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足以撼動山巒的拳勢餘波,尚未散盡。
山道之上,數百名青城弟子東倒西歪,耳中依舊是那拳風撕裂空氣所帶來的恐怖嗡鳴。
他們眼中的世界,只剩下那個緩緩收拳的青衫身影,與那如一灘爛泥般癱倒在泥水之中的……掌門。
宋青書沒有半分停頓。
就在餘滄海那因劇痛與絕望而扭曲的臉上,剛剛浮現出一絲茫然的剎那,他那本該是略顯疲憊的身形,已然如鬼魅般,再次欺至身前!
他的指,已然點出!
那不是劍指,而是純粹的、凝練到了極致的、充滿了佛門金剛怒目般霸道之意的陽剛指力!
大力金剛指!
“嗤!”
一聲輕響,那凌厲的指風,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決絕,精準無比地,點在了餘滄海那早已空門大開的肩井要穴之上!
餘滄海的身體,劇烈地顫抖了一下。
他只覺得一股霸道絕倫的指力,如同燒紅的鐵釘,瞬間透體而入,將他那本就已是翻江倒海的氣血,徹底封死!
他那剛剛提起的一絲想要自盡的內力,竟在這霸道絕倫的一指之下,轟然潰散!
緊接著,宋青書手腕一翻,五指化爪,如蒼鷹搏兔,快逾閃電地,扣住了餘滄海那早已被震斷了筋脈的右臂!
少林擒拿手,反剪!
“咔嚓!”
一聲令人牙酸的骨裂脆響,餘滄海那條本該是作惡多端的手臂,竟被他以一種極其專業、也極其殘忍的方式,硬生生地,反折至身後,徹底廢掉!
“啊!”
餘滄海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淒厲慘叫,那張本就因慘敗而面如死灰的臉,瞬間因劇痛而扭曲得不成樣子!
宋青書沒有半分憐憫。
無錯書吧他一把抓住餘滄海的頭髮,將他那矮小的身形,如拎死狗般,從那冰冷的泥水之中,狠狠地,提了起來!
他沒有下殺手。
他只是拎著這個早已喪失了所有反抗能力的青城掌門,緩緩轉過身,用那雙冰冷得不帶半分感情的眸子,掃過那一張張早已面無人色的臉龐。
“福威鏢局,滅門血案。”
他的聲音,不大,卻像一道冰冷的溪流,清晰地,流入了這片死寂的山谷,也流入了每一個青城弟子的耳中。
“主犯,餘滄海。”
他頓了頓,那冰冷的目光,落在了人群之中,一名早已是嚇得渾身發抖、面如土色的中年道人臉上。
“從犯,賈人達,方人智,申人俊,於人豪……”
他每念出一個名字,那名中年道人的臉色,便蒼白一分。
當他將那所有參與了滅門血案的核心弟子名字,一一念出之時,那中年道人,已是“噗通”一聲,雙膝一軟,癱倒在地!
宋青書沒有理會他,只是將手中那早已是進氣多出氣少的餘滄海,再次提起幾分,讓他那張充滿了無盡痛苦與絕望的臉,正對著那數百名早已是心膽俱裂的門人弟子。
“餘觀主,我說的,可對?”
餘滄海渾身劇顫,那雙本該是充滿了滔天恨意的眸子裡,只剩下無盡的恐懼。
他想也不想,便要緊閉雙唇,做那最後的、也是最徒勞的抵抗!
可宋青書,卻比他的念頭,更快。
他那隻空著的手,如鬼魅般,在那餘滄海的下顎之上,輕輕一捏。
“咔嚓。”
又是一聲脆響,餘滄海的下巴,竟被他再次,輕描淡寫地,卸了下來。
“我再問一遍。”宋青書的聲音,依舊平靜,卻像一柄無形的、最鋒利的刻刀,一刀一刀地,凌遲著在場所有青城弟子的驕傲與尊嚴,“我說的,可對?”
餘滄海再也支撐不住,那早已被恐懼與劇痛徹底摧毀的心理防線,轟然倒塌!
他看著眼前這個如同神魔般的少年,那雙本該是充滿了怨毒的眸子裡,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徹骨的哀求!
他瘋狂地,點著頭,那喉嚨深處,發出了“嗚嗚”的、如同困獸般的悲鳴!
整個青城山,死寂如墳。
然而,就在這片令人窒息的死寂之中,就在所有人的心神,都被眼前這番光怪陸離的景象所震懾的剎那。
一道陰毒的、幾乎無法用肉眼捕捉的寒芒,毫無徵兆地,自那人群最不起眼的角落,如一道自九幽地獄之中射出的無聲閃電,朝著宋青舟那因審問而空門大開的後心,悍然襲來!
駝峰杖,毒針!
出手之人,正是那早已在此地潛伏多時,一心只想坐收漁翁之利的“塞外名駝”,木高峰!
他看準了這千載難逢的機會,將畢生功力,盡數凝聚於這一針之上!
他要的,不僅僅是那《辟邪劍譜》,更是這少年的人頭,與那足以讓他名震天下的無上榮光!
可他卻不知道,他所面對的究竟是怎樣一個怪物!
就在那枚毒針即將及身的剎那,宋青書那本該是專注於審問的身形,竟是沒有半分回頭!
他只是將那拎著餘滄海的左手,如一道黑色的閃電,向後反探!
那隻手,不再是白皙修長。
那五根手指,竟在瞬間變得慘白如玉,骨節凸顯,指尖更是隱隱泛著一層令人心悸的幽藍寒芒!
那不是人的手。
那是一隻來自九幽地獄的、足以撕裂一切生機的……鬼爪!
九陰白骨爪!
“嗤!”
一聲極其細微的、彷彿是布帛被撕裂的輕響,陡然響起!
木高峰只覺得眼前一花,他那隻本該是取人性命的右手,竟被一隻冰冷的、堅逾精鋼的鬼爪,死死地,扣住了手腕!
緊接著,一股陰寒至極、卻又凝練無比的恐怖爪力,瞬間爆發!
“咔嚓!”
一聲令人牙酸的骨裂脆響,木高峰那隻握著毒針的手,連同他的腕骨,竟被那隻慘白的鬼爪,硬生生地,從中捏斷!
“啊!”
木高峰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淒厲慘叫,那張本就醜陋的臉上,瞬間因劇痛而扭曲得不成樣子!
他想也不想,便要強行震斷手臂,抽身後退!
可宋青書,卻比他的念頭,更快!
那隻慘白的鬼爪,如附骨之疽,順著他那斷裂的手腕,一路向上,在那木高峰驚駭欲絕的目光中,如穿花蝴蝶,連點七記!
筋斷,骨裂!
那股陰寒的爪力,如跗骨之蛆,瞬間便已將他整條右臂的經脈,盡數摧毀!
木高峰再也支撐不住,整個人如遭雷擊,踉蹌著向後退出七八步,那雙本該是充滿了貪婪與惡毒的眸子裡,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徹骨的驚駭與恐懼!
他再也不敢有半分停留,竟是連那根相伴了一生的駝峰杖都不要了,轉身,便要朝著那山下的密林,亡命奔逃!
宋青書沒有追。
他只是緩緩地,收回了那隻依舊泛著幽藍寒芒的鬼爪,彷彿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拎著那早已是嚇得屎尿齊流的餘滄海,將那冰冷的目光,緩緩地,再次掃過那一張張早已是面無人色的臉龐。
“人證,物證,口供,俱全。”
他的聲音,平靜,而又充滿了不容置疑的決絕。
“此獠,我帶走了。”
他沒有再半分停留,竟是當著這數百名青城弟子的面,拎著他們那早已是尊嚴盡失的掌門,如拖死狗般,一步一步地,朝著那早已被鮮血與雨水浸透的青石山道,緩步走去。
那青衫的背影,在清晨的薄霧之中,顯得格外的孤單,卻又格外的……令人心悸。
他沒有立刻下山,而是將那半死不活的餘滄海,與那幾名早已被他廢了武功的從犯,如拴牲口般,用一條粗麻繩,串在了一起。
他竟是要將這青城派上下,當著天下英雄的面,來一場最徹底、也最公開的……公審!
三日後,嵩山腳下,登封城外。
五嶽並派大會在即,這座本該是寧靜的小城,早已是人滿為患,風雲匯聚。
宋青書沒有進城,只是將那幾名早已是奄奄一息的囚犯,扔在了城外一處最是破敗的土地廟中,自己則獨自一人,走入了那片最是幽深的、位於城郊的密林。
林中,早已有人。
沒有琴音,沒有殺氣。
只有一道落寞的、彷彿與這片蕭瑟的冬日林木都融為了一體的身影,靜靜地,立於那棵最是高大的古槐之下。
他的手中,依舊拉著那把破舊的胡琴。
那琴音,如泣如訴,充滿了無盡的滄桑與悲涼,彷彿在訴說著一個早已被世人遺忘的、屬於江湖的,最後輓歌。
宋青書的腳步,緩緩停下。
他看著那道熟悉的背影,那雙深邃的眸子裡,第一次露出了一個發自內心的、充滿了敬意的淡然笑容。
他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立於原地,與那道落寞的身影,隔著那漫天的枯葉,遙遙對望。
許久,琴音,漸歇。
那道落寞的身影,緩緩地,轉過了身。
來人,正是衡山派掌門,“瀟湘夜雨”,莫大先生。
他沒有看宋青書,那雙本該充滿了滄桑與悲涼的眸子裡,此刻卻亮得驚人。
他只是將那冰冷的目光,投向了遠處那片早已被雲海籠罩的、象徵著權與利的巍巍嵩山。
許久,他才緩緩開口,那聲音,沙啞,乾澀,像一塊早已被風乾的樹皮,在這死寂的密林之中,幽幽迴盪。
“這五嶽劍派,要變天了。”
“你,準備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