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通！噗通！
幾個身影如同箭魚般穿透渾濁的海水，帶著一連串急促的氣泡，直撲向正在下沉的秦川。
衝在最前面的，正是張蛟。
他嘴裡咬著呼吸調節器，動作卻帶著不顧一切的狂猛。
他一把抓住秦川的手臂，另一隻手托住他的後頸，雙腿奮力蹬水，帶著他向上衝去。
另外兩名海軍潛水員迅速跟上，協助託舉。
嘩啦！
三人帶著秦川破水而出。
“擔架！快！”
“氧氣！強心針！”
“讓開！都讓開！”
張蛟渾身溼透，跪在冰冷的碼頭地面上，手臂不停顫抖。
他一把扯掉自己的呼吸器。
“咳...咳咳...嘔！”
秦川的身體猛地一弓，劇烈的咳嗽爆發出來。
“秦川！醒醒秦老弟！”張蛟顧不上擦臉，繼續按壓秦川的胸膛。
“讓開！交給我們！”海軍醫療隊衝了上來，粗暴但專業地將張蛟拉開。
秦川被迅速抬上擔架，插上氧氣面罩，連線上行動式心電監護儀。
螢幕上，代表心跳的線條微弱而紊亂地跳動著。
一支強心針被迅速推入靜脈。
救護車刺耳的警笛聲撕裂了港口的喧囂，朝著基地醫院風馳電掣而去。
海軍基地醫院，重症監護室（ICU）。
濃重的消毒水和藥物氣味。
心電監護儀發出規律而冰冷的“嘀...嘀...”聲。
秦川躺在病床上，嘴唇乾裂，身上連線著各種管線。
氧氣面罩覆蓋著他大半張臉。
一名老軍醫正小心地用剪刀剪開秦川溼漉漉的工裝背心。
當背心被完全揭開時，在場的醫護人員都倒吸了一口冷氣。
秦川的胸膛上，清晰地印著一大片深紫色的淤痕。
右側下方肋骨區域，有明顯的異常凹陷。
老軍醫的手指輕輕按壓上去，秦川即使在昏迷中，身體也痛苦地抽搐了一下。
“肋骨骨裂，至少三根。”
“重物撞擊或者強大水壓衝擊導致。”
“但更麻煩的是這個...”他指著心電監護儀上血氧飽和度的數值，只有可憐的83%，並且還在下降。
“肺部嚴重感染。”
“海水倒灌，加上之前的嗆咳吸入性損傷，引發急性海水性肺炎。”
“雙側肺下葉炎症浸潤明顯，影響氣體交換。”
“能...能救回來嗎？”張蛟站在隔離玻璃窗外，雙手死死抓著窗框。
趙嫣然站在他旁邊，眼睛紅腫了起來。
“看他的造化了。”老軍醫沒有給出保證。
“肺部感染是道鬼門關。”
“已經用了最高階的抗生素，呼吸機也上了。”
“接下來24小時是關鍵，你們做好心理準備。”
時間在ICU外凝滯。
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那麼漫長。
張蛟像一尊泥塑，定在玻璃窗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裡面那個微弱起伏的身影。
趙嫣然靠牆坐著，雙手合十。
深夜。
心電監護儀的警報燈突然閃爍！
“血氧急速下降！76%了！”護士急聲報告！
“準備氣管插管！”老軍醫果斷下令。
隔離門開啟，醫護人員匆匆進入。
窗外的趙嫣然猛地站起來，撲到玻璃前，淚水無聲地滑落。
張蛟的身體繃得像一張拉滿的弓，牙齒咬得咯咯作響。
趙嫣然瞪大了眼睛，死死盯著秦川露在被子外的手。
“動...動了！他手指動了！”
玻璃窗內，秦川那隻骨節分明，沾著碘伏和固定膠帶的手，放在白色的床單上。
食指的指尖，極其輕微地，幾乎難以察覺地...向上勾動了一下！
雖然只有一下，雖然微弱到幾乎看不見。
“快！看！真的有反應了！”趙嫣然的呼喊引來了醫生。
老軍醫快步走到床邊，拿起小手電筒，仔細檢查秦川的瞳孔反應，又檢視了各項指標。
“瞳孔對光有反應了！雖然很弱！血壓回升了一點！有希望！繼續維持！”
基地碼頭，臨時指揮部。
巨大的電子海圖上，被封鎖的主航道依舊用刺目的紅色標記著。
孫濤司令和一眾軍官眉頭緊鎖。
“報告！海馬號水下機器人作業完成！成功打撈起一枚未爆磁性水雷！”一名軍官拿著報告快步走進來。
很快，一個被海水浸泡，表面覆蓋著藤壺和淤泥的黑色半球體水雷，被小心地運進了基地的拆解分析室。
技術專家們立刻圍上去，進行掃描和結構分析。
“引信結構複雜，雙重觸發，機械延時加遙控引爆...等等！”一名用放大鏡仔細檢查水雷外殼接縫處的老專家突然喊道。
“這裡有東西！”
他用小鑷子小心地從一個極其隱蔽的鑄造凹槽裡，夾出了一小塊被海水腐蝕，但邊緣依舊清晰的金屬銘牌碎片。
上面赫然鐫刻著一行模糊但能辨認的字母和數字：
“S.N.G-7742-89A”
旁邊還有一個被磨掉一半的鷹徽圖案。
“自由國軍方最大的電子和引信裝置供應商！”
“這個序列號格式和位置...絕對是出廠標記，他們故意沒完全磨掉！”
鐵證如山！
孫濤司令一拳砸在桌上。
“好！好一個自由國！”
“玩陰的玩到老子家門口了！”
訊息第一時間傳到了醫院。
秦川在昏迷後的第三天下午，終於艱難地睜開了眼睛。
“秦工！你醒了！太好了！”趙嫣哭了。
秦川的視線移動，落在隨後衝進來的張蛟臉上。
張蛟鬍子拉碴，眼眶深陷，看到秦川睜眼，嘴唇哆嗦著想說什麼，卻只重重地點了點頭。
用力抹了把臉。
秦川在病房裡搜尋。
他看到了放在旁邊櫃子上的水雷殘骸照片和那份序列號報告。
他張了張嘴。
“張哥...”
“磁性吸附模組...”
“拿過來...”
“查...震動...頻率...”
張蛟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
秦川是要研究那水雷的磁性吸附裝置的固有震動頻率。
他立刻衝出去，很快拿著一個密封袋跑了回來，裡面正是從打撈水雷上拆下來的，磁性吸附基座模組。
秦川示意趙嫣然將病床搖高一點。
他艱難地抬起那隻沒有輸液的手，手指指向那個吸附模組。
“精密...拾音器...連...頻譜儀...”
醫生想要阻止。
“秦總工！你需要休息！不能...”
秦川看了看醫生，讓醫生把後面的話嚥了回去。
很快，一臺實驗室用的高精度拾音器和頻譜分析儀被緊急送到了病房。
在醫生嚴密的生命體徵監控下。
秦川的手無法操作，他只能口述。
“拾音器貼模組邊緣...”
“激發輕微震動，用音叉...”
“低頻掃描，100Hz以下...”
趙嫣然含著淚，按照秦川的指示，小心地操作著儀器。
張蛟在一旁緊張地看著。
頻譜儀的螢幕上波形跳動。
當趙嫣然用一個小音叉輕輕敲擊吸附模組時，螢幕上低頻區域，出現了尖銳共振峰。
“找到了！”
“固有震動頻率48.5Hz！”
秦川看著那個數值，氧氣面罩下的嘴角似乎極其微弱地向上牽動了一下。
無錯書吧“好了！就到這裡！”醫生強行終止了實驗。
三號船塢。
秦川的指令如同最高命令。
“目標：模擬振華三號運煤船的水下聲紋特徵！重點：48.5Hz低頻震動！”
“改造物件：報廢的磐石軍用摩托發動機！”
“方案：拆除冷卻系統！強化曲軸配重！降低轉速！目標輸出穩定持續的48.5Hz低頻震動波！”
“外殼：全密封！耐壓防水！拖拽式設計！”
“名稱：深海探針！”
船塢裡燈火通明。
老李和小趙帶著所有技術骨幹，在秦川透過病床旁的對講機遙控指揮下。
對一臺拆下來的軍用摩托發動機進行著近乎瘋狂的改造。
巨大的配重塊被焊接在曲軸上。
冷卻系統被拆除，取而代之的是簡易的水冷迴圈管道。
整個發動機被封裝進一個厚厚的，焊接密封的圓柱形耐壓鋼殼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