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多時候,人會放棄努力。
這樣的放棄,往往是建立在努力多次而未果的情況下。
努力之後,通常會得到正負兩種反饋。
努力了,得到了想要的結果,就是正反饋。
得到的結果與自己所想偏差較大,就是負反饋。
得到正反饋越多,人就越自信。
得到負反饋越多,人就越自我懷疑。
所以大多數時候,人們選擇開始,是因為“我熱愛”。
人們選擇堅持,則是因為“我擅長”。
當發現自己努力也做不好時,人們會選擇躺平擺爛或者假裝努力。
就像一個學生,可能在唸了兩年書以後就發現自己不是這塊料了。
於是在剩下的人生裡,就都在隨波逐流,放棄再為自己的人生努力一把。
胡天玉很明顯不是這樣的人,他是屬於越努力越自信的那種。
不過當下的情況,卻讓他有些自我懷疑了。
“客觀現實永遠不會以主觀意志為轉移。”
這句話是胡天玉從青山報上摘抄下來的,他以前沒有懂,如今懂了。
無論青衣軍也好,復雲會也罷,都抱有一腔真摯的熱忱。
誰不想將自己的祖國變得越來越好呢?
論造反他胡天玉是一流的。
不管是幹那些不能在明面上被人看到的交易,以籌措資金。
還是說服那些失勢的世家子弟和貧苦百姓,讓他們跟隨著自己共舉大事。
這些事情他都擅長。
但在治國平天下一事上,他卻是沒有經驗的。
破壞一套腐朽的體系,只需要撬動最腐朽的那一環便夠了。
接著整個體系會自動土崩瓦解。
所以高手拆屋,只需拆掉一小塊便能一蹴而就。
而在從頭建立一個全新的體系時,卻是不一樣的。
一磚一瓦,一椽一柱,都需要重新搭建。
稍微有點不慎,整個建築就又成了大廈將傾的狀態。
而如今華國的最大危險便是,這個建築的一些關鍵環節沒有合適的材料。
將原本腐朽的材料勉強填充至那些環節,看上去得到了一棟新樓。
但沒過多久,人們便發現這樓不過是換了一層粉飾。
該漏風漏雨的地方繼續漏,原本搖晃的地方晃得更加厲害。
而如今,寒雲王假馮海鈞之手,給華國送來了最適合的基材。
有了三萬名在大青山進行過專業培訓的年輕將官,搭建一個全新的政府應該是沒問題的。
可這樣的好事,聽上去總覺得不那麼真實。
“狐狸,你可想好了,這事兒就是引狼入室!”
“到時候這幫人要是不聽我們指揮,你哭都沒地方哭!”
名為何紹誠的年輕軍官用右手食指戳著桌面對胡天玉說著。
如今的他也被排擠到了臨時政府權力中心之外,不過這不代表他手上沒權。
畢竟他如今掌握著華國的咽喉,東泉關。
只要他開啟大門,陶國的軍隊立刻就能進入華國。
見何紹誠如此,老狗不幹了。
“老何,你覺得咱們困守一角就有用嗎?”
“要培養那麼多擁有新思想的讀書人,需要花多少代價?”
“等著那些人長大,華國又變成原來的華國了!”
“各種勢力根深蒂固,那些人將所有的資源都牢牢握在自己手中。”
“窮人永遠讀不上書,當官的都是富家子弟。”
“他們一代傳一代,將向上走的路全部封死,滿朝裙帶衣襟。”
或許是老狗的話有些激進,胡天玉攔了攔他。
“老何所說也不無道理,這些人都是外來人,一旦起了歪心思,咱們就連翻身的機會都沒了。”
“那馮鎮西是個老奸巨猾之輩,萬一他當了王之後反水,你覺得那些人是聽他的還是聽誰的?”
胡天玉此話正中要害,這便是眾人擔心的地方。
“我們為何不將宋君健叫來談一談?”老狗突然問道。
“這……不太好吧……”何紹誠抱手搖頭到。
“我倒是覺得可以的。”胡天玉拍了拍桌子,“等下飯點就把他找來聊聊!”
片刻後,一個營帳外。
四個人端著飯盆列成一排。
“我說,老宋,你們這三萬人是怎麼湊到一塊兒來的?”
宋君健扒了一口飯。
“這事兒吧,看著是馮將軍隨機從各營中抽取的。”
“實際上早就有了名單了,就咱們這幫人,全是華國人。”
“你們可能不知道,就連馮將軍,也是華國人。”
“當年成氏篡華,馮將軍憤而舉關降陶,才將臨煙城給了陶國。”
“要不你們以為,華國作為寒雲國的根基,為何地盤還沒陶國大?”
“其實以前整個金西之地,都是寒雲國的。”
宋君健一席話,將眾人聽得目瞪口呆。
“這不對啊!為何我們都不知道?”
宋君健一臉不屑地問:
“你們知道些啥?成氏為了掩蓋自己篡權之實,改了多少書你們知道?”
“成氏篡華起於何年?馮將軍是哪年降陶的?為何成氏要閉關鎖國?鎖了多少年?”
“這些東西,若是沒人與你們說,再過一二十年,人們連寒雲國的存在都會忘了。”
“歷史這種東西,記下來的就成了歷史,沒記下來的,就是過往雲煙。”
說著話,宋君健從早已呆滯的胡天玉碗裡夾了一塊肉。
胡天玉也不攔,反倒將自己碗裡剩下的肉全夾給了他。
……
大青山中。
韓諾和金鈺所居住的四合院內一片狼藉。
一箇中年男人趴倒在一片血泊之中。
其人背部中了數箭,似乎已經回天乏術了。
韓諾、金鈺以及天香都不在此處。
從青山湖的另一邊,偶爾傳出一聲槍響。
青山會和講武堂都分別組織了學生前往調查究竟發生了何事。
不過所有人都被一個身影攔了下來。
此人正是負責教育事業的柳柒七。
來到這個新世界之後,她稍微胖了些。
不過臉蛋還是那個臉蛋,看著滿是膠原蛋白的娃娃臉。
或許這就是李佳宇瘋狂迷戀她的原因吧。
“所有人立刻給我回去上課!外面的事情有劉將軍處理,你們跟著湊什麼熱鬧!”
一個學生代表焦急地走上前來。
“可那槍聲的方向,是韓王所在的地方!”
柳柒七滿不在乎地說道:
“韓王自然有人保護,你們湊上去,萬一有不軌之徒渾水摸魚,誰負責?”
眾人聞言,你看著我,我看著你,都默默地散了。
柳柒七見眾人散去,立刻對身旁的大漢說道:
“林教官,趕緊吩咐下去,叫人將學生們看緊了,千萬別讓他們給我出去惹事兒。”
“好的,柳校長!”大漢說完,便帶著一眾人等去安排了。
柳柒七轉過身來,面上露出一絲詭異的笑來。
……
歸雲城內,陳府。
做房產策劃出身的陳東,盯著面前一個鬚髮花白的老者。
這人不是別人,正是當初打死不投降的大儒,史鴻遜。
史鴻遜抬眼看著陳東,面頰漲得通紅。
“史老,識時務者為俊傑,當年你不是也說打死不降韓王嗎?”
史鴻遜扭了扭頭,結結巴巴地擠出幾個字來:
“韓王寒雲後人。”
陳東目光凌厲地盯著史鴻遜。
“閣下覺得江秋寒那個兵部尚書做得大王,我這禮部尚書就做不得大王?”
史鴻遜聞言,正色道:
“今日江王死得,不知他日陳王可死得?”
陳東聞言,勃然大怒。他在廳內來回踱了幾步,轉身罵道:
“老匹夫!”
說完話,還是讓史鴻遜自行下去了。
史鴻遜一走,一名同樣青衣的文臣便湊了上來。
“陳王莫要生氣,能舞文弄墨者,非史太師一人。”
陳東斜眼盯著此人,“聽關仲卿此言,莫非有比史太師名望更高之人?”
“請問陳王與那吏部尚書柳柒七關係如何?”
陳東抬頭默默思考片刻。
“我與她不是很熟,但與其丈夫李佳宇關係很好。”
關仲卿拍了拍手,“這可不就好辦了嗎?”
“那柳尚書掌管吏部,陶國各郡官員,都是其門生。”
“整個陶國,哪個官員見了柳尚書不喊一聲校長?”
“若是有她替陳王背書,想來天下也無人再敢有半句閒話了吧?”
陳東默默想了片刻,“你先下去,容我想想。”
關仲卿聞言,自然是知趣地行禮告退。
待其離開,從大廳後轉出一個人來。
這是一個女人。
一個婀娜多姿,妖媚異常的女人。
她緩步來到陳東面前,靠著陳東耳朵說道:
“陳王,妾身不知為何,覺得那柳尚書才是陳王最大的敵人。”
“哦?”陳東被身旁的美人一口氣呵在耳朵裡,身子先柔了一半。
“若是那柳尚書不但不肯替你擬詔,反而告你指使朱靈夫婦弒王,陳王何歸?”
陳東皺了皺眉,“美人有何良策?”
“寒雲王是靠不住了,其一封密信退萬軍,卻對歸雲城內不聞不問。”
“若是那柳尚書夫婦此時發難,以為江王報仇之名起兵,恐怕陳王凶多吉少。”
“陳王所患,內無嫡親,外無強援罷了。”
此女說到此處,搖頭低嘆了一聲。
無錯書吧“美人為何嘆氣?”
妖媚女子蹙眉說道:
“只可惜陶國此前將周遭之國都得罪了個遍,如今想找人聲援都難了。”
陳東聞言,同樣愁眉緊鎖。
片刻之後,陳東鼓掌大笑道:
“美人真乃天賜,此計甚妙!”
說完此話,他便出了大廳,命人找來了朱靈。
寒雲歷平寧九年春,代理陶王陳東下令釋放華王成凜、鳩王慕容曉天、蕭王完顏傑。
此令一出,立刻有幾名大臣找上了門來。
不過此時的三王,已經被護送到了各自的國境線上。
原來陳東為防他人反對,早早地派人將三王秘密送出了歸雲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