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
對於尋常百姓,這是日子越過越紅火的五年。
對於紫宸殿裡的那位,這是磨刀的五年。
神京城外,北大營。
校場上的土被踩得硬如鐵石。
“殺!”
震天的喊殺聲中,兩支千人方陣撞在一起。
沒有真刀真槍,用的是包了白灰的木棍。
一時間,校場上白煙四起,嗆得人咳嗽。
高臺上,張成抹了一把臉上的灰。
他啐了一口唾沫,帶著泥點子。
“沒勁。”
張成把手裡的令旗往桌上一扔。
旁邊的王奎瞥了他一眼,手裡還在慢慢磨著一把已經亮得能照出人影的橫刀。
“怎麼,手癢了?”
王奎的聲音悶悶的,像打雷前的低鳴。
“何止是手癢,老子渾身都癢!”
張成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椅子發出不堪重負的吱呀聲。
“五年了!整整五年!”
他伸出五根粗壯的手指頭,在王奎面前晃了晃。
“天天操練,天天吃肉,養得老子這腰圍都粗了兩圈!”
他拍了拍自己的肚子,鎧甲發出沉悶的響聲。
“再不打仗,老子這把刀都要生鏽了。”
一直沒說話的周立,放下手裡的兵書。
他看起來斯文些,但眼底藏著的火,比誰都旺。
“陛下在等。”
周立淡淡說道。
“等個鳥!”
張成是個急脾氣,“北邊的大齊天天在邊境挑釁,上次還扣了咱們一支商隊!
要我說,就該直接打過去,把他們那個狗屁皇帝從龍椅上拽下來!”
“慎言。”
周立看了他一眼。
張成哼了一聲,但還是閉了嘴。
就在這時,一匹快馬衝進營門。
馬上的禁軍沒等馬停穩就跳了下來。
“口諭!”
禁軍高舉一塊金牌。
臺上的三位將軍瞬間起身,站得筆直。
“陛下召三位將軍即刻進宮!紫宸殿議事!”
張成的眼睛,“唰”地一下就亮了。
如同一頭聞到了血腥味的餓狼。
“是不是……”
他看向傳令兵,聲音都帶著顫。
禁軍沒有多說,只是抱拳:“三位將軍,請吧。別讓陛下久等。”
三人對視一眼。
王奎收刀入鞘,“咔噠”一聲,清脆悅耳。
“走!”
……
紫宸殿。
殿門緊閉。
殿內的光線比往常暗了一些。
巨大的輿圖前,掛著兩盞牛油大燭,火苗跳動。
葉凡揹著手,站在輿圖前。
他身上沒穿繁瑣的龍袍,而是一身利落的黑色箭袖。
就像五年前,他帶著他們千里奔襲匈奴王廷時的打扮。
殿內不光有他。
蘇清影抱著一本厚厚的賬冊,站在左側。
柳清歌站在右側,手裡捏著幾封密信。
三位大將一進來,就感覺到了氣氛不對。
不是平日裡議事的輕鬆。
空氣裡帶著一股子鐵鏽味,壓得人喘不過氣。
“臣等,叩見陛下!”
三人甲冑在身,單膝跪地。
“起來吧。”
葉凡沒有回頭,目光依舊死死地釘在輿圖上。
三人起身,自覺地站到武將那一列。
張成偷偷瞄了一眼輿圖。
這一眼,讓他心頭猛地一跳。
輿圖上,除了大夏的版圖是黑色的。
北邊的大齊,南邊的大越,都被用刺眼的硃砂,畫上了大大的紅圈。
那紅圈,像兩張血盆大口。
又像是……待宰的肥羊。
“都來了。”
葉凡轉過身。
五年時間,並沒在他臉上留下太多痕跡。
只是那雙眼睛,越發深不見底。
“這五年,你們過得憋屈,朕知道。”
葉凡開口,第一句話就說到了張成的心坎裡。
“朕也憋屈。”
他走到御案前,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面。
“咱們修路,咱們開學堂,咱們分田地。”
“咱們讓百姓吃飽了飯,穿暖了衣。”
他的聲音不大,卻在空曠的大殿裡迴盪。
“可咱們的鄰居,好像不太安分。”
柳清歌上前一步,開啟手中的密信。
“半個月前,大齊邊軍越界,劫掠我幽州邊民三十餘戶,殺傷十三人。”
“十天前,大越軍隊假扮馬賊,掠奪我大夏物資共計十萬兩。”
柳清歌的聲音清冷,沒有一絲波瀾。
但在場的武將,拳頭都硬了。
張成的呼吸變得粗重,鼻子裡噴出兩股熱氣。
王奎的手,不自覺地摸向腰間的刀柄。
“他們覺得,大夏有錢了,人就慫了。”
葉凡冷笑一聲。
“他們覺得,朕這幾年只會種地,不會殺人了。”
他看向蘇清影。
“咱們現在,有多少家底?”
蘇清影沒有翻看賬本。
那些數字,早就爛在了她的心裡。
“回陛下。”
她的聲音清脆有力,透著一股子從未有過的自信。
“國庫現有存銀,八萬萬兩。”
“糧倉存糧,足夠全大夏百姓吃三年。”
“若供大軍出征……”
她頓了頓,報出了一個讓三位大將頭皮發麻的數字。
“兩百萬大軍,敞開了打,人吃馬嚼,臣能供五年!”
五年!
張成猛地抬頭,眼珠子瞪得溜圓。
以前打仗,都是扣扣搜搜,糧草從來沒富裕過。
現在,能敞開了打五年?
這哪是打仗,這是拿錢砸人啊!
“軍備呢?”
葉凡又問。
工部尚書江靈兒不在,柳清歌代為回答。
“工部新制的‘破甲弩’,已列裝三十萬具。”
“神威大炮,鑄成五百門。”
“新式橫刀,人手一把,備用五十萬把。”
“至於鎧甲……”
柳清歌看了一眼三位將軍身上的甲冑。
“全是精鋼鍛造,尋常刀劍,難傷分毫。”
每一個數字報出來,三位大將的腰桿就挺直一分。
等到柳清歌說完,三人的氣勢已經衝破了紫宸殿的屋頂。
兵強馬壯。
糧草充足。
這要是再不打,就真成縮頭烏龜了!
“陛下!”
張成再也忍不住了,“噗通”一聲跪下。
“給臣十萬精兵!臣去把大齊皇帝老兒抓來給您跳舞!”
“臣願往南!”
周立也跪下了,“三個月內,臣必破大越國都!”
王奎沒說話,只是重重地磕了一個頭。
地板震顫。
葉凡看著他們,並沒有立刻答應。
他轉身,再次走到輿圖前。
他伸出手,在北邊的大齊疆域上,輕輕一劃。
“蠶食?”
他又搖了搖頭。
“太慢。”
他又指向南邊的大越。
“對峙?”
“太蠢。”
他猛地轉過身,眼中的光芒,比殿內的牛油大燭還要熾烈。
“朕這五年,攢下這份家業,不是為了跟他們玩過家家的。”
他幾步走到武將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們。
“張成,打大越,你需要多少兵馬?”
張成一愣:“陛下,五十萬足以!”
“好,朕給你五十萬!”
葉凡的聲音,如驚雷炸響。
張成傻了。
五十萬?
這是要滅國啊!
“周立,三個月破大齊國都,需要多少兵馬?”
葉凡看向周立。
“陛下給臣八十萬,足以!”
“既然錢財物資可供給大軍5年,那麼三年內朕要看到大齊和大越的地圖,換成大夏的旗幟!”
周立渾身一顫,血液瞬間湧上頭頂。
“王奎!”
“臣在!”
無錯書吧“你坐鎮中軍,統領剩餘四十萬大軍,隨時策應南北!”
“臣,領旨!”
葉凡重新走回輿圖前。
他伸出手掌,重重地拍在輿圖中央。
那一掌,覆蓋了大齊,覆蓋了大越,也覆蓋了中間的大夏。
“朕不要什麼邊境大捷,也不要什麼割地賠款。”
他的聲音,帶著一股吞吐天下的氣魄。
“朕要的,是這天下,只有一個聲音!”
“朕要的,是鯨吞!”
“一戰,定乾坤!”
大殿內,一片死寂。
緊接著,是粗重的呼吸聲。
鯨吞天下!
這是何等的野心!
這是何等的氣魄!
蘇清影看著那個背影,眼中異彩連連。
柳清歌的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這天下分得太久了,久到人們都忘了,它本來該是一個整體。
“怎麼,怕了?”
葉凡回頭,看著有些發愣的三位大將。
“怕?”
張成從地上跳了起來,一張黑臉漲得通紅。
他一把扯掉頭上的紅纓盔,狠狠摔在地上。
“怕個卵!”
“陛下這口氣,憋死老子了!”
他拔出腰間橫刀,高高舉起。
“幹了!”
“滅了這幫狗日的,咱們也嚐嚐天下一統的滋味!”
周立和王奎也站了起來。
他們眼中,燃燒著同樣的火焰。
那是武人對功業的渴望,是對戰場最原始的嚮往。
“傳朕旨意!”
葉凡的聲音,穿透了殿門,傳向了整個皇宮,乃至整個天下。
“大夏轉入戰時狀態!”
“三日後,大軍開拔!”
“臣等,必不辱使命!”
一場前所未有的風暴,即將來臨。
而風暴的中心,就是這座已經蓄力了五年的大夏帝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