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安城,金帆山以西的一座重鎮。
這座城扼住金西的交通要道,西拒臨煙城,東抗金帆關。
人口總數九萬,其中帶甲府兵兩萬,馬軍三千。
郡守趙華朝,高大精瘦,面板黝黑。善箭術,能百步穿楊。
其人常身臨城上,張弓捉箭,如欲射之狀。
而其欲射之人,自然是下面寨中的寒雲鎮西大將軍馮海鈞。
來金安之前,馮海鈞已依次拿下金安以北五座城池。
而到金安城下之後,則已經組織過五次攻城了,一次比一次險。
上一次攻城是在昨夜凌晨,險些將城門攻破。
不知為何,寒雲軍攻打其它城池時所用的神火炮一次也未見用過。
否則金安城的城門,說不定早已被攻破了。
對於這一點,趙華朝猜測有兩個可能性。
第一種可能,是那神火炮使用次數有限,所以如今已經不能再用了。
第二種可能,是馮海鈞準備圍點打援。
從目前的戰況來看,情況屬於第二種的機率很高。
因為目前從各城前來增援的軍隊都被他們阻擊了,並且死傷慘重。
最慘重的一支,莫過於剛從臨煙城過來的華國援軍。
好端端的三千人馬,到了陣上一人未還。
寒雲軍使用一種奇怪的兵器,只要對準敵人,發出一聲巨響之後,對方便死了。
連線近他們的機會都沒有。
而趙華朝派去求援的副將雷宇也在陣中被擒,如今被關押在寒雲軍的寨中。
就在此時,對面的馮海鈞也從寨中出來了。
他手握一杆亮銅色的短筒,將其湊在眼前朝金安城樓上望了望,便朝前一直走了過來。
只見他來到城下,用佩刀在地面畫出一個圈來。
然後抬著頭看著城樓上的趙華朝,一臉的戲謔。
趙華朝又一次舉起手中的弓箭,張弓拉滿,微微向上抬起。
只見其右手一鬆,那箭脫弦而出,在天空中劃出一條拋物線,最後準確地落入馮海鈞畫出的圈中。
馮海鈞見狀,哈哈大笑。
“何笑之有?”趙華朝將弓反背在後,朝馮海鈞大喝到。
“我笑你迂腐,空有一身本事卻不能救國救民。”
“少在這裡拿大義誆我,我趙華朝對七皇子的忠心,不是你那一套可以動搖的!”
“呵呵,忠心!說得如此好聽,不過是因為七皇子給的太多!陶國就是因為有你們這樣的人在,才亂了二十來年!”
“隨你如何說,要戰便戰,休說廢話!”
“那若是我能保你餘生榮華富貴,家族繁盛呢?”
“……”趙華朝遲疑了半晌,再次挽弓搭箭,對準了馮海鈞。
馮海鈞冷笑了一聲,退了一步。
同樣的姿勢,同樣的角度,趙華朝的箭飛出後,落在了馮海鈞所畫的圈外更靠近城牆的位置。
馮海鈞哈哈大笑著轉身走回了營地。
趙華朝恨恨地咬了咬牙,“來人!”
“將軍有何吩咐?”
“傳令下去,今夜枕戈待旦,嚴防敵軍攻城。”
“遵命!”
就在當日,馮海鈞派出一隊人馬悄悄離了寨,一隊人馬往西邊而去,一隊人馬在附近一處密林中埋伏了下來。
趙華朝當夜沒有回府,一直在營中待著。
他篤定馮海鈞一定會來攻城,因為此人最擅攻心術。
他上午那一番言語,一定是為了讓自己動搖。
所以他一夜未眠,一直躺在榻上假寐。
但這夜依然寧靜,城外什麼聲響都沒有。
倒是不知何處傳來陣陣炮聲,那炮聲與此前寒雲軍攻拔其他城池的一樣。
那是一種如同炮仗一般的聲音,很響亮。
但又比炮仗的聲音響了不少,即使隔著數百里也能聽得到。
趙華朝聽著這聲音,感覺到一種“鐵馬冰河入夢來”的意境。
他突然猛地坐了起來,拍了拍大腿。
“不好,中計了!”
他朝著帳門外大喊了一聲:“來人!”
一名校尉聞聲立刻進入帳中,“將軍有何吩咐?”
“快!去給我查,何處炮響!”
“是!”那校尉立刻出了帳門。
趙華朝站起身來,整了整身上的戎裝。
“這瘋馬果真老奸巨猾!竟然聲東擊西!”
沒一會兒,那校尉便回來了。
“如何?打探到了沒有?”
“稟將軍,西邊臨煙城方向有火光,炮聲也是從那個方向傳來的!”
“不對呀!他以區區兩萬人馬來攻我,哪有餘力攻臨煙城?”
“況且寒雲方與我等交戰,哪還有餘力去招惹華國?這是取敗之道啊!”
趙華朝在帳內踱來踱去,百思不得其解。
無錯書吧“快,給我傳各營將領大營集合!”
“是!”校尉領命而去。
趙華朝立刻佩好寶劍,戴上頭盔出了營帳往大營而去。
片刻之後,一干武將便來到了大營中。
“陳田、高恆,我命你二人速速調集三千馬軍,由南門悄悄出城,繞西門而北襲寒雲左寨!”
“末將領命!”
“李君、王翱,我命你二人帶八千精兵,出東門往寒雲右營去,待其左營火起便一同攻寨!”
“末將領命!”
“羅欽,你率八千精兵隨我出北門,待左右軍動,便從正面攻寨!”
“末將領命!”
“還有!若能在寅時以前拿下敵寨,陳、高二將便率所有馬軍往西邊扼寒雲軍歸路。”
“是!”
點將完畢,眾人各個出發。
片刻後,寒雲寨中。
趙華朝和眾軍將匯在了一處,此時的寒雲軍寨,完全空空如也。
“嗨!來晚一步,他們居然棄寨去攻臨煙城了!”趙華朝悔恨地折斷了一支箭。
“不對啊,他們為何舍金安而打臨煙?”高恆在一旁問到。
趙華朝嘆了嘆氣,望著西邊說道:
“那臨煙城與金帆關一樣,都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所。”
“只要扼住此城,哪怕華國傾舉國之兵,也難以攻下。”
“當年七皇子以此城為代價,換來華國援助,方能保據金西十六城。”
“若其為瘋馬馮海鈞所據,金西便孤立無援了!”
陳田聽到此處,哈哈大笑兩聲。
“如此說來,將軍何須嘆氣!聽那西邊炮響仍未停止,想必雙方勝負未分。”
“若我等快馬加鞭趕去,興許還能與臨煙城兩面夾擊。”
“畢竟按將軍所說,臨煙城怕也沒那麼容易被攻破吧?”
趙華朝搖了搖頭嘆道:“非也!臨煙城西面易守難攻,東面卻易攻難守。”
“不過…陳將軍所言甚是,咱們趁火打劫,說不定還趕得上!”
“傳我將令,全軍往臨煙城進發。若是路遇寒雲軍,便全力進攻!”
眾將領齊聲道:“末將領命!”
陳田和高恆的馬軍很快便率先來到了臨煙城下,此時天已微亮。
只見那臨煙城上,依然掛著華國旗號。
而從城門和城樓上的痕跡來看,此處似乎真的經歷過一場大戰。
但詭異的是,城樓上一片寂靜,只有一些守衛端正地站在上面。
陳田打馬向前,來到那城門下抬頭看著上面。
“下面是哪路人馬?”城樓上的守軍朝著陳田喊話到。
“金安城馬軍校尉陳田,聽聞寒雲軍來攻臨煙城,特來增援!”
那樓上之人聞言,立刻喊道:
“將軍怕是中了調虎離山之計!來此處攻城的,只是一小股人馬,胡亂放了一通炮仗便離開了!”
陳田聞言大驚,立刻回到隊中來尋高恆。
“不好,咱們中計了!”
二人商量片刻,馬上回軍往東。
他們在中途碰上了趙華朝的大部隊,眾人立刻東還。
依然是馬軍在前,步軍隨後。
在陳、高二將離開前,趙華朝又喊住二將說了一句:
“此前我已命李君率四千人馬回城,你等速去說不定還能趕上!”
二將領了命,自然又是一通馬不停蹄。
到得那金安城時,發現原本樹在城北的空寨已經變成一片空地。
而寒雲旗號卻高高掛在了金安城頭。
見此情形,陳、高二將大驚,正欲打馬離開,城樓上一將喝住二人。
“二位將軍不往此處來,尚欲何往哉?”
那喊話的,正是馮海鈞。
陳田與高恆二人見了他,面面相覷。
“馮將軍果然好手段!只是不知喚我二人,可是有何見教?”
陳田畢然還是老將,立刻拱手朝馮海鈞問到。
“臨煙城已被我拿下,而金安城亦為我所有,你們如今已經是甕中之鱉,籠中之鳥,何不速速投降?”
聞聽此言,二將不由得一愣。
“將軍說那臨煙城已被拿下,可有憑據?”
馮海鈞呵呵一笑,讓人將一件東西扔下城樓。
二將著人拾了,拿到近前一看,竟是臨煙城守將王棟樑的首級。
二人看了看那血淋淋的物件,盯著馮海鈞默然片刻。
陳田突然說道:
“我二人手中尚有馬軍三千,趙將軍還帶著一萬二千人馬趕來,孰勝孰負,尚未可知!”
馮海鈞哈哈大笑道:
“我已派人扮做你等部下軍士去報告你家趙將軍了,就說你二人投敵,騙他們說臨煙城未下,又回馬賺他入城。”
二人聞言大驚失色,立刻滾鞍下馬,朝著城樓的方向便跪。
“我二人願帥所部三千馬軍降!”
馮海鈞大笑一聲,便讓人放二人及部下入城。
待二人進來後,馮海鈞才將一干人等齊聚一堂。
這時陳、高二人才知道,原來包括李君在內的多人都已降了。
馮海鈞對眾人做了部署,又將城上旗號撤去,重新掛上陶國旗號。
一切準備停當後,他才待在郡守府衙中默默等待著。
半日之後,趙華朝在一班舊日部下的押送下進了府衙。
一進府衙,趙華朝便隨意找了個座位坐下。
馮海鈞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來人,給趙將軍上酒食!”
不一會兒便有一名軍士端著飯菜拿著酒進來了。
而其餘眾人,也各自歸了席。
“我看你有些不服啊!”馮海鈞看著一臉不甘的趙華朝說到。
趙華朝抬眼看了看他,“誤中瘋馬奸計,未能盡情廝殺,故而不服!”
“趙將軍武功金西第一,瘋馬也想領教。”
“但我主韓王仁德,不願殺傷子民,故命我竭力保全。”
“否則以我瘋馬之名,豈肯錯過與諸位廝殺之機?”
馮海鈞的言語之間,反而透出一股遺憾來。
“呵呵!賣弄!不過在下還真有一事不明。臨煙城中勝兵五萬,焉有半夕而下之理?”
“此事簡單,昨日他們有三千馬軍出城。”
趙華朝拍了拍自己腦門,恍然大悟道:
“你以人冒充敗軍入城,然後斬關落鎖,大軍繼進?”
馮海鈞搖了搖頭。
“他們的三千馬軍匹馬未還,加上我自己的,就有六千馬軍。”
“只要炸開城門,我就能把他踏平了。我還需要搞什麼鬼冒充幹啥?”
馮海鈞一席話。說得趙華朝默然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