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禪宮外，昔日鳥語花香的淨土，如今卻充滿了愁雲慘霧。

哀嚎聲遍野，哭喊聲震天，原本祥和的須彌山一角，此刻彷彿變成了人間煉獄。

數百名人族，披麻戴孝，跪倒在冰冷的白玉廣場之上，對著那扇緊閉的巍峨宮門，不斷地重重叩首，祈求。

他們的額頭磕破了，鮮血染紅了地面，卻彷彿感覺不到疼痛。

“聖師！求求您，救救我的孩子吧！”

“聖師慈悲！我阿爹一生行善，為何會這般痛苦死去！”

“如果這就是我們要付出的代價，我們寧願不要什麼長生，只求團聚！”

他們的臉上，掛滿了渾濁的淚水與無盡的絕望。

死亡的陰影，如同無形的黑色夢魘，死死地籠罩在每一個人的心頭，讓他們喘不過氣來。

他們不明白，為何自己會老，為何自己會死？這對於剛剛誕生的先天人族來說，簡直是不可理解的恐怖。

更不明白，為何那位曾經如同神明降臨，帶領他們穿越億萬裡洪荒，能以大法力庇護他們遷徙的“聖師”，此刻面對他們的苦難，卻如同鐵石心腸一般，視而不見，閉門不出。

那曾經堅如磐石的信仰，正在這殘酷的現實面前，一點點出現裂痕，瀕臨崩塌。

這崩塌聲雖無聲，卻如同驚雷，響徹在蘇恆的耳畔。

宮殿之內，蘇恆負手而立，背對著大門。

他面前的一面巨大水鏡中，正清晰地映照出那一張張悲痛欲絕、充滿質疑與怨恨的臉龐。

蘇恆面沉如水，那雙深邃的眼眸中，第一次充滿了無法言說的凝重與疲憊。

他知道，這不是簡單的天災，這是太清老子的手段。

不，這甚至稱不上是手段，這是赤裸裸的陽謀！

這位未來的玄門大師兄，人教教主，果然名不虛傳。

不出手則已，一出手，便直指要害，狠辣至極。

他沒有動用任何狂暴的神通法術去直接攻擊弱小的人族，那樣太跌份，也有損聖人顏面。

他僅僅是順應天道，撥動了那一絲因果，巧妙地加速了人族受先天限制的“生老病死”自然程序。

這是一種道的碾壓，是一種勢的逼迫！

他要用這血淋淋的，凡人根本無法抗拒的自然法則，來向所有人族，乃至向整個洪荒眾生證明：

——生死有命，天道自然。

——你蘇恆所謂的庇護，所謂的西方極樂，在煌煌天道大勢面前，根本一文不值，不過是鏡中花，水中月！

這，才是最惡毒，也最誅心的殺招！

它要摧毀的，不是人族的肉身，甚至不是人族的生命。

而是人族對蘇恆，對西方教，剛剛建立起來的，那本就脆弱不堪的信仰！

信仰一崩，氣運自散。

屬於他蘇恆的三成氣運，將會如同決堤的洪水，重新流向崑崙山。

蘇恆握緊了雙拳，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心中第一次，感到了深深的無力感。

他擁有逆知未來的先知先覺，他擁有落寶金錢這樣的異寶，他甚至可以與準聖大能博弈不落下風。

但他無法，對抗那天道！無法對抗那亙古不變的生死法則！

除非他能逆天改命，為人族強行續命，但這將引發天罰，讓他甚至整個西方教都萬劫不復。

難道，自己這盤關乎人道氣運、關乎西方大興的大棋，真的要在此，輸掉最關鍵的第一步嗎？

難道只能眼睜睜看著人族投入太清的懷抱，成為聖人博弈的棋子和韭菜？

這一刻，蘇恆的道心都為之劇烈動搖，種種負面情緒滋生，幾乎要生出心魔。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

他身後，一道充滿了悲天憫人氣息，卻又帶著一絲深深困惑與思索的聲音，緩緩響起，打破了殿內的死寂。

“大師兄。”

蘇恆猛然回頭，那即將陷入魔障的眼神瞬間恢復了一絲清明。

只見地藏，不知何時，已悄然無聲地站在他身後。他並沒有看蘇恆，目光同樣落在水鏡之上，看著下方那些因為親人逝去而悲痛欲絕的人族。

那雙向來悲憫，彷彿能容納世間一切苦難的眼眸中，除了同情，更閃爍著一種，前所未有的，明悟的光芒。

“大師兄，眾生皆苦，生死流轉，本是天地常理，即便是我等修行之人，若不成聖，終究也有死亡五衰之時。”

地藏緩緩開口，聲音雖然不大，卻彷彿蘊含著某種直指人心的大道至理。

“弟子只是不解。”

他抬起頭，看著蘇恆，眼中閃爍著求知的光輝。

“生，從何而來？既是天地孕育，那便是借天地之靈。”

“死，又歸何處？既是靈氣散盡，那魂魄當歸於天地。”

“可是……”地藏眉頭微皺，指著水鏡中那些肉眼凡胎看不見，但在他們眼中卻清晰無比的景象，“那些逝去的人族魂魄，為何在天地間如孤魂野鬼般遊蕩，日漸消散，甚至被煞氣侵蝕化為厲鬼，卻無一歸處？”

“這天地既然孕育了生，為何沒有死的歸宿？”

轟！

地藏這看似無心，實則蘊含著終極哲學思辨與天地至理的疑問，如同一道劃破萬古長夜的閃電，瞬間照亮了蘇恆那幾近陷入死局的內心！

將那些籠罩在他心頭的陰霾，劈得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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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

他一直在思考，如何對抗太清，如何讓人族“不死”，如何逆天改命。

卻陷入了思維的死衚衕！

天道之下，生死本是常態。便是聖人，亦有隕落之危，何況凡人？

強行對抗生死，那是逆天而行，必遭反噬！

但……

如果，承認死亡，卻賦予死亡新的意義呢？

如果，死亡並非是終結，而是另一段旅程的開始呢？

如果，能為這天地間所有的亡魂，尋找到一個最終的歸宿，建立一種全新的秩序呢？

那樣，太清老子利用“死”來攻擊他的手段，豈不是正好成為了他建立新秩序的墊腳石？

一個石破天驚，比之前提出的“佛魔同修”還要更加宏大，更加足以震動整個洪荒世界，甚至將徹底改變洪荒格局的構想，在蘇恆的腦海中，轟然成型！

輪迴！

六道輪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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