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亂如麻。
思緒,紛雜如暴風雪。
前所未有的混亂,在沐玄音的神魂內橫衝直撞。
萬年來,她何曾有過如此刻這般,完全無法掌控自己心神的時候?
她可是神主境啊,她可是大界王啊,她可是在任何人面前都冷若冰霜的沐玄音啊!
可為何……唯獨對他……
時光流瀉,光影變幻。
不知過了多久,沐玄音緩緩起身,腳步虛浮地走到內室的軟榻邊,有些脫力地半躺了下去。
一襲雪衣鋪散在榻上,勾勒出驚心動魄卻略顯寥落的曲線。
她抬起一隻如玉般的纖手,指尖冰涼,輕輕撐住了光潔的額頭。
冰藍色的長髮如瀑布般傾瀉在身側,幾縷髮絲垂落,遮住了她半邊絕美,卻寫滿疲憊與迷茫的容顏。
那雙往日裡冰冷威嚴的水眸,此刻卻失了焦距,只是怔怔地望著榻前虛空中的某一點。
腦海中,依舊是揮之不去的畫面與聲音。
指尖無意識地蜷縮,抵著微蹙的眉心。
她試圖理清,試圖用萬年曆練出的理智去分析、去權衡、去冰封。
然而,所有的理智,在觸及到“陸抗”這兩個字時,都顯得如此蒼白無力。
叩門聲,再次響起。
她的嬌軀猛地一顫,冰藍色的瞳孔驟然收縮。
不用問,她知道門外是誰。
這個時候,會來敲她門的,只有他。
“我可以進來嗎?方才你不是有許多疑問……”
沐玄音的心臟卻不受控制地狂跳起來,她幾乎能聽到自己血液奔流的聲音。
進去?
讓他進來?
不……不行!
她現在這個樣子,心神失守,情緒激盪,根本不知道以怎樣的姿態去面對他。
門外,陸抗等待了片刻,沒有得到回應。
他並沒有離開,也沒有再次叩門。
他從玉兒口中得知沐玄音離開時的狀態,知道她那冰封萬年的心,驟然開始溶解時,會有多麼的慌亂。
陸抗長長呼吸,緩緩開口,娓娓道來。
“曾經有一個少年,他被所有人視作廢物,是宗門弟子嘲笑愚弄的物件。每一天,都活在旁人的冷眼與自身的絕望之中。”
“但是,那個少年,並沒有就此放棄,更沒有向命運低頭。”
“所有人都不看好他,偏偏他骨子裡就有一股執拗的氣,偏要爭這一口氣!”
“外宗選拔時,他憑藉一次險死還生的機緣和拼盡全力的表現,終於得到了進入內門的機會。那一刻,他以為自己終於看到了曙光,滿心歡喜。”
“他卻不知道,這份機緣,這份晉升,無形中觸犯了一些人的利益,險些給他珍視的家人,帶來滅頂之災。”
“後來,他離開宗門,獨自闖蕩。這一路上,遇到了許多志同道合的夥伴,結交了可以託付後背的朋友,也碰到了很多難以匹敵的對手。”
“直到……他被自己最珍視、最信任的‘老師’背叛。連同著他努力獲得的一切,他的信任,他的依賴,他視為歸宿的所在……近乎被全部剝奪。”
門內,一直默默聽著的沐玄音,呼吸不由自主地滯澀了一瞬。
被至親至信之人背叛,那種滋味,足以摧毀任何堅固的心防。
她緩緩的、有些僵硬地坐直了身體,雪衣隨著動作滑落肩頭,露出如玉的脖頸和精緻的鎖骨。
她將動未動,似乎在猶豫,又彷彿在積蓄某種勇氣……
門外,陸抗繼續說著:
“但他……依然沒有放棄。哪怕一無所有,哪怕前路更加晦暗不明,他依然要繼續上路,繼續趕路……”
“因為他知道,停在這裡,只會被黑暗徹底吞噬。向前走,哪怕只有一絲微光,也代表著……還有希望。”
“之後,他來到了吟雪界。依然從默默無聞的弟子做起……機緣巧合下,碰到了沐冰雲沐宮主……”
“似乎有些事,冥冥之中早有註定。在冰雲宮,他第一次見到吟雪界王,只是那時他並不知道,那匯聚了世間所有冰華的身影,是統御一界、受萬民朝拜大界王!”
“他更不知道,從那一刻起,他命運的軌跡,便已與這位吟雪界王,產生了再也無法切割的交集。”
“他只是記住了那個身影,那個人,以及她的一舉一動。”
“那晚,她讓他在夏傾月和妃雪師姐之間做出抉擇。但她不知道,他心裡,藏著更特別的女子。”
“誠然,那個少年一生有著許多奇遇,蒼龍傳承、光明之力、甚至……甚至空間之力。但所有的奇遇,都不及那一天的驚鴻一瞥。”
不及……那一天的驚鴻一瞥。
這簡單的對比,卻道盡了一切。
再強大的力量,再珍貴的傳承,在那道匯聚了世間冰華、烙印於靈魂深處的身影面前,都黯然失色。
門內的沐玄音,眸光閃耀得更加明顯。
“他想,如果有一天,她能夠接受自己,哪怕只是片刻……那該是多麼幸福、多麼不可思議的時刻。”
“後來,他的願望,似乎……真的實現了一瞬。她真的出現在他身邊,帶著一身傷痕……脆弱的彷彿下一刻就會消散。”
這句話,如同最冰冷的針,瞬間刺穿了沐玄音所有的心理防線!
原來,她從炎龍火獄來到這裡的一切,落在他眼中,竟是……“願望的實現”?
儘管是以如此慘烈、如此令人心碎的方式。
這份認知,帶著巨大的衝擊力,讓她冰封萬年的心湖,徹底決堤!
不是感動於他的仰慕,不是動容於他的執著。
而是……在他心中,哪怕是她最狼狽、最瀕死的模樣,竟然也被他視作“願望的實現”,是“她出現在他身邊”!
這是何等深沉、何等包容、何等……近乎盲目的珍視!
淚水,毫無預兆地衝破了冰藍色的眼眶,順著沐玄音絕美卻蒼白的臉頰,無聲滑落。
她從未在人前流淚,即便是最痛苦的時刻。但此刻,那滾燙的液體卻不受控制地湧出,洗刷著她冰冷的面容,也融化了她心底最後一絲堅硬。
所有的責任,所有的身份,所有的顧慮,在這份沉重到令人窒息、又溫暖到令人心顫的情感面前,都顯得如此微不足道。
她抬起顫抖的手,胡亂抹去臉上的淚痕,卻越抹越多。
然後,她不再猶豫,不再等待。
她用盡全身的力氣,朝著那扇隔絕了兩人許久的房門,不顧一切地撲了過去!
吱呀——
門開啟的剎那。
她看到他,靜靜地站在滴水簷下,身影挺拔,簷角滴落的水珠,在他肩頭濺開細微的水花。
他看到她,絕美的容顏上寫滿了急切,雪衣凌亂,髮絲沾淚……
所有的聲音,所有的光影,都化為了背景。
世界裡,只剩下門內門外,淚眼朦朧的她,與目光深沉的他。
下一瞬——
沒有言語,沒有遲疑。
她撲入了他張開的,堅實而溫暖的懷抱!
他也毫不猶豫地收緊雙臂,將她冰涼而顫抖的嬌軀,緊緊、緊緊地擁入懷中!
無錯書吧彷彿要將她揉進自己的骨血,彷彿要彌補所有錯過的時光與隱忍的悸動。
他將下巴輕輕抵在她散發著幽冷髮香的頭頂,閉著眼,感受著懷中真實的溫度與顫抖。
寂靜的房間裡,只剩下彼此交織,逐漸平穩的呼吸,以及她偶爾洩出極輕的抽噎。
無言。
卻勝過了世間所有的千言萬語。
冰雪,終於擁抱了屬於它的暖陽。
孤鴻,終於找到了可以棲息的港灣。
也不知是誰先主動,或許根本無需區分。
他們的臉龐不自覺地微微靠近。
他低下頭,她仰起臉。
距離,一寸寸縮短。
終於,溫熱的唇瓣,在經歷了漫長的跋涉,極其輕微地觸碰在了一起。
起初只是最單純,最溫柔的貼合。
但很快,這輕柔的觸碰,便點燃了壓抑已久的情感。
他的手臂將她環得更緊,她的手指無意識地攀上他的脖頸。
唇瓣的貼合逐漸加深,從輕觸變為輾轉,從試探變為汲取。
他溫柔而毫無阻攔地撬開她的貝齒,引領著她一同沉溺。
直到,他們彼此移動著,牽引著,來到了塌邊。
衣衫,在指尖的輕顫與灼熱的呼吸間,被一層層極其緩慢地褪去。
當最後一層遮蔽也悄然離去,那具豐潤嬌美,玲瓏有致的雪體,終於毫無遮掩地展現在昏黃柔和的靈燈光暈下。
每一處起伏,都完美的如同冰雪女神最精心雕琢的藝術品,卻又帶著活色生香的,令人窒息的真實誘惑。
冰肌玉骨,在光線下泛著細膩溫潤的光澤,因為緊張與羞澀,肌膚表面泛起了一層可愛的,淡淡的粉暈。
沐玄音的心裡,始終有如一隻小鹿到處亂撞,兩邊粉臉同時被紅暈佔據。
這一次,沒有虯龍血毒的催動,沒有神志迷亂的藉口。
只有兩顆在坦誠中徹底貼近的心,只有情到深處的真切。
他撐起身,深邃的眼眸中燃燒著熾熱的火焰,卻依舊帶著無盡的憐惜與溫柔,深深地凝視著她。
她睜開迷離的冰藍色眼眸,迎上他的目光,那眸中不再有冰冷與抗拒,只有一片氤氳的水光,映著他的倒影。
“玄音……”
他沙啞著嗓音,喚著她的名字,是詢問,也是確認。
她沒有回答,只是伸出微微顫抖的、如玉般的雙臂,環住了他的脖頸。
用一個帶著羞澀的吻,給出了最直接的答案。
得到回應的瞬間,陸抗眼中最後一絲剋制化為烏有。
他俯下身,炙吻如同雨點般落下,從她光潔的額頭,到微顫的眼睫,到挺翹的鼻尖,一路蜿蜒向下……
不知過了多久,直到兩人都因這個漫長的深入而力竭,才緩緩分開。
沐玄音絕美的臉上染滿了動人的紅霞,將發燙的臉頰重新埋進陸抗的肩窩,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看他。
陸抗低頭,輕輕吻了吻她泛紅的耳尖。
“玄音。”
他在她耳邊輕聲喚道。
“嗯。”
她悶悶地應了一聲,聲音柔得能滴出水來。
“以後,”
陸抗收緊手臂,聲音無比堅定:“無論發生什麼,我都不會讓你再一個人扛著,也不會再讓你受那樣的傷。”
沐玄音輕輕點頭,沒有說話,只是更緊地抱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