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拉諾斯拎走了克洛諾斯，簡直比逮一隻貓還輕鬆。
克洛諾斯被迫獨自直面他親愛的父神，整個神好像地裡悽悽慘慘的小白菜。
可惜烏拉諾斯絲毫不心軟：“克洛諾斯，你自己說。”
他從來沒有和他們說過烏瑞亞，即使從傳承吉記憶裡知道，克洛諾斯也不應該懂得這麼多。
烏拉諾斯坐在高高的神座上，居高臨下地看著他最小的孩子，克洛諾斯根本沒有辦法在烏拉諾斯眼皮底下偽裝。
他發現裝不下去以後，乾脆破罐子破摔了：“我在奧林匹斯山上發現了一座廢棄的神殿，裡面塑著山巒之神的神像。”
烏拉諾斯不為所動：“繼續。”
克洛諾斯賊精，肯定還有沒說完的東西。
“那裡……”克洛諾斯猶豫不決，不知道應不應該繼續說下去，但是他很快就決定和盤托出，畢竟他是不可能瞞過神王的。
只要烏拉諾斯去看一眼，就會知道全部了。
“那裡藏著一本書，裡面寫了很多東西，但是我看不懂。”
烏拉諾斯冷笑：“看不懂也沒少看吧？”
克洛諾斯怏怏地低頭：“我錯了。”
“烏瑞亞的事情你是從書裡看到的？”
克洛諾斯：“……嗯。”
烏拉諾斯眼皮一抬，上下打量一下克洛諾斯，看得克洛諾斯直冒冷汗，最後他終於說：“那個地方在哪裡？帶我去吧。”
克洛諾斯鼓起勇氣：“我可以拒絕嗎？”
他怕父神看到那本書之後殺了他們。
烏拉諾斯意味深長：“你覺得的呢？”
克洛諾斯瞬間萎了：“我知道了，陛下。”
烏拉諾斯差點被氣笑了，一巴掌拍在柔弱的小兒子身上：“快走。”
居然還想繼續隱瞞點什麼，他又不是瞎子，真當他看不出來嗎？
烏拉諾斯和克洛諾斯走出來的時候，默默聽牆角的一堆提坦神作鳥獸散，一窩蜂地跑掉了。
克洛諾斯理直氣壯地告狀：“父神，他們偷聽！”
烏拉諾斯揉亂他的金髮，漫不經心地“嗯”了一聲。
回頭和你一起罰。
克洛諾斯小眼神不住地暼：“您不罰他們嗎？”
烏拉諾斯微笑：“你猜？”
他決定把克洛諾斯的懲罰翻倍。
克洛諾斯雖然不知道烏拉諾斯想了什麼，但是感覺到了一種上頭的危險感，明智地噤聲了。
在帶烏拉諾斯走進山洞之前，克洛諾斯拽住烏拉諾斯的衣角，抬起頭認真地問：“父神，你不會生氣的吧？”
烏拉諾斯：“那要看有什麼東西了。”
克洛諾斯這會兒功夫還不到家，臉上帶出一點驚慌：“父神，那你會殺了我們嗎？”
烏拉諾斯品出一點不對勁：“我殺你們做什麼？”
克洛諾斯又低頭不說話了。
烏拉諾斯蹲下來看著他的眼睛：“你還有什麼沒有告訴我嗎？”
“沒關係的，克洛諾斯，都可以告訴我的。”
克洛諾斯到底沒有說出來。
他不敢和烏拉諾斯說實話，告訴父神他會被自己的孩子推翻嗎？
想也知道推翻怎麼可能是和平的，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更何況，神王到底是不一樣的，他們都希望擁有更高的地位和更強大的力量，這是所有神的共性。
如果克洛諾斯自己處在烏拉諾斯的位置上，他不敢保證自己會對自己的孩子做什麼？
即使現在不做，等到孩子們都成長起來，也一定會發生什麼，爭鬥和流血不可避免。
父子之間不是沒有愛，只是這份愛意很難勝過其他的慾望。
克洛諾斯站在了烏拉諾斯身後，沉默著看他走進去。
烏拉諾斯看得出來克洛諾斯的不安，但是他不清楚具體原因，於是只是安撫性地揉克洛諾斯的頭髮，直把克洛諾斯的頭髮揉成了炸毛。
進去就知道是什麼原因了。
到底是什麼，使得克洛諾斯如此不安？
烏拉諾斯很想知道。
一進去，第一眼看到的是殘破的神殿，烏拉諾斯默不作聲地觀察了一下，決定自己抽空來修整一下。
然後繼續向裡走，經過各種阻礙，就到了克洛諾斯所說的地方，一本書安靜地躺在祭壇上。
烏拉諾斯頓了頓，把克洛諾斯推到了自己背後。
這本書給他的感覺很奇怪，乍一看像是塔爾塔羅斯的深淵，仔細看過去又有著若隱若無的光明。
烏拉諾斯走過去，拿起了這本書，腦子裡飛速搜尋它到底是個什麼東西，但是傳承記憶裡什麼都找不到。
烏拉諾斯的心沉了沉。
他深吸一口氣，翻開了這本書，上面的文字他從來沒有見過，詭譎而奇異，可是烏拉諾斯卻瞬間理解了其中的意思。
書上第一頁第一句寫著：
你會被蓋亞和克洛諾斯推翻，蓋亞將你封印在了塔爾塔羅斯，克洛諾斯則成為了二代神王。
啪——
烏拉諾斯合上了書。
克洛諾斯心驚膽戰：“……父神？”
烏拉諾斯的表情……略可怕啊。
烏拉諾斯沒理他，拿著書就大步向外走，克洛諾斯急忙追趕：“等一下……父神！”
這書拿不出去啊！
烏拉諾斯離開神殿的一瞬間，那本書離奇地消失在了他手上。
金髮的神王低頭看了看，渾身的氣壓低到髮指。
他說：“克洛諾斯。”
克洛諾斯膽戰心驚：“是……”
烏拉諾斯：“帶著摩涅莫緒涅的鏡子去大地。”
克洛諾斯如蒙大赦，飛一般地走了。
烏拉諾斯在原地站了很久，看著克洛諾斯的身影消失在了他的視線中。
他會被……父神和孩子推翻嗎？
烏拉諾斯的表情晦暗不明，難怪克洛諾斯是那樣一副表情了。
有一瞬間，他是動了殺心的。
為王者，總是不願意自己的位置被覬覦的，更何況是被推翻。
烏拉諾斯捂住臉，低低地笑了起來。
他不覺得這是真的，也不覺得這是假的。
如果把書放在這裡的傢伙希望他對自己的父神和孩子產生嫌隙，不得不承認他確實成功了。
但是烏拉諾斯的心胸也沒有狹窄到那種地步。
他到底還是從蓋亞身上學到了一些東西，在事情還沒有發生以前，他不會對自己的孩子做什麼。
也不會對自己的父神有什麼怨言。
蓋亞的脾氣已經夠好了，如果自己到時候真的被推翻並封印在深淵裡，那隻能說他徹底惹惱了蓋亞。
讓對方放棄了自己。
烏拉諾斯重又抬起頭來。
讓他看看吧，讓他看看吧，這到底是真相，還是謬誤？
******
蓋亞突然理解了塔爾塔羅斯的快樂。
一直宅在神殿裡確實很舒服，偶爾出門解決一下討人厭的裂縫，剩下的時間都可以快快樂樂地躺平。
前所未有的輕鬆。
就是……蓋亞總有種奇怪的感覺，好像這是暴風雨前的平靜。
他躺在草地上，慢吞吞地想著，巨人們由生命樹孕育了出來，大地女神被蝴蝶掉了，也不存在烏拉諾斯被推翻這件事情……
除了裂縫之外，似乎神系以後會非常平靜？
哦，忘記了，彭透斯還沒找到海皇的神格……這個無所謂，總會找到的，大不了就換俄刻阿諾斯當海皇，不過是左手倒右手罷了。
反正這個神話已經變形得不像樣子了。
但是烏瑞亞的事情又是按照命運進行的……
總覺得祂不會安分呢。
蓋亞翻了個身，明媚的陽光灑在他臉上，照得大地之神昏昏欲睡。
不急，等到命運動手了再說吧……
他快要睡著的時候，突然收到了神殿的門被敲響了的訊息。
半夢半醒的蓋亞：……？
蓋亞坐起來，勾了勾手指，神殿的門自動開啟了。
呀，是克洛諾斯呢。
蓋亞有種意料之中的感覺。
克洛諾斯飛撲進來，像一隻快樂的小鳥：“祖父！”
蓋亞一隻手按住了他：“站好。”
克洛諾斯乖巧站好，努力表現自己的聽話。
蓋亞眨眼：“你來做什麼？”
他自從把十二提坦丟給烏拉諾斯以後，就基本沒去看過他們。
他自己不去，也想過這些孩子會自己來看他，就是沒想到第一個來的會是克洛諾斯。
這個……在神話裡成為了二代神王的傢伙。
蓋亞垂眸：“克洛諾斯，你來做什麼？”
克洛諾斯嘴甜得抹了蜜一樣：“我來看看父……祖父！”
蓋亞嗤笑：“說實話。”
克洛諾斯只好老老實實地說：“出事了。”
蓋亞眉目一凜：“說。”
克洛諾斯老老實實交代了全部，從他發現那個山洞到最後不小心說漏嘴被烏拉諾斯發現，再到烏拉諾斯最後的表情，事無鉅細全部都說了。
克洛諾斯非常誠懇地認錯：“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他從頭到尾都錯了，在發現那個地方的時候就應該把所有兄弟姐妹全部拖下水！
這樣不至於他一個神戰戰兢兢的倒黴！
蓋亞頭疼地揉揉眉心：“你可真是……”
能惹事啊。
蓋亞完全沒想到被他魔改成這個樣子的世界居然還能把這條命運給烏拉諾斯看。
克洛諾斯快要哭出來給他看了：“怎麼辦呀？”
他怕烏拉諾斯搞死他們。
蓋亞敷衍地薅了一把克洛諾斯的狗頭：“怕什麼，烏拉不會做什麼的。”
要是他敢做什麼，蓋亞一定讓他感受一下什麼叫做“父愛如山”。
到底是自己養出來的孩子，蓋亞對烏拉諾斯還是很瞭解的，要是會被一句話動搖，那就不是烏拉諾斯了。
“行了，去找獨眼巨人吧，你不是說要修摩涅莫緒涅的鏡子？”蓋亞對克洛諾斯說。
克洛諾斯：“……哦。”
“對了，”蓋亞突然發現了問題，“摩涅莫緒涅的鏡子為什麼會碎掉？”
克洛諾斯：“我也不知道，好像是許珀利翁打碎的。”
蓋亞皺起眉頭：“許珀利翁？”
克洛諾斯複述了一遍那天的經過，對許珀利翁和摩涅莫緒涅的交易心知肚明，卻也沒有要為他們遮掩的意思。
這兩個神之間肯定還有別的秘密。
蓋亞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是哪天的事情？”
克洛諾斯報出來一個日期。
蓋亞扭過頭去，深深嘆息。
唉，他差點忘了摩涅莫緒涅是記憶女神來著，找記憶也可以找她啊！
多少有點用處。
蓋亞深沉地想，感覺自己多少有點蠢。
克洛諾斯：“祖父？”
蓋亞朝他伸出手：“給我吧。”
克洛諾斯：“鏡子嗎？”
得到蓋亞的點頭之後，他爽快地拿出鏡子交給了蓋亞。
早就不想幹這個活了，本來應該是許珀利翁來的，克洛諾斯一直可怨念了。
蓋亞看著他那副表情，啼笑皆非。
“行了，去玩吧，暫時別回奧林匹斯山了。”
等他去看看烏拉諾斯到底什麼情況再說。
哦對了，還有烏瑞亞的神殿。
克洛諾斯歡呼著跑掉了。
蓋亞在背後意味深長地看著他，倒是克洛諾斯……小孩兒心機還挺重的。
不過蓋亞倒不怎麼生氣。
他帶著鏡子，向巨人們生活的山谷走去。
克洛諾斯有小心思，卻還是在乎親情的。
烏拉諾斯也沒有因為那句話，就改變自己的態度。
這已經很好了。
感覺他們的道德底線被拉高了很多。
……不，也許是他自己的道德底線被拉低了。
蓋亞又想嘆息了。
他真的好像知道自己的過去。
可惜到目前為止只知道一個“元羲”的名字。
這個名字的寓意很好，但是並沒什麼指向性。
寓意怎麼就不能具體一點呢？
蓋亞邊走邊想，希望可以透過記憶女神摩涅莫緒涅知道一點東西吧。
說起來，鏡子碎掉是不是和他也有點關係……不然不會這麼巧。
蓋亞微笑，估計是記憶女神偷窺了他的事情吧。
嘖，小孩子的好奇心真重啊。
這不就倒黴了。
許珀利翁大概也知道，因為如果鏡子是因為偷窺蓋亞而碎掉，就不可能是許珀利翁搞碎的。
蓋亞從容地理順了裡面亂七八糟的線索，感覺自己已經在他們的勾心鬥角裡成長了不少。
他來到了山谷裡，看到了翠綠眼眸的得律阿德斯，嘉麗婭一頓，向蓋亞行禮：“殿下。”
蓋亞頷首，是上次那個寧芙啊……
他沒有多停留，徑直去找了獨眼巨人，三個獨眼巨人看到他的時候惶恐得都快哭出來了。
蓋亞還得安撫他們：“不需要緊張，我只是找你們修一下鏡子而已。”
“這個可以修好嗎？”
“……可以的大神，最多一個月就好了。”巨人小心地拈起鏡子，三個人嘀咕一會兒，給出了答案。
蓋亞點頭：“那我一個月後來拿。”
“辛苦了。”
獨眼巨人受寵若驚：“不、不客氣。”
生命樹開始猛烈搖晃起來，蓋亞嘴角一抽。
生命樹的意思是：我厲害吧！我的孩子多好！
蓋亞很難昧著良心說不好，但是他希望生命樹的審美再精進一下。
獨眼和百臂……嗯，就很難評。
蓋亞回頭看了看幾個巨人，心想神明一個個心眼子超標，巨人們倒是憨得不行，就不能綜合一下嗎？
不過以後還是護一下這幾個巨人吧，免得被天上那群狡猾的神賣了還幫他們數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