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伯虎站在茶館的窗臺前,面南遠眺,陽光照在他臉上,有種說不出的冷肅沉靜。
張夢晉走到他身邊,不安道:“唐兄,文兄,那個張遠,到底是敵是友?”
文徵明坐在桌子旁邊,聞言思考了一陣子,道:“說不清楚,若是沒有與權貴搭在身,於平民老百姓來說,他是一個好官,如今,他這個舉措倒像是要以府伊的對策相反,或許是友!”
“但是真若是友,也不好,”唐伯虎道:“這件案子,張遠若是沒有想出一個合適的對策,他可就麻煩了,府伊絕對不會讓自己的下屬有翻身之地。”
眾人為之一怔,反應過來,都深深嘆了一口氣:“確實是這樣!”
夜色寂寥,南京街道的歡呼聲傳出很遠,先前又搭臺又撒錢,南京平民百姓這會兒都高興著,現下載歌載舞,他們心中的歡欣雀躍便有多深。
唐伯虎將窗戶掩上,疑惑問道:“夢晉,崔小姐怎麼還沒有到茶館?若是張遠到了,這……”
張夢晉連忙解釋道:“明光一路上舟車勞頓,再加上今日堂上之事,情緒難免有些……”
唐伯虎立馬閉上了嘴,他光想著如何解決這個案子,卻忽略了崔瑩本身的痛苦,失怙之痛確實是需要一些時間來緩和。
他重新坐到文徵明旁邊,默默地喝茶。
過了一會兒,崔瑩來到了茶館包廂。
雖然臉上的妝容甚是整潔,但是眼中的紅絲卻暴露了之前的情緒。
唐伯虎暗自感慨,唉,那李日芳著實可恨,他毀掉的是一個本就搖搖欲墜的家庭,現在更是,直接讓崔瑩變成一個孤家寡人,可恨至極!
過了許久,外面的喧鬧聲都有些小了,張遠這才匆匆忙忙地趕來。
實在是寧王不著調的行為,將那揚州瘦馬送到家裡後,把家裡弄得一團糟。
他與妻子百般解釋後,得到理解,這才有些來晚了,急匆匆地趕到了茶館。
張遠坐在桌前,呼了一口氣,緩了一陣子,才問道:“崔小姐的字,可是明光?”
唐伯虎等人一臉問號,不是說好的講案子,怎麼變成探討崔瑩的字號了?
崔瑩懵懂地點點頭,疑惑道:“大人是如何得知?”
張遠笑了笑,道:“你這個字,還是我與你父親一同參考的。”
“你認識我父親……”崔瑩疑惑地轉過身,仰起臉仔細望著張遠,“可我對大人沒有任何印象……”
張遠摸了一把鬍子,道:“你那個時候還小,自然是不記事。”
他恍惚一陣子,回過神繼續道:“我與你父親在南京一同鄉試,有過一段相互讀書監督的日子,只是你父親後來沒有中舉,我們這才逐漸斷了聯絡。”
“原來你真的認識我父親,還是我父親的同窗!”
“是呀,我與你父親多年未見了,沒想到今日相見,卻是天人永隔!”
崔瑩意外地遇到父親以前的同窗,激動地深深一禮。忽然間,似有條鴻溝橫在她與張遠之間,她猛然後退幾步,冷笑一聲,道:“哈哈哈,好一個昔日同窗!身為應天府的推官,道遙自在,任意判案,將真正的兇手置之度外!沒想到堂堂六品大人,原來是個助紂為虐、不知羞恥的寧王幫兇!”
一頓痛罵,句句如鞭,抽打在張遠的心尖上。
崔瑩怨怒未消,繼續道:“更沒有想到,明光會在這裡遇到張遠大人。好吧,你就拿著這個案子,去換你的紫衣紗帽去吧!”
張遠心裡喊道“冤枉”,忙解釋道:“張遠決無此意!寧王為李日芳開脫之事,我前日方知呀。我作為南京的推官,一求儘自己最大的努力做一個好官,二為自己當初讀書時的誓言踐行”
“努力做一個好官……”崔瑩似信非信。
“張某昔日在廣東興寧做了許多年的知縣,莫說是半夜有人擊鼓鳴冤,我都會親自上堂,為的就是不能放過任何一個可疑的案件。如今上調到南京應天府,倘若在給張某一些時日,在這裡扎深一點根,就可以掌握實力。沒想到前幾日卻遇到了你父親的案子,府伊早就收了寧王的賄賂,你我都在寧王虎口之中。”張遠痛楚地停了停,又關心地問,“子由雖然已去,你悲痛萬分……”
“原來是這樣啊,爹爹他……泉下有知……”
“唉!子由……”張遠痛呼。
崔瑩不僅相信了張遠,而且同情起他的處境來。她重施一禮,歉然道:“大人,剛才明光錯怪你了!”
張遠道:“明光,無需介意!”
唐伯虎見他們誤會解除,便問道:“大人,此次邀請我們眾人前來,是何妙計?”
崔瑩也有些急切地問道:“大人,請講,這裡並無府伊的監視。”
“張某有一計,但有很大的微笑,稍有不慎落在虎口裡,只怕難相救了。”張遠從袖中取出一小卷白稿,“寧王,過些日子就要啟程去京城給陛下祝壽,同時也將會將一些各地的美女進貢給陛下,這就是你的機會。”
崔瑩接過空白畫稿,這是讓她去選美!
崔瑩道:“大人,我願意為父前去一試!”
無錯書吧張遠之前有想過崔瑩可能猶豫幾天,畢竟這是身關於一生的幸福,這一去可就身不由己了。但是沒有想到她居然答應地如此之快!
唐伯虎是知道那些寧王的計劃,那些女子都身不由己才會如此,崔瑩可千萬不要想不開呀!
文徵明連忙勸慰道:“崔小姐,你父親正是因為不願意葬送那些女子的美好青春,這才得罪了李日芳,如此你何必要為難自己!”
張夢晉是知道明光這一路的仇恨是有多深,為父報仇已經成為她整個人生的目標了,此時作為她的知心人,他不知是該勸導還是應該支援。
只有擔憂地望著崔瑩,心裡也猛地升起了一陣慚愧之意,他作為心上人,卻什麼也做不了,連翻案都要靠崔瑩犧牲自己的幸福才勉強換來一絲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