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聯綿，已經兩日了。
魏軍已經在營寨外擺開了陣勢。
四萬大軍，很快在空地上做出了攻擊陣型。
大雨順著盔甲縫隙流入衣內，內外也都溼透了。
面對主帥雨天進攻命令，士兵們雖有些抱怨，但還是認真的執行了命令。
畢竟誰也不想再面對蜀軍那種能發光發火的砲石。
司馬懿也站在中軍馬車之中。
周邊無一傘蓋。
主帥以身作則，冒著雨水在前線指揮。
攻！
司馬懿拔出了佩劍。
咚咚咚！
二十面中軍大鼓響了起來，鼓手們赤膊上陣，鼓聲響徹三軍。
“殺！”
“殺！”
“殺！”
魏軍前軍將領大吼一聲，帶領手下衝了上去。
司馬懿下了死命令。
三日之內，攻下蜀軍營寨，退後者，斬！
先登者，賞千金，封侯。
魏軍前軍一萬人隊，分成四個陣型，手持大盾，緩緩的向前逼來。
迎敵！
楚軍營寨外的塢堡立即發力。
塢堡有遮蓋，大雨對其影響不大。
嗖嗖嗖！
箭雨順勢而下，不過因為有風雨的影響，對魏軍的殺傷不大。
“天佑大魏！”
魏軍將領大吼一聲，命令手下加快了衝刺速度。
蜀軍營寨周邊設有外圍壕溝塢堡。
想要進攻營寨，須先平壕溝拔除壕溝外的小型塢堡。
蜀軍有塢堡作為屏障，以逸待勞，即便是面對數倍於己的敵人，也能支援很久。
不過魏軍大軍壓境，人也蜂擁而上，小塢堡很快陷入了圍攻。
大雨中羽箭沒有太大的威力，除了近距離貼臉射有殺傷力外，遠射根本沒有什麼作用，雙方最終還是靠血肉之軀相搏。
魏軍悍不畏死，憑藉兵力優勢，攻陷了一個又一個的小塢堡。
叮叮叮！
漢軍大寨見形勢不對，立即鳴金退兵。
雖然塢堡是大寨的外圍，但對魏軍這種不計生死的猛衝，早晚會陷落。
大部分塢堡士兵很快離開塢堡，退入營寨之內。
魏軍迅速佔據了塢堡，然後打造成為一個個的落腳點。
很快，魏軍的前軍就攻到了城寨之下。
帶頭的正是曹魏的虎衛軍。
他們全身披甲，不畏箭矢。
“司馬懿打的好算盤！”
劉封不怒反笑。
他這會兒也看出了司馬懿的意圖了。
這老兒是準備極限一換一，利用兵力優勢拼關劉封的部曲。
其他將領也是一臉沉重。
陰雨天，砲石弓矢都沒有太大的作用，只能讓士兵披甲血拼。
楚軍的兵力劣勢很快就暴露了出來。
剛剛開戰，他們就損失了上百外圍士兵。
面對魏軍這種拼命的打法，楚軍用不了多久就會處於劣勢了。
大王！
“末將只需率騎兵衝殺一番，定能破掉魏軍的前軍。”
鄂煥站了出來。
陰雨天廢掉了楚軍的弓弩砲石兩大利器，但還有他們騎兵。
弓騎可能在陰雨天中無法發揮優勢，但他的重騎營可以出戰的。
“不可！”
劉封搖了搖頭。
司馬懿此番也早有準備，提早的把騎兵佈置在兩翼了，雨天道路泥濘，不利於騎兵奔襲。
一旦這兩千重騎出去，多半會被魏軍的輕騎圍困。
打造這支全甲騎兵，劉封幾乎耗盡了整個東三郡的資源。
絕不能讓其陷入無謂的廝殺之中。
眼下，也只能據城而守了。
“撤下左右兩軍輕甲兵，留下弓弩手，命中軍分批登上城寨，蠻兵為輔助。”
劉封立即下令。
左右兩軍乃是輕裝步兵和弓弩手，打消耗戰有些不合適，乾脆就讓中軍五千重甲步兵登城為主，然後讓蠻兵為輔助。
他倒是想看看司馬懿究竟有多大的信心打消耗戰。
果然重甲步兵登城以後，迅速壓制住了敵人的進攻態勢。
重甲兵全身披甲，不畏箭矢。
有他們頂在前面，迅速擋住了曹魏的虎衛軍。
重甲對重甲，精銳對精銳，弓弩手在後方騷擾，射殺沒有重甲掩護的輔軍。
這一戰變成了純粹的消耗戰。
很快，雙方在城頭上打出了真火。
虎衛軍是曹魏中軍精銳，武器裝備都是最好的，戰鬥意志也強，個人素質很好。
劉封的中軍重甲兵跟隨他南征北戰，也是部曲的中堅力量。
這場精銳對精銳的戰鬥沒有任何花裡胡哨。
能一槍捅死敵人，絕不會費第二槍。
但重甲兵非常難殺，刀槍對他們的甲冑很難造成傷害。
所以，雙方紛紛換上了錘、斧、鞭之類的重武器。
雙方從早晨打到了中午。
各自投入了一萬兵力。
楚軍佔據城池之利，一次又一次的打退了魏軍的進攻。
一個上午的時間，虎衛軍就折損了一千人，左右兩翼的輔助傷亡更是達到了驚人的三千。
輔助兵種是配合虎衛軍攻城的，他們的甲冑沒有虎衛軍那麼齊全，楚軍的弓弩手對他們傷害較大。
很快，司馬懿中軍傳來了鳴金聲。
仗打了兩三個時辰，除了掃除了大寨周邊的塢堡據點外，並沒有打上城頭，只能暫時退兵。
隨著魏軍的緩緩退卻。
楚軍城寨爆發了一陣歡呼。
他們打退了敵人。
敵人退兵後，城頭上的第一隊重甲兵立即撤下了休整。
輔兵立即送上吃食和水。
民夫們打掃戰場，回收箭矢，處置屍體，修補城頭。
這也是分工。
“大王，我軍中軍一部，損失了五百餘人，弓弩手和蠻兵損失了近千。”
書記官立即統計了損失。
二比一的損耗嗎？
劉封也有些牙花子疼。
打這種仗不是他所希望的。
但眼下也不得不打。
曹魏的虎衛軍很強，跟中軍重甲兵半斤八兩，若非己方有城寨可倚，野戰的話恐怕傷亡差不多。
至於弓弩手？
在後面，倒是沒太大的損傷。
損傷最大的就是蠻兵了。
雖然他們也很勇猛，但所穿的薄甲面對正規軍隊還是不太行。
迄今為止，柤中支援的五千蠻兵已經損失大半了。
好在梅敷對這個女婿不遺餘力，糧食、兵員也源源不斷的從柤中送來。
可即便如此，以柤中的人口基數也支撐不了多久。
不行！
不能這麼被動守城。
劉封緩緩的站了起來。
“大王，該我們上場了。”
鄂煥和魏狼躍躍欲試。
說實在的，看著同袍守城，跟敵人浴血拼殺，他們這些騎兵心中頗不是滋味。
但騎兵寶貴，一般情況下是不會下馬拼殺的。
“通知後方，加緊運輸火油。”
劉封擺了擺手。
他自然不肯讓騎兵出戰。
唯一的選擇就是冒雨使用希臘火了。
但希臘火的原料就是輕質石油，由西域商隊不遠萬里運送過來，路途遙遠不好儲存不說，價格也不便宜。
所以劉封也一直是能省則省，不會輕易動用。
他手上總共有五百罐，二百大罐的希臘火。
上次消滅東吳水軍用了一半左右。
剩下的一半也拉了過來。
火油有兩種使用方法，一種是裝進瓦罐，製成希臘火，用砲石車拋射。
但眼下陰雨連綿，很難擴大殺傷。
還有一個辦法，那就是用竹筒製作簡單的噴射器，在城頭上以火燒敵人。
但噴射器噴火有風險，很容易燒到自己人。
不過現在也顧不上了。
很快一根根粗大的竹管送到了城頭。
竹管用工具打通了內部，前端只留了一個小口，用泥巴封口，內部加以連桿和活塞。
用的時候可以把竹管固定在城頭，然後幾個士兵推動連桿，以注射器的原理把火油推射出去。
前方還可以插上一個小火把，形成一道火龍，灼燒敵人。
石油遇水不滅，能最大限度的燒傷敵人。
楚軍也親切的把這種東西稱之為火龍。
一切就緒，第二隊的重甲兵也登上了城頭。
之前乏力的弓弩手和蠻兵也替換了下去，換上了第二隊。
對付這種車輪戰，自然要讓部隊輪換守城，否則很容易疲倦。
很快，魏軍的進攻鼓點再次響起。
這次他們拖來了各種攻城裝置。
楚軍前沿的殘存塢堡，成為了他們的中轉站。
大量的裝備和兵員湧進了塢堡。
一同過來的還有大量的民夫，他們進入塢堡後開始擴建堡壘，增加防護。
司馬懿也改變了戰法，想以這些塢堡為屏障，一點一點的把攻城裝置運輸過來，然後全軍慢慢的壓上去。
雙方戰線鋪的過長，與魏軍不利。
這老小子的是靈活的很，很快發現了楚軍的漏洞。
魏軍並沒有忙著進攻，而是不停的打造塢堡，加固塢堡，設定射擊口，想以這些塢堡為前沿，方便後續的進攻。
他們還趁機在塢堡構築箭樓，想居高臨下攻擊城寨。
“大王，魏軍藉助我的前沿構築工事，一旦成型勢必會對我等造成威脅。末將以為可趁其沒有成型之際攻過去，破壞掉那些塢堡。”
將領鄧免主動請戰。
作為部曲老人，鄧免也從一個衝鋒陷陣的勇將成為了核心將領。
雖然才能不足以支撐獨當一面的大才，但也頗有威望。
他這一出聲，立即博得了很多老將的支援。
“大王，兵法有云，半渡而擊。我們自然不能坐視敵人起工事。”
“對啊，趁著他們還沒建成，一鼓作氣打過去，放火燒掉那些塢堡，破壞他們的工事。”
“一旦敵方箭樓成型，必然會對我軍進行壓制。”
眾將你一言我一語，紛紛請戰。
楚王部曲自組建以來，堅守不攻不是他們的風格。
呵呵……
聽到眾人的話，劉封只是淡淡一笑。
司馬懿既然想利用外圍的塢堡，那就讓他用好了。
若是不讓他們用，人家豈不是白忙活了？
用吧！
用吧！
劉封之所以留下那些塢堡也是有作用的。
“所有人，除了值守的之外，其餘全部回去休息。”
劉封擺了擺手。
敵人正忙著構建工事，一時半會不會攻城。
大家閒著也是閒著，還不如好好休息一下，等待後續的進攻呢。
“大王，不可大意啊！”
習溫愣了一下。
在他看來，眾將的想法沒毛病。
半渡而擊。
要趁他們沒有建成工事發動進攻才是正理。
劉封不理會也就罷了，還讓大家去休息？
怎麼看都有些古怪。
“你們以為司馬懿沒防著這一手嗎？”
劉封指了指後面。
司馬懿的左右大軍都蓄勢而發。
只待城內的楚軍衝出來，左右兩營就會包抄過來。
以騎兵的馬力，這段距離也就幾息的時間。
一旦騎兵包抄了過來，後續的就是虎衛軍硬推了。
打攻堅戰，己方的損失比魏軍小。
若是打野戰，那就是半斤八兩。
司馬懿巴不得楚軍衝過來呢。
他可以先把衝出來的部隊包圍住，等著城內的變化。
問題也來了。
自家的部隊被包圍了，作為主帥的劉封救還是不救？
救？
那就隨了魏軍的算盤，雙方在外面打野戰，以魏軍的兵力很快能佔上風。
不救？
不僅折損主帥的威嚴，還會打擊信心。
“大王，末將願意率五百敢死隊，無需考慮救援。”
鄧凱站了出來。
他也不怕死。
五百人衝擊過去，不成功便成仁。
何必呢？
劉封搖了搖頭。
平白折損自家兵力，非智者所為。
再說，他還埋伏著後手呢。
見劉封不答應，眾人也只能悻悻而退。
又忙活了半日，魏軍的箭樓終於起來了。
不過此刻天色已晚，也無力再戰。
魏軍只能在前方設定柵欄，鹿角，守住這來之不易的防線。
就在此時，楚軍營寨大門忽然洞開，大批的馬匹跑了出來，黃牛的身上還綁著一個又一個的布包。
馬尾巴還被點著了。
馬群受驚，呼嘯著向魏軍的前線衝去。
這些馬都是俘獲的魏軍戰馬，大部分有殘或者是老了，無法繼續服役。
所以劉封就稍微動了一下手腳，做成了敢死馬。
幾十匹馬瘋狂的向塢堡和前線衝去，後方悄悄的綴著五百楚軍騎兵。
這些騎兵打扮的奇怪，除了弓弩外，每個人還帶著幾個罐子。
罐子由草繩綁著，可以遠端投擲。
魏軍立即發現了這種狀況，飛速的示警。
但已經來不及了，不少馬匹已經來到了面前。
砰砰砰！
綁在馬背上的火藥包爆炸開來，瞬間將魏軍苦心經營的柵欄鹿角摧毀一片。
緊接著無數的騎兵跑了過來，一邊騎馬，手上捏著繩子綁著的瓦罐。
先頭的敢死馬只是破壞柵欄鹿角的炮灰，後續的騎兵才是正在的殺手鐧。
嗖嗖嗖！
加了繩子的瓦罐不僅能拋的遠，還能保持準確的投擲方向。
砰砰砰！
瓦罐飛出，很快落到了魏軍剛剛建起的防禦工事上。
工事瞬間燃起了大火。
魏軍慘叫聲再次響起。
無錯書吧《炎漢史，劉封世家》——建興八年夏，魏蜀戰於襄陽，劉封以敢死馬破陣，火燒其工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