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州文廟。
程府當初選址的時候,便特意靠近府學,以彰顯自己書香門第,顯得他與那些東門的官宦之家不一樣。
程府內部梅蘭菊竹通通都栽種過,只是現下已經是入冬了,花草凋零,難免有些空曠。
程通判望著光禿禿的景緻,想著不久後嬌滴滴的何氏就要入門,這些殘枝敗葉未免不符合他的身份。
還有結親的時候,賓客如雲,這些太丟面子,通通都要換掉。
“老爺!”
程通判不耐煩地轉頭,“慌慌張張,怎會如此沒有規矩!”
程府管家憤憤然:“老爺,實在是有人要陷害您,這才失了規矩。”
“陷害我?老夫在這蘇州待了大半輩子,除了知府那個愣頭青,可謂是一手遮天,誰敢!”
“老爺,只是那個暗指您的話本越傳越多,怕是會有損老爺的形象。”
程通判不甚在意道:“區區一話本,能翻出什麼浪花,派衙役把那書屋給封了!”
“那寫話本之人要不要揪出來?老爺。”
“廢話當然要,把那人丟到牢裡去,嚴刑拷打一番,然後等他的家人來贖他。”
“老爺,我這就去辦。”
“嗯,順便把佟掌櫃叫來,我要好好改改這園林。
馬大剛從碼頭卸貨回來,就看到小弟跌跌撞撞跑了過來。
“大哥,不好了!有衙役朝你家去了,看樣子是來抓你!”
馬大皺了皺眉,這衙役平時幹正事的時候推這推那,巴不得一拖再拖,怎地現在手腳如此利落!
難道衙役比他想象中更能幹,這才幾天呀,居然查到他頭上了。
“李四,你去召集兄弟們來我家,越多越好。”
李四嚇得蹲在地上,連忙勸道:“大哥,民不與官鬥,咱們都是拖家帶口,這使不得呀!”
馬大翻了一個白眼,直接給李四來了一個爆慄,“胡思亂想什麼,以後水滸少聽。我讓你帶兄弟來,有原因的。只要來的兄弟把我無辜被抓的事情說出去,一人五文。”
李四抓著被敲疼的腦袋,不解地說道:“大哥,一人五文!你那口袋裡的錢比我臉還乾淨,你哪來的錢呀?”
“李四,你腦袋裡的水比我的尿還多,想不通就不要想了,事後你去吳趨坊找唐寅你就知道了。”馬大說完就拿出一個小袋子,“藏好,這一兩銀子先用著。”
李四撇了撇嘴,把袋子藏在褲襠裡,就按照大哥的吩咐,去找其他兄弟匯合了。
徐素已在唐家幾日,雖說有丫鬟伺候,但官人弟媳卻對她頗為冷淡,一個好臉色都沒給過。
官人這幾日也是早出晚歸,都不曾與她親熱,心中難免容易多想。
“官人,你這幾日倒把素素丟在一邊,難不成變心了?”徐素委屈地說道。
唐伯虎笑笑,摸了摸徐素的臉蛋,說道:“別急,過幾日你就知道為夫在做何事了。”
“哦?那素素靜候佳音。”徐素腦袋輕輕一歪,柔柔地靠在唐伯虎肩上,淡淡的香味撲面而來。
你儂我儂的氛圍在兩人間升起,這時,房外傳來一陣腳步聲。
“相公,門外有人找。”
徐素一時愣住,連忙轉身走進屏風裡,羞紅了臉。
唐伯虎整了整儀容,走出房內,往大門走去。
李四在門口等一會,瞧著這唐府似乎是一個書香門第,大哥就是厲害呀,連讀書人都認識!
唐伯虎望著一個陌生人,問道:“你是何人?”
“我是馬大的小弟李四,大哥他被衙役抓了,就讓我來找你。”
“那李四,你們有多少兄弟開始傳小話了?”
李四一愣,讀書人都這麼厲害的嘛!連忙回道:“來得不多,就三十多個。”
才三十多個,唐伯虎想了想不夠,說道:“想讓你大哥放出來,人數還要,我給你五十兩,凡是傳一個人就能在馬家拿一份賞錢。”
“天哪,五十兩?可是我手指腳指有限,算不了那麼多,那麼多銀子我不行呀,真的不行!”李四想到剛才自己算錢的囧樣就頭疼。
以前都是大哥幫他們算,現在大哥被抓了,才知道算錢太難了!
怪不得大哥老是說他,腦袋裡全是水。
這回輪到唐伯虎愣住了,算錢用手指頭,這沒個百八十個手指還真算不清,“李四……沒事,我叫興安幫你一起算。”
無錯書吧李四頓時喜出望外,高興地合不攏嘴,那可太好了!
牢房內,獄卒看著馬大一身鼓起來的肌肉,又看看自己的細胳膊細腿,唉聲嘆氣,這個苦差怎麼就落到他手裡了,連個罪名都模模糊糊,擺明了就是想坑馬大一手。
“馬大,你在碼頭幹活惹了誰呀?”獄卒苦大仇深地問道。
馬大靠著牆壁,無所謂地說道:“誰派你來的就是誰呀!”
“好好說話,外面那陣勢是不是你弄出來的?我瞧著,馬大你還有那本事?”
“我有沒有本事,關你屁事!”
獄卒看著自己手裡的棍棒,這東西到馬大身上就跟撓癢癢似的,自己一個人還真應付不來。
“明天可就不是我一個人了,到時候嘴硬,你可就要吃苦頭!”
馬大打了一個哈欠,倒頭就準備睡,“幹了一天活,你不累我都累了,快滾吧,別耽誤老子睡覺。”
獄卒瞪了一眼馬大,只得無奈地提著棍棒走了。
這一夜,有些人睡得安安穩穩,有些人睡得左搖右擺。
一大早,管家拿著一疊連夜加急收集來的情報,遞到知府大人面前。
知府艱難地靠在椅子上,昨夜本來就沒睡好,腦袋漲漲地疼,現在看完這些情報,整個人都是疼的。
他臉色烏青,抓著紙張的手青筋暴起。
“蠢貨!老匹夫!仗著自己有點資歷竟然這樣糊弄本官,真是活膩了!”
他在蘇州兢兢業業,不敢有絲毫懈怠,眼下還有半年任期即滿,卻出了程老匹夫這檔子事。
那個老匹夫吃相難看,還給人抓住了把柄,眼下還要他來收拾。
要是處理不當,他調任回京的希望可就破滅了。
“老爺,那可怎麼辦呀?”
“為今之計,只得把那老匹夫給我叫來,細細研究如何亡羊補牢才好。”
“老爺,南河這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