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條件?”
勤政殿內,死寂無聲。
秦闕猛地抬頭,渾濁的雙眼死死盯住陳默,聲音嘶啞道,“你說!”
陳默冷笑一聲。
指向殿外廣場上那一座糧山。
“再拿出同等數量的糧食來,補齊賑濟京師所需。”
“今日之事,就此作罷。”
陳默自然也看出了蘇璃心中的猶豫。
為政者,需得不謀一時而謀一世。
手起刀落砍了秦闕的頭,讓他跟他兒子團聚,自然是大快人心。
但砍了之後呢?
誠如秦闕自己所說,他乃是三朝元老。
朝內黨羽眾多,關係網錯綜複雜。
甚至好幾個學生都在軍中擔任要職,遠的不說,單說皇城禁衛司中,便有好幾個校尉和秦闕有脫不開的干係。
再加上外部乾旱、蝗災……
今日這斬首的命令下達,怕是秦闕前腳死,京城後腳就亂了。
所以。
還不如讓秦闕這個已經被他拔了牙的病貓就在這朝堂上,以他為榜樣,震懾其餘宵小!
“……”
“什麼?”
秦闕聞言只覺得一股腥甜直衝喉嚨!
廣場上的糧山有多少?
那是他秦家幾代人巧取豪奪、費盡心機才攢下的老本!
是足以支撐秦家百年富貴的根基!
如今被陳默憑空搬走已是剜心之痛,陳默竟還要他再拿出一座同樣大小的糧山?
這簡直是要抽乾他秦家的骨髓!
“陳默!”
秦闕臉色由慘白轉為紫紅,額角青筋暴跳,“你這是要把我秦家,逼上絕路?”
“絕路?”
陳默嗤笑一聲,“秦相是上了年紀,腦子不清醒了嗎?”
“我倒是覺得……比起些許糧食,失去了你的秦家,才算是絕路吧?”
“痛快點!”
陳默懶得跟這個老東西再磨蹭。
“給,還是不給?”
陳默不留餘地的逼迫,讓秦闕渾身顫抖。
他心中冷靜些許,無奈認可了陳默的話。
比起些許糧食,他這棵大樹……還不能倒!
良久,他重重吐出了一口氣,彷彿一瞬間被抽走了所有骨頭。
“給,我給!”
陳默豎起三根手指,對著秦闕玩味一笑,“三日!”
“只給你三日時間!”
“秦相,少一粒米都不行!”
“……是。”
秦闕已經徹底認栽,低著頭咬著牙,不管陳默再如何挑釁,他都不準備再發一言。
見秦闕這樣,陳默撇了撇嘴。
“呼……”
龍案之後,蕭璃長舒一口氣,一直緊繃的身體緩緩鬆弛下來。
她看著殿下那個玄衣如墨的身影。
看著他談笑間便將權傾朝野數十載的老狐狸逼入絕境、跪地求饒。
一股難以言喻的暖流混雜著強烈的悸動,悄然湧遍全身。
而站在百官前列的蕭嫣然,也看向了陳默。
那雙嫵媚的狐狸眼中,好奇的光芒幾乎要溢位來。
引動天雷,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將秦闕這等老狐狸玩弄於股掌之間……
這究竟是怎麼做到的?
他真是神仙?
一種連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探究欲和隱隱的……悸動,在她心底悄然滋生。
連帶著看他的眼神,不知不覺間,已悄然改變。
……
事了,百官退朝!
蕭璃前腳剛踏入寢宮。
下一刻,一雙有力的手臂已從背後環住了她纖細卻堅韌的腰肢。
溫熱的呼吸拂過她的耳廓。
蕭璃身體微微一僵,隨即軟了下來。
順勢向後靠進那個堅實溫暖的懷抱。
“糧食的事,解決了。”
“秦闕那老狗,已斷了脊樑,不足為慮。”
陳默的下巴輕輕蹭著她的發頂,語氣輕鬆道。
“加上他賠出來的,京城災情……可解。”
“朕知道。”
蕭璃側過臉,鳳眸流轉,眼波里是毫不掩飾的柔情與依賴。
還有……一絲被壓抑的火焰!
“都是你的功勞,朕的……國師大人。”
無錯書吧她刻意咬重了國師大人四個字,帶著撩人心魄的媚意。
說話間,她一隻柔荑已悄然探向陳默環在她腰間的手輕輕按在了自己龍袍腰間的玉帶上。
“災情可解,萬民得安……”
蕭璃微微仰頭,紅唇幾乎要貼上陳默的下頜,吐氣如蘭,帶著一絲幽怨的嗔意,“可朕這裡……還荒著呢。”
她微微扭動腰肢,那華貴無匹的明黃龍袍因她的動作繃緊,勾勒出驚心動魄的沙漏曲線。
她側過頭,鳳眸斜睨著陳默,眼波流轉間媚意橫生。
紅唇輕啟,一字一句,帶著不容抗拒的誘惑。
“國師大人,賑災的糧食夠了。”
“現在,是不是該……好好賑濟賑濟你的陛下了?”
話音未落,她手指猛地一勾!
嘩啦——
象徵無上皇權的玉帶應聲而落,重重砸在光潔的金磚地面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龍袍失去了束縛,衣襟微微敞開一線,露出內裡一抹欺霜賽雪。
陳默的呼吸瞬間粗重,環著她的手臂猛地收緊。
蕭璃順勢轉身,雙臂如靈蛇般纏上他的脖頸,主動將溫軟馥郁的紅唇送了上去。
“龍袍……”陳默在掠奪她呼吸的間隙,嗓音沙啞地命令,“穿著!”
回應他的,是女帝陛下更熱烈的配合,以及一聲模糊的應允:“嗯,依你……”
……
相府,書房。
“廢物!一群廢物!”
秦闕的咆哮如同受傷的野獸,嘶啞而瘋狂。
他雙眼赤紅,臉上肌肉扭曲,哪裡還有半分朝堂上老謀深算的宰相模樣。
價值連城的白玉鎮紙被他狠狠砸在地上,瞬間粉碎。
“相爺饒命!相爺饒命啊!”
管家和幾名看守糧倉的心腹家丁面無人色,跪在地上磕頭如搗蒜,額頭早已鮮血淋漓。
“饒命?”
秦闕猙獰地笑著,一步一步逼近,“老夫庫房中的糧食,就在你們眼皮子底下,被人搬空了!”
“你們還有臉求饒?”
他猛地抄起桌上一把裝飾用的嵌玉短刀向幾人砍去。
空中寒光驟閃!
噗!噗!噗!
鮮血濺滿了書房。
濃郁的血腥味瞬間瀰漫開來。
秦闕握著滴血的短刀,站在一片狼藉和血泊中央,胸口劇烈起伏。
雙目血紅!
“陳默,蕭璃!”
“老夫與你們……不死不休!”
他牙齒咬得咯咯作響,擠出幾個字來。
隨後。
他踉蹌著走到書案後,提筆蘸墨,在染血的紙上寫下幾行扭曲的字跡。
寫罷,他將紙條狠狠拍在案上,看向屋內唯一剩下的一名下人。
聲音冰寒。
“立刻!”
“動用我們在市井、在流民、在僧道之中的所有人手!”
“把這訊息給老夫散出去!”
“散遍京師的每一個角落!”
他眼中閃爍著瘋狂而怨毒的光芒。
“告訴所有人!”
“告訴那些餓得快死的賤民!”
“告訴那些求雨無門的愚蠢百姓!”
“京師大旱,赤地千里,非是天災!”
“是女帝牝雞司晨,乾坤顛倒,觸怒上蒼!”
“是蕭璃這個婦人竊居帝位,倒行逆施,引得天罰降世!”
“唯有女帝退位,這蒼天……”
“才會降下甘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