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年，江城公安局，審訊室。

強烈的白熾燈下，一個纖細嬌弱的女人坐在審訊桌旁。

面色慘白，精神有些萎靡，應是長期睡眠不好導致的。

不過縱然如此，依稀能看出姣好的輪廓。

尤其是她的眼神，天然純淨，坦然透徹，不染鉛華，這是一種裝不出來的氣質，是人間稀有的氣質。

她的名字叫做孫倩。

她的對面，一左一右坐著兩個刑警。

左邊，是刑警支隊副隊長秦義。長相雖然不算帥氣，但眉宇間透著一股正氣。

右邊，是刑警支隊隊長韓正。沉穩剛毅，眼眸中散發著睿智的光芒。

韓正、秦義二人，正如他們的名字一樣，正義凌然，難容汙穢。

二人攜手，保得江城百姓安居樂業，一時被稱為江城雙壁。

此時，韓正看著對面的女人，問道：“姓名？”

孫倩：“孫倩。”

韓正：“職業。”

孫倩：“護士。”

韓正：“剛剛聽人說，你知道溫陽是被冤殺的？”

聽到這話，孫倩眼眸一抬，看了看手腕上的秒錶，說道：

“現在是2003年，3月9日，18:08。韓隊長，如果時間足夠，或許我能活著說完想說的話。”

韓正：“什麼意思？”

孫倩又看了看秒錶，聲音雖然急促，但話語輕柔的說：

“就是表面的意思，我的時間不多了，這也意味著你們的時間也不多了。所以，接下來的時間，我說，你們聽。”

韓正聽著女人奇怪的話，眉頭緊皺，卻沒有打斷，點了點頭：“好，你說，我們聽。”

孫倩深深吸了口氣，道：“請記住，接下來，無論你們聽到什麼，每一句話，都是真的。每一句話，都是用鮮血換來的。

我叫孫倩，是溫陽的護士。我要告訴你們的是，溫陽的所有汙點，所有罪名都是別人陷害的！

一年前的這一天，江城市人民醫院16樓被人縱火焚燒，付之一炬。

而殺害婦產科醫護人員12名，殺害病患及家屬103人的兇手，絕不是已經被公安定罪的溫陽，而是古一。

包括溫陽在內的所有人，都是被古一謀殺！

而指使古一的幕後真兇，是一個被稱為教授的男人。

這位教授名滿天下，受邀來到江城，並不是為了懸壺濟世，慈悲天下。

他的目的，是為了實現一個驚世駭俗的計劃……”

……

2013年，02:00。

檔案室。

秦義遙望著天上的明月，眼神迷離，神情動容的說：

“這個計劃，已經遠遠超出我對人類的認知。

那一刻我才知道，竟然真的有人狂妄自大到將自己當做凡人的救世主。

更讓我不敢置信的，在某種程度上，他竟然真的做到了！”

顧夜神情肅穆，沉聲問道：“什麼計劃？”

秦義想起十年前孫倩石破天驚的話語，眼眸一寒，淡淡吐出兩個字：“永生。”

顧夜的心臟猛地一跳，大驚失色：“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我一定聽錯了！”

秦義盯著顧夜的眼睛，一個字一個字的說道：“永——生。”

再次確認了這兩個字，顧夜眼眸驚疑不定，前所未有的惶恐與不安籠罩了他的全身。

這個一向沉穩鎮靜的年輕人，彷彿用了畢生的力氣在平復心神。

終於，在沉思了許久後，喃喃的低語著：“看來，我還是低估了教授。我本以為我推測到的計劃已經夠瘋狂了。”

秦義的雙手顫了顫：“你原本是怎麼推測的？”

顧夜：“首先，在教授的世界中，人分三六九等，高低貴賤。”

秦義：“不錯。確實如此。”

顧夜：“有的人活著，他已經死了。有的人死了，他還活著。

教授要救的，自然是高高在上的權力者，富貴者。要殺的，自然是低微卑賤的普羅大眾。”

秦義：“生老病死，天道自然，接下來，就是如何逆天改命了。”

顧夜緩緩抬起食指，道：“一命換一命。”

但思忖了片刻，又伸出了一根手指：

“不，準確的說，應該是兩命換一命。在生者與死者之間，應該還有一個替死者。”

秦義讚許的點點頭，問道：“不錯，只是為什麼？”

顧夜的手指狠狠一握，做了個掏的姿勢，淡淡道：“要想讓死的人活著，只有一個辦法。”

秦義：“什麼辦法？”

顧夜：“換，血液骨髓，五臟六腑，盡皆可換！”

秦義：“器官移植？”

顧夜：“不錯。”

秦義淡淡一笑：“如果是這樣，這些人非富即貴，何必鋌而走險？直接走正規途徑不就可以了？”

顧夜搖了搖頭：“器官移植手術，對所需的器官要求極其嚴格，每年不知有多少人等不到合適的器官便含恨死去。

更為重要的是，因免疫排斥，移植的器官不可能和本體完全相融，存活率大小不一。所以……”

秦義盯著顧夜漆黑的眼睛，喃喃道：“所以，教授想出了什麼辦法，來解決這個問題？”

顧夜：“最直接，最簡單的辦法。”

秦義：“什麼？”

顧夜：“直系親屬的器官。”

秦義眼眸一咪，點了點頭：“很不錯。但虎毒尚不食子，這番做法要讓外界知曉，恐怕這些人的名譽與地位也朝不保夕了。”

顧夜：“所以，那就不讓人知道。比如讓一個邊遠山城的女子秘密懷上自己的孩子，等孩子長大後，在取出孩子的器官。如此，即可救命，又可使得自己與這孩子並無感情，免去了糟心之苦，也免去了世俗流言。”

秦義：“孩子的母親呢？她不會找生父嗎？”

顧夜：“我想，這個母親也不知道生父是誰？又如何去找？”

秦義：“為何？”

顧夜：“試管嬰兒。這樣，孩子的生父整個過程都無蹤無影，只需要等自己性命垂危時，將這個孩子的器官取出來便好了。心臟，肺腑，肝脾，無所不可。”

秦義：“但這般生硬的做法，孩子的生母必然痛苦難耐，一系列的麻煩事都會接踵而來。”

顧夜：“所以，每一個孩子在生前，都會受到校園暴力。然後再找一個替死者，偽裝成自殺現場。替死者的身體完好無缺，面容難辨。

只需要以錢財開道，上下打點，便不會有人生疑。

更何況，教授要救的人，恐怕能量很大，即便有人追究，也會輕描淡寫的矇混過去。”

秦義：“說的很好。”

顧夜攥了攥拳頭，黯然道：“可惜，全都錯了！”

秦義眼眸一縮，點點頭：“是錯了，不過，哪裡錯了？”

顧夜：“第一，在教授的世界中，人分三六九等，高低貴賤。

他要救的，是高高在上的權力者，富貴者。要殺的，是低微卑賤的普羅大眾。

既然如此，他又怎麼可能忍受孩子的母親是一個邊遠山區的平民，怎麼可能忍受高貴的器官中沾著低賤者的血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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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義：“的確，他既然自詡為救世主，自然不會忍受的。所以，這些孩子的母親，並不是他們的母親。那他們的母親會是誰？”

顧夜眼眸微暗，沉聲道：“這便是我推測的第二點錯誤，我原本以為這些孩子是有母親的。但實質上，這些孩子，沒有母親，只有父親。

剛剛說過，因免疫排斥，移植的器官不可能和本體完全相融，存活率大小不一。所以教授想出了一個最直接，最簡單的辦法來解決這個問題。”

秦義：“用直系親屬的器官？”

顧夜眼眸一眯，搖了搖頭：“不，即便是直系親屬的器官，也是不完美的。要想讓器官與本體不排斥，只有一個最直接，最簡單的辦法！”

秦義：“什麼？”

顧夜想起這個方法，不由得身體發寒，冷聲道：

“自然是用自己的器官。唯有自己的，才是最高貴的，才是最完美的，才是最合適的。

只是，這個自己，必須是年輕的，健康的，而不是垂垂老矣的等待死亡的人。”

秦義：“所以，這個計劃確實瘋狂，瘋狂到了極致！”

顧夜：“我相信，這些被摘掉器官的孩子，與等待著延續生命的高貴者，長得一模一樣。

不光長得，他們身體的每一個部分，都一模一樣。

因為，這些孩子是無性繁殖產生，他們出生時遇到的母親，不過是一個繁殖他們的器皿。

既然是這樣，那麼我剛剛說這些孩子沒有母親，只有父親，便也是錯的。

準確的說，這些孩子只有父親，或者只有母親。

因為，他們全都是克隆的！”

顧夜說完這話，眼中寒氣大盛，殺機凌冽：

“只有這樣，才能完美無瑕的繼承一個又一個鮮活的器官，才能毫無負疚的活著。

不管這些高貴者需要的器官是多麼的微不足道，他們都必須殺死自己的孩子。

因為這世間上，只能有一個自己！

因為只有這樣，才能實現永生！”

……

一席話，比窗外的雪更冷，比窗外的夜更寒。

許久之後。

秦義嘆了口氣：“你剛剛說的，便是孫倩告訴我的。我從未想過，這世界當真如此殘忍。”

顧夜望著蒼白慘淡的明月，喃喃低語：“天道有償，永生豈能沒有代價。

但這樣的代價，已經超出了人類接受的極限。

所以，我相信未來，一切都會有報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