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很久以後，蓋亞第一次踏足奧林匹斯山。

烏瑞亞出事以後，他就來過一次，那次還是為了把十二提坦送過來。

其實並沒有很長時間，但是感官上卻過去了好久。

蓋亞沒忍住笑起來，原來時間悠久的神衹也會有這種度日如年的感覺啊……

只要是生命，都是一樣的。

更何況，神與人本就沒什麼分別，會哭、會笑，會吵會鬧。

烏拉諾斯站在不遠處，神王俊朗而威嚴，藍色的眼眸裡醞釀著旁人看不懂的情緒。

他喊：“父神。”

蓋亞輕輕地應了一聲：“嗯。”

然後他自然地問烏拉諾斯：“你應該知道我來做什麼吧？”

烏拉諾斯動了動嘴唇：“……知道。”

蓋亞暼他一眼：“那還不帶路？”

烏拉諾斯錯開蓋亞看他的視線，輕聲答道：“好。”

他不敢多看蓋亞一眼。

怕看多了，就沒有辦法了。

在他們周圍，一群自以為藏得很好的提坦正在開小會，溝通的訊息滿天飛。

他們以為蓋亞和烏拉諾斯聽不到他們的交流，其實這兩個神聽得一清二楚。

提坦神們：

“哇哦哇哦，大地之神居然來奧林匹克山了！”

“你擠到我了科俄斯！”

“噫，父神今天好柔弱啊……和對我們完全不一樣呢。”

“醒醒吧克利俄斯，父神對我們當然和對祖父不一樣。”

“我還蠻想叫父神的。”

“但是關係只能從一個方面論啊，還是祖父吧。”

“你們真的好吵啊！能不能說點有用的。”

“比如……蓋亞殿下為什麼來奧林匹斯山？”

“好問題，克洛諾斯不在。”

“肯定和這個小鬼有關係。”

“說起來……”泰西斯細聲細氣地插進兄弟姐妹們的交談中，“你們不覺得太安靜了嗎？我總覺得他們好像知道我們在說什麼。”

提坦神的小群沉默了一秒。

“……哈哈，不可能吧……？”

“就是就是，如果父神聽到了，我們怎麼可能還在這裡？”

“總之……我要走了，你們隨意。”

“咳，我也是。”

“我也走了……”

蓋亞笑起來：“他們可真活潑。”

烏拉諾斯有點黑臉：“一群小混蛋。”

蓋亞意味深長：“你可不能這麼說，你們幾個比他們搗蛋多了。”

烏拉諾斯無言以對。

蓋亞隨手從路邊折下一支白花，問道：“說吧，你是怎麼想的？”

烏拉諾斯反問：“父神希望我怎麼想？”

蓋亞笑著看他：“別打馬虎眼，烏拉，我不是來聽你說廢話的。”

烏拉諾斯故作委屈：“父神沒有事情，都不會來找我。”

蓋亞揚起眉骨：“找你做什麼嗎？來你這兒找氣受嗎？”

烏拉諾斯心裡一堵：“父神……”

蓋亞用花枝堵住烏拉諾斯的嘴，花被直接懟到了烏拉諾斯臉上，花枝掩映下，天空之神看不清蓋亞的臉色，只有對方眼裡清醒而明亮的神彩深深映入了他的心底。

剋制，理智。

他好像一直都是這樣。

蓋亞丟開花朵，拍拍烏拉諾斯的臉，他說：“烏拉諾斯，我們都知道的事情，就別裝傻了。”

烏拉諾斯心裡的苦澀流成了一個小湖。

就在說話間，他們來到了那個山洞。

烏拉諾斯悶悶地說：“到了。”

蓋亞：“你自己想想，不許進來。”

他從裡面感覺到了一點不應該存在的東西。

烏拉諾斯：“……哦。”

蓋亞走了進去，看到烏瑞亞的神像時，他沉默了。

這個神像其實沒有存在的必要……和烏瑞亞一點也不像，充滿著一股粗製濫造的味道。

蓋亞深吸一口氣，把自己的手放在了祭壇上。

既然有神殿，那說不定烏瑞亞還有留下來的東西。

也許……山神還可以重回人間？

但是結果註定要使蓋亞失望了。

他放下手，表情看不出來什麼波動，但是心底多少有一點失望。

所以說，戀愛腦果然沒救嗎？

連神明戀愛腦都死得透透的了呢。

蓋亞搖頭嘆氣，繞過神像去找那本書，比起烏瑞亞，還是那本稀奇古怪的書更吸引蓋亞。

它就在那裡，平白無故多出一點囂張的氣息。

蓋亞拿捏不準，他總覺得那本書剛剛好像在嘲笑他，錯覺嗎？

他走過去，用兩根手指捻起了書籍。

在克洛諾斯眼裡，這本書雖然看不懂但是卻異常華美；在烏拉諾斯看來，裡面寫著令他心煩意亂的話；而在蓋亞眼裡，上面全是扭曲詭異的字元，潑墨一樣漆黑，比深淵裡最陰沉的地方還黑。

他脖頸上的寶石突然亮了起來，散發出融融的暖意。

蓋亞一晃眼，那些字元又變成了他認識的那種，字跡眼熟得不行。

他默了默。

這好像……是他自己的字？

蓋亞不太確定。

他聚精會神去看第一頁的內容。

上面如此寫著：

大地是眾神的母親，是奧林匹斯山上所有神明的祖母。

即使大地是個冒牌貨，卻依然會遵從命運的安排，推翻自己兒子的王座，然後再是孫子的。

啪……

蓋亞做出了和烏拉諾斯一模一樣的動作。

他思考了片刻，露出一絲溫柔的微笑：“這種胡言亂語的書，還是燒掉比較好。”

蓋亞扔開書，點燃起火焰，他還壞心眼地把書放在了火焰上方。

然後鬆手。

難聞的煙味瀰漫，蓋亞捂住鼻子，確定自己看到了書動了。

他冷笑起來。

烏拉諾斯心煩意亂地在外面等了半天，當他忍不住要闖進去的時候，就發現蓋亞出來了。

……天空之神有點語塞。

蓋亞絲毫沒有察覺不對：“走了，烏拉。”

烏拉諾斯欲言又止：“……是。”

蓋亞的臉上，有沒有擦掉的灰印，給尊貴而明亮的大地之神多了一點鮮活的氣息。

烏拉諾斯想了一會兒，還是叫住了蓋亞，蓋亞頂著臉上的灰色回過頭來，已經有一點不悅的意思。

烏拉諾斯小心翼翼地湊過去，用自己的衣袖擦掉了他臉上的痕跡，輕聲說：“髒了。”

蓋亞眨眨眼睛。

烏拉諾斯的心都軟成了一汪春水。

然後……十二提坦從角落裡跑了出來，簇擁著他們：

“祖父/父神！”

烏拉、烏拉諾斯有一點暴躁。

悄悄把孩子們喊出來的蓋亞但笑不語。

因為出生的原因知道一切的提坦神笑嘻嘻地圍住最親近的兩個神，絕口不提自己的心思。

親人之間，糊塗一點也沒關係。

大家都好，才是最好的。

時光女神瑞亞抿著唇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