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心留下一萬塊錢之後就走了，莊嚴的媽媽掏出家裡的糖水罐頭溫胡吃，將莊嚴拉到一邊說明翠心的來意。
“媽，你把錢還給翠心姨吧。”
“兒子，我知道，讓你一個高材生給個考大零蛋的小孩補課是屈才了。媽也是沒辦法，有這筆錢，你就能拿著獎金去上大學了。”
“媽，一萬塊錢根本不夠爸的手術費。”
莊嚴沉重的臉上覆蓋上更濃郁的陰影。
“可以保守治療，先拖著，等你讀完大學上班掙錢再做手術。”
莊母哽咽地說道，一想到耽誤了兒子的前程她就覺得萬箭穿心一般。
“爸等不了，我等得了。”
見莊嚴無比堅定，莊母只好點點頭。
“行，媽把錢還給翠心，不借了，那孩子，咱不帶。”
“媽，我不是因為不想帶孩子才讓你還錢的，只是不想讓你欠人家錢。尤其是那種女人。”
那種女人？溫胡在內心冷笑。爺爺啊，你看看你造的孽，人都死了多少年了，說出的話卻活得好好的，到現在都還有人覺得我媽搞破鞋。
除了溫父的功勞，最主要是因為翠心掙了大錢。一個單身婦女，平白無故掙那麼多錢，能沒個貴人相助嗎？
溫胡倒也不惱，連翠心都看開了，自己又何必同這些無知的人計較。
“大娘！”
溫胡攪拌著罐頭，但一口也沒吃，她從屋裡走出來。
“我一吃罐頭就拉肚子，能不能讓北大哥哥幫我吃？”
溫胡注意到莊嚴方才瞥罐頭的時候嚥了口水。
“媽，你吃吧，我不愛吃甜的。”莊嚴推脫。
“媽要去方便一下，你吃了吧，大熱天的，放著容易壞。”
做母親的也捨不得，想讓兒子飽飽口福。
莊嚴沒辦法只好吃了起來，竭力剋制著自己，但飢渴的本能出賣了他，很快罐頭就被一掃而空了。
“北大哥哥，我媽媽的錢，都是一筆一筆掙來的，以後能用‘她那樣的女人’形容她嗎？她是世界上最好的媽媽。”
溫胡的語氣很溫和，並沒有責怪的意思，莊嚴有點尷尬和愧疚，懊悔聲音太大竟然被屋裡的這個小不點給聽到了。
“筆借我用一下。”
溫胡取過桌上的紙，筆走龍蛇，計算一臺彩電拋去成本最後所掙的錢，密密麻麻，有條不紊寫滿了一張紙。
“你，你不是…… ”
莊嚴震驚到說不出話來。
“傻子？我當然不是，不僅不傻，還很聰明，就是因為聰明才需要哥哥這麼聰明的人帶。”
溫胡換了紅筆，在紙上寫上一排數字：199622。
她把口袋子的銀行卡包進那張草稿紙裡。
“我媽媽借給你媽媽的錢，不要沒關係。我借給你的，請收下。”
莊嚴仍然在發愣，他實在想象不出一個八歲的小孩能用這樣的語氣說出這樣的話。
“五萬塊錢，一分不少，不毛不多，借給你，北大哥哥。”溫胡抓過莊嚴的手，將錢放在他的手心，“我相信你以後會成為一個特別厲害的人，現在你的一年看起來不值錢，但浪費的是你以後的光輝歲月。”
莊嚴打量著溫胡，並不覺得這是小孩子在玩過家家的遊戲，她眼中的認真和凝重和成年人無異。
“我該怎麼還你？”
莊嚴接下了銀行卡，用和大人談話的口吻問。
“今年你18歲，等你38歲的時候，把你一年所掙的錢給我。”
“萬一我未來是一個窮困潦倒的人呢？”莊嚴自嘲地笑了，雖然他對自己的未來是充滿信心的，“再說，二十年後的五萬塊錢可能已經是百倍身價了。”
呵呵，就算百倍也不過區區五百萬，你掙得可比這個多。
“四年，四年之後，我十倍奉還。”
溫胡終究是個小孩，莊嚴覺得怎麼能借小孩的錢遲遲不還呢？
“不要不要，就二十年，四年之後我才十來歲，也沒到用錢的時候。”
溫胡其實並不在意多少錢，只要有這個人情在，自己虧不了。但不想莊嚴有心理負擔，只好強調多年後還錢，而且是更多的錢。
她的小手指伸出來，碰了碰莊嚴。
“拉鉤，這是我們之間的秘密，誰也不許說，尤其不許告訴我媽媽。”
莊嚴那張陰沉的臉上露出了罕見的笑容。
“你真的只有八歲嗎？”
“你可以不當我八歲。”
莊嚴的手回應，用小孩子的儀式達成今日的約定。
“好了，北大哥哥，說正事，你願意給我補課嗎？”
溫胡似乎已經將方才的錢財往來拋諸腦後了。
“你下學期是四年級吧？”
誰要學這？溫胡跳過這個問題。
“我要學程式設計。”
當然要學你的看家本領，做頂級駭客。
溫胡是學法律的，歸根結底還是個文科生，那些知識已經焊在了腦海中，現在要學，自然得學自己涉獵不多的領域。
“你竟然知道程式設計？”
莊嚴不是吃驚，只是好奇。因為溫胡已經做了很多讓人驚訝的事情，他現在處變不驚。
“知道是知道，可我不會。你教我可以嗎？”
莊嚴有點尷尬，他確實是對程式設計感興趣，可僅限於熟讀書籍，他家既沒電腦，也沒錢去網咖，知識牢記於心，卻從未實操過。
“我不是不想教，而是我，其實也不會。”莊嚴取過抽屜裡那本被自己磨損了的《Java程式設計思想》，那是賞識他的數學老師送的，“這本書，我可以借給你看。”
開玩笑，看書我不會自己看吶。你小子還挺會省事。
溫胡注意到他小心翼翼翻書的樣子，明白了這本書在他心裡的意義，更明白了他不會的原因。
“我們家有電腦。”
“你們家有電腦？”
無錯書吧莊嚴兩眼放光，那張蒼白的臉上頓時有了血色，甚至要比得到那五萬塊錢還要激動。
“你願意去嗎？”溫胡不得不小心地問，生怕戳傷了莊嚴的自尊心。
這種感覺她太懂了。她小時候意外得到一本教彈鋼琴的書，就在地上畫黑白鍵彈著玩，卻從來沒機會接觸真正的鋼琴。高二的時候去給一個城裡小孩補課，她們家的鋼琴落了一地的灰，不免心疼地多看了倆眼，那個小孩的母親傲慢地說：“要是想彈的話直說就是，大方點！天天看，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和鋼琴有仇。”
莊嚴的臉上第二次露出笑容，那種明媚燦爛的笑容似乎不屬於那樣陰沉的臉。
“好，那我先教你緒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