心歸附,自當保有應有之位格。”
“那麼,第一步?”
陸抗看著她,忽然微微一笑。
“我要你……嫁給我!”
“……”
“何必驚訝?你在永暗魔宮,當著閻帝的面,喊出那句話時,不就已經向整個閻魔界宣告了麼?如今,我不過是希望讓那句話……成為事實。”
閻舞難以置信地看向陸抗,臉頰不受控制地染上薄紅。
“那……那只是……權宜之言!”
陸抗指尖輕抬,指向她身上的灰裙:“這……也是權宜之事麼?”
閻舞呼吸一滯,徹底怔住了。
她低頭看向自己的裙裾,竹影灑落其上,漾開朦朧的光暈。
誠然,她的確是因為陸抗的話,才鬼使神差穿上裙裝。
可這般隱秘心思,竟被他如此直白地揭穿,讓她瞬間有種無處遁形之感。
哪有這般不顧女兒家顏面的霸道?
難道,他就不能委婉一些?不能留些餘地?
非得將一切心思都攤開在明面上,逼得人退無可退麼?
骨子裡的驕傲,卻不允許她此刻示弱,更不容許自己在與他有關的一切面前,先輸氣勢。
她抬起微灼的臉頰,迎上他的視線,唇瓣動了動,卻不知該如何反駁。
陸抗並未繼續緊逼,沉了口氣繼續說道:
“我這個人天生賤命,不喜歡,也不屑於以掌控生死來維繫所謂的‘主奴’關係。我需要一個‘夫妻’之名,如此,你在閻魔界方有更合理的位份。”
聽了這話,閻舞心中驀地一酸。
啊,原來他兜兜轉轉,煞費苦心,結果依然還是在談合作!
轉念一想,他這麼做,何嘗不是在為她,也為未來的佈局,鋪設一條更平坦、更名正言順的路。
無錯書吧他不是在索取,更不是在戲弄她的心意……
短暫的沉默之後,那抹緋紅不僅未褪,反而更洇開幾分,如同雪後初霞,悄然暈染了整副面容。
“若是如此……焚月魔帝那邊,你與合凰公主的婚事……”
陸抗眉梢微挑:“我想,焚月魔帝應該不介意我多娶一個媳婦吧?”
閻舞暗暗咬牙,袖中的手指微微蜷起。
這個傢伙……是真聽不懂我話中的試探與深意,還是故意如此輕描淡寫?
他那副渾不在意的態度,反而讓她心中逐漸濃郁的微妙情緒,變得有些無處安放。
閻舞現在只想快些結束,這令自己不堪的多言。
“那麼第二步呢?”
“這第二步,便是讓你成為真正的魔,可以走出北神域的魔!”
這句話所帶來的震撼,不亞於方才那“掌控北神域”的狂言!
畢竟,北神域所有的魔人,都深知那無法違逆、無法改變的事實。
他們的肉身與神魂,早已在漫長歲月中,被北神域的黑暗玄氣深度侵染,形成了某種“半人半魔”的特殊狀態。
一旦踏出北神域,不僅實力驟減,隨著時間推移,失去本源黑暗玄氣支撐的肉身,終將逐漸崩壞。
而現在,陸抗竟然說……要讓她成為“可以走出北神域的魔”?
“北神域魔族的體質受限於黑暗玄氣,即便是我三祖,也從未……”她的聲音因震驚而微微發緊。
陸抗搖頭打斷,目光漸深:“他們做不到,不代表我做不到。這也正是為何我需要你成為的‘妻子’的緣由,我這個人,還是很護短的。接下來要贈予你的,是北神域,乃是整個神域都妄圖覬覦的傳承。”
說著,陸抗平攤手掌。
一枚散發著幽暗玄光的漆黑玄丹,緩緩浮現於掌心之上,丹體表面彷彿有古老的魔紋流轉,隱透出令人心悸的威壓。
“這是……”
“這裡面束縛著一位上古魔君的殘魂,依你對黑暗玄氣的天生親和,只需按我的方法引導,不出月餘,便可將其融合。屆時,你將重塑魔軀本源,成為真正不受北域桎梏的‘魔’。當然,這個過程有著一定的危險,你必須做好十足的準備……”
真正的魔。
而不是像閻魔三祖那般,縱然不死不滅,卻永遠被禁錮在永暗骨海。
閻舞胸腔微微起伏,櫻唇輕啟,那聲“好”幾乎就要脫口而出,陸抗眼神驀然一凜。
他掌心倏然合攏,玄丹幽光瞬間隱沒無形。下一步已欺身向前,手臂環過她纖細腰肢,低頭便封住了她的唇。
“唔——”
溫熱的觸感驟然降臨,閻舞腦中轟然一片空白,身體驟然繃緊。
“魔後來了。”
陸抗的唇仍貼著她的,灼熱的氣息伴隨著極低的音節灌入她耳中。
“配合。”
閻舞神魂劇震,瞬間明悟。
以她的神主十級境界,靈覺超過陸抗何止千倍。
可方才那關於“真正的魔”的驚天之語,攪得她心神激盪,方寸微亂,竟未能提前感知!
閻舞瞬間收束了所有外溢的心緒,脊背微微軟化,貼合進他臂彎的輪廓,垂下眼睫,任由那灼熱的親吻繼續。
唇瓣相接的觸感,霸道地佔據了她所有感官。
心跳在短暫的凝滯後,不受控制地急促起來。
身為閻魔帝女,何曾有人敢如此靠近,更遑論這般肆無忌憚的侵襲。
在這令人暈眩的溫熱觸感之中,她竟無比清晰地意識到……
自己並不厭惡。
這個認知比唇上的溫度更灼人,讓她垂下的睫毛顫動得更加厲害。
“嘖嘖,看來,本後來得不是時候?”
來自北神域最可怕女子的聲音,本該是帶著駭魂的壓迫,此刻卻如深閨少婦慵懶的嘆息,含著幾分玩味,幾分若有似無的哀惋。
池嫵仸悄然立於數步之外,抿了抿唇瓣,幽邃的眸子饒有興致地落在兩人緊密相貼的身影上。
陸抗似乎這才“驚覺”,猛地鬆開閻舞,慌亂間清了清嗓子:“這個……你就不能讓我多……”
“多溫存片刻?”
池嫵仸輕笑截斷,那笑聲如珠落玉盤,卻寒沁骨髓:“若是讓你家那位宗主瞧見這般情景,怕是……心都要痛碎了呢。”
閻舞低垂著眼,指尖在袖中微微蜷縮。
池嫵仸口中的“宗主”,指的是誰,她不清楚,但肯定是對陸抗很重要的人。
她清晰地看到陸抗臉上露出了慌張,那是無法掩飾的,自然的流露……
陸抗無奈苦笑,抬手揉了揉眉心:“怕了您了。勞駕魔後親自過來,是不是……焚月界的人到了?”
池嫵仸眼底掠過一絲幽光,圍繞周身的灰霧微顫了兩下。
“你這沉迷溫柔鄉的小子,難得還沒忘記正事。焚道鈞遣了使前來,陣仗不小,指名道姓,要見你這位未來的‘乘龍快婿’。我看你這樣子,是不是迫不及待想要迎娶合凰丫頭了?”
陸抗先是點頭,接著又搖了搖頭。
“娶是肯定要娶的,不過,這位我也要娶!”
池嫵仸一聲冷笑:“你受得了麼?真不怕把自己撐死?”
陸抗還了她哈哈一笑,伸手將身側微微僵硬的閻舞攬進懷中。
“魔後說笑了。飯要一口口吃,路要一步步走,這人嘛,自然也要一個個娶。撐不撐得死,得看胃口夠不夠大,牙口夠不夠硬。”
池嫵仸周身的灰霧凝滯了一瞬,聲音聽不出情緒:“你不是在開玩笑?”
陸抗低頭看了看懷中女子緊繃的側顏,又抬眼迎向魔後幽邃的目光:“你看我像開玩笑的麼?”
“不像!”
“這就對了!以我一人,聯姻焚月、閻魔兩界,對你而言,兵不血刃便可收攏兩方勢力,一舉兩得。對我而言,坐擁兩美,享盡齊人之福,豈不更是公平?”
“說正經事!”
池嫵仸的語氣終於帶上了一絲極淡的不耐,她很清楚,陸抗看中的,絕不是這般膚淺。
一個敢於找上門來的男人,若只是這點心思,那現在就可以送他歸西了!
陸抗斂了些許笑意,鬆開閻舞,神色轉為肅然:
“好,說正經事。
焚月使者此來,除了見我這位‘未來姑爺’,恐怕更想親眼看看這位閻魔帝女!
我想,永暗骨海鬧出那麼大的動靜,焚月界不會一點風聲都沒有收到。與其讓他們暗自揣度,不如,就讓他們大大方方地看個清楚。”
池嫵仸靜靜看著他,灰霧後的眼眸彷彿在評估他話語中的每一個字。
片刻,她緩緩開口,聲音恢復了那種急劇魅惑的幽冷:“我有些好奇……你似乎,很瞭解焚道鈞那多疑善忌的性子?”
她並未等待回答,彷彿那答案本身並不重要,或者說,她已自行給出了某種解釋。
“算了,你從何處得知的這些,我也不想追問,我相信你的判斷。當然,你最好祈禱,你所有的安排,沒有誤了之前的承諾!”
陸抗嘴角扯出從容笑意:“魔後儘管放心,我說過的話,從未忘過。我與你,始終站在同一個位置……”
“同一個位置……”
池嫵仸喃喃了一句,大抵明白陸抗所指。
這個男人,真有些……太放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