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神京城外。
北大營的旗幟,遮蔽了初升的太陽。
兩支龐大的軍隊,如兩條蟄伏的黑龍,靜靜地盤踞在平原上。
北向的八十萬,南向的五十萬。
一百三十萬將士,甲冑在身,長刀在握,沉默如山。
風吹過,捲起萬千旌旗,發出獵獵的聲響。
隊伍的最前方,三座高大的點將臺已經搭建完畢。
張成,周立,王奎,三人甲冑鮮明,站得筆直,等待著那個人的到來。
辰時,一騎玄色,自神京城門奔出,身後沒有千軍萬馬,只有柳清歌與陸文昭二人。
葉凡勒住馬韁,戰馬人立而起,發出一聲長嘶。他翻身下馬,一步步走上中央最高的點將臺。
他沒有穿龍袍,只是一身八年前奔襲匈奴王庭時的黑色箭袖。
一百三十萬道目光,齊刷刷地匯聚在他身上。
沒有山呼萬歲。只有沉重的呼吸聲。
葉凡的目光,從一張張被風霜雕刻過的年輕臉龐上掃過。
“五年了。”
他開口。
“這五年,朕讓你們修路,讓你們屯田,讓你們把手裡的刀磨了又磨。”
“有人說,大夏的刀,鈍了。”
“有人說,朕這個皇帝,只會種地了。”
他忽然笑了一下。
“今天,朕就帶你們,去告訴他們。”
“我大夏的刀,不但沒鈍,還很餓!”
“吼!”
壓抑了五年的怒火與戰意,在這一刻,轟然引爆!
一百三十萬人的吼聲,匯成一股聲浪,沖天而起,震得人耳膜生疼。
葉凡抬手,虛虛一壓。吼聲戛然而止。他拿起案上的三面虎符。
“張成!”
“末將在!”
張成大步上前,單膝跪地。
“持此符,領北伐大軍八十萬。北上,踏平山海關,給朕把大齊的國門,砸開!”
葉凡將虎符交到他手中。
“末將,領命!”
張成雙手接過虎符,入手冰涼,卻燙得他心頭髮熱。
“周立!”
“末將在!”
“持此符,領南征大軍五十萬。南下,給朕用大炮,轟開大越的國都!”
“末將,領命!”
周立接過虎符,眼神銳利。
“王奎!”
“末將在!”
“你的兵,沒有兵刃。”
葉凡看著他,將最後一面虎符遞過去。
“他們手裡拿的,是算盤,是書本,是田契。”
“朕要你跟在他們身後。他們打下一座城,你就給朕建好一座城。”
“告訴那些亡國之人,給大夏當狗,都比給他們的皇帝當人,活得更舒坦!”
王奎重重叩首,聲音嘶啞:“末將,遵旨!”
葉凡走下點將臺,重新跨上戰馬。
他拔出腰間的橫刀,刀鋒直指前方。
“出發!”
“出發!”
命令如滾雷般層層傳遞。最前排計程車兵,邁出了第一步。
“咚!”
整齊劃一的腳步聲,砸在大地上。
然後是第二步,第三步。
千萬只腳同時踏上堅硬的水泥馳道,匯成一股無可阻擋的洪流。
……
二牛也在隊伍裡。
他如今是北伐軍中的一名普通士卒。
他身上穿著工部新制的疊層鋼甲,手裡握著鋒利的橫刀,腰間還彆著兩顆鐵疙瘩,叫“手雷”。
他回頭看了一眼。
看不到盡頭的黑色隊伍,像一條吞天巨龍,在灰白色的水泥路上滾滾向前。
他從來沒想過,行軍可以這麼快。
腳下的路,平整,堅實。人走在上面,好像有股力量推著你往前。
隊伍裡沒有人說話,只有沉悶的腳步聲和鎧甲的摩擦聲。
空氣裡,瀰漫著一股汗水和鋼鐵混合的味道。旁邊的老兵王二麻子,咂了咂嘴。
“乖乖,這路,跑死馬都行。”
他拍了拍二牛的肩膀,“小子,怕不怕?”
二牛挺起胸膛:“不怕!跟著陛下打仗,有肉吃,有錢拿,死了都值!”
“哈哈哈,有出息!”
王二麻子指了指隊伍後方,那被數十匹健牛拉著的,蓋著厚厚油布的巨大車輛。
“看到沒?那叫神威大炮。聽說一炮出去,城牆都得塌個口子。”
二牛的眼睛瞪圓了。
這就是陛下的雷霆?
他感覺渾身的血都燒了起來。
五年的訓練,五年的等待。
今天,終於要讓敵人嚐嚐他們這把刀的厲害了。
……
張成騎在馬上,心情好得想唱歌。
他回頭看著那條望不到頭的黑龍,咧開的大嘴就沒合上過。
“他孃的!這才叫行軍!”
他對著身邊的副將吼道。
“以前走那些破爛官道,一天能走五十里都算快的。現在呢?老子們一天能跑一百里!”
副將也是一臉興奮:“將軍,照這個速度,不出十日,咱們就能兵臨山海關城下!”
“十日?”
張成一瞪眼,“太慢!”
他馬鞭一指前方:“傳我命令!全軍急行軍!老子要在七天之內,看到山海關的城樓!第一個登上城牆的,賞千金,官升三級!”
“吼!”
傳令兵嘶吼著,打馬向前奔去。
大軍的速度,又快了幾分。
無錯書吧……
南線。周立的五十萬大軍,同樣在水泥路上飛馳。
與北線的狂熱不同,南線的氣氛要冷靜許多。周立身披儒將鎧,手持兵書,行在隊伍中央。
他身旁,一門門黑黝黝的神威大炮,在特製的炮車上,發出沉悶的轟鳴。
他伸手,輕輕撫摸著冰冷的炮身。
“傳令斥候,每十里,探明一處水源,設立臨時補給點。”
他對著傳令兵,語氣平靜。
“傳令後勤,今日申時,全軍必須吃上熱飯。”
“是!”
傳令兵領命而去。
一名親兵策馬跟上,有些不解。
“將軍,為何不一口氣殺過去?以我軍之速,大越根本反應不過來。”
周立頭也沒回,目光落在遠方的山巒上。
“獅子搏兔,亦用全力。”
他淡淡道,“陛下的計劃,是鯨吞,不是擊潰。”
“我要讓每一個士兵,都以最飽滿的精力,踏上大越的土地。”
“我要讓大越的每一寸土地,都感受到我大夏的天威。”
他勒住馬,看著路邊自發為大軍送來茶水的百姓。
那些百姓的眼裡,沒有恐懼,只有期盼和尊敬。周立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民心,在我。此戰,必勝。
……
七日後。大齊,山海關。
守將陳闊,正打著哈欠,在城樓上巡視。
他最近有些心煩。邊境的探子回報,大夏皇帝在神京集結了百萬大軍,似乎有大動作。
可神京距離山海關,足有千里之遙。等他們慢吞吞地晃過來,起碼得一個月。
他端起酒杯,準備喝一口解解乏。
就在這時,一名斥候連滾帶爬地衝上城樓,聲音裡帶著哭腔。
“將……將軍!不好了!”
陳闊眉頭一皺,不悅道:“慌什麼!天塌下來了?”
“敵……敵襲!”
斥候指著關外,面如死灰。
陳闊走到牆垛邊,探頭望去。
只一眼。
他手裡的酒杯,“噹啷”一聲,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關外。
地平線的盡頭,數不清的黑色旗幟,遮天蔽日。
密密麻麻的黑色甲士,如潮水般湧來。
那股肅殺之氣,隔著數里,都壓得人喘不過氣。
陳闊的嘴唇哆嗦著,牙齒在打顫。
“不可能……這絕不可能……”他喃喃自語,“七天……他們怎麼可能只用了七天就到了!”
他的副將,已經嚇得癱軟在地。
“將軍……是……是那條路……大夏修的那條水泥路……”
陳闊腦子裡“嗡”的一聲。
他終於明白了。
那不是路。
那是伸到他脖子上的一把刀!
就在他肝膽俱裂之際。
一聲從未聽過的,如同天地崩裂般的巨響,從敵方陣中傳來。
“轟——!”
一道黑影,拖著長長的尖嘯,劃破長空。
陳闊的瞳孔,猛地收縮。下一秒。那道黑影,重重地砸在了他身前的城牆上。
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堅固的城牆,像是紙糊的一樣,轟然炸開。
碎石夾雜著殘肢斷臂,沖天而起。
陳闊被一股巨力掀飛,重重地摔在地上,耳朵裡只剩下尖銳的嗡鳴。
他引以為傲的山海關城牆上,出現了一個巨大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