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點點過去。
日落之時,荊州水師的戰艦依舊在航行。
襄安境內的裴茂也組織起來船隻艦隊,有部分是徐州造出的主力戰艦,有部分是繳獲的江東猛衝,還有一些是尋常木舟之流。
甲板之上。
裴茂凝望黑漆漆的江河峽谷。
“都督!”
李典行至船頭。
裴茂微微頷首,沉聲道:“我軍有優勢,荊州軍六萬,我驍騎府兩萬,還有宣高的一萬第三營將士,而周瑜至多會在銅陵渡放六萬大軍!”
“末將明白!”
李典目光凜然道!
裴茂轉頭看著李典,果決道:“曼成,一但宣高他們開始攻伐銅陵渡,必然會以連弩戰車為攻,你責令猛衝與船隻的將士準備強行登陸,必須要在一隻弩匣發完之前搶佔渡口!”
“喏!”
李典心中一寒道!
裴茂目光狹長,幽幽道:“此戰,本都督與你一同作為先鋒衝殺,只要搶佔出渡口,荊州水師與第三營才能上岸,這是我們唯一的機會,只要拿下銅陵渡,殺入南陵境內,宛城就是一座孤城!”
“都督!”
李典擔憂道:“這太冒險了!”
“呵呵!”
裴茂淡笑道:“征戰這麼多年,哪一場戰爭開始前不是做好戰死的準備,日頭升起之前必須拿下銅陵渡,初三之前大軍必須伐至宛陵,前前後後不過兩日時間,我們沒得選擇了!”
“喏!”
李典躬身一拜!
如果說三輔之戰的裴茂是璀璨流星,是世間綻放的剎那芳華。
那麼,現在執掌驍騎府,封號鎮南大將軍的裴都督,便是璀璨恆星,足矣讓他敬畏了!
子時而過。
江河峽谷中泛起亮光。
成片成片的火光,在數百艘戰船上生起,宛若一條翻江倒海的游龍在前行。
“開拔!”
裴茂走下戰艦,行至一艘猛衝之上。
“開拔!”
“開拔!”
各大戰艦上傳來呼喝聲。
屬於驍騎府的艦隊開出渡口,朝著銅陵渡而行。
荊州戰艦之上。
臧霸抽出長劍,大喝道:“蔡德珪,立刻責令戰艦停靠銅陵渡四百步,公衡傳令各部曲,以連弩戰車護送驍騎府登陸!”
“喏!”
蔡瑁,黃權應喝一聲!
臧霸扭頭而望,大喝道:“文仲業,統御荊州水師駕馭猛衝,與驍騎府合攻銅陵渡,天亮之前必須拿下這座渡口,若是初三大軍沒有殺至宛陵,我們便是霸府的罪人!”
“喏!”
文聘應喝道!
寂靜的黑夜被撕裂,無數火光在銅陵渡升起。
這是一場正面的登陸爭奪戰,各自都揹負著使命,在渡口處展開廝殺!
銅陵渡。
無數將士憑藉朦朧火光。
凝望著大江中橫陳一列列的戰艦!
沒有人心中不害怕,沒有人不膽寒,可戰爭就在眼前,唯有死戰一條路。
程普抽刀而立,決然道:“荊州水師,早年便有較量,除了文聘與黃漢升,黃祖之外,都不過是一群軟蛋,而今歸於霸府,也敢與我江東水師爭鋒!”
“不可小覷!”
韓當眼中滿是警惕道!
程普長嘯一聲,大喝道:“各軍準備火箭,一但敵軍殺入射程之內,直接焚其船!”
“喏!”
無數將士應允。
“嗡!”
突兀,一聲嗡鳴響徹天際,彷彿是山嶽在震顫。
在月華照耀之下,一根弩矢撕裂黑夜,帶著宛若雷霆的白光射殺在銅陵渡!
“鏗!”
“鏗!”
“鏗!”
丈長弩矢貫徹四五個江東猛卒。
最後,將程普釘死在水寨壁壘之上!
“連弩車!”
“臧宣高的第三營!”
程普瞳孔中沒有剛才桀驁,只有濃濃的恐懼,還有瀕臨之際帶來的解脫。
“將軍!”
“德謀!”
江東將士驚懼不已。
韓當踏出陣地,想要前往水寨壁壘檢視程普傷勢。
可他還未走出兩步,又一根弩矢射殺在銅陵渡,將一個將士釘死在他的面前!
“嗡!”
“嗡!”
“嗡!”
無錯書吧漫天的嗡鳴聲。
一根根弩矢宛若蜂群一般,帶著殺人毒性落在銅陵渡。
第三營的攻伐而至。
文聘帶領的荊州水師,裴茂帶領的驍騎府已經開始展開登陸戰了。
韓當快速退回陣地,眼中滿是駭然,喃喃道:“連弩車裝在了荊州戰艦之上,怪不得徐盛在吳郡一敗再敗,這個蠢貨為何不將訊息報上!”
連弩車裝配戰艦。
這個訊息不是徐盛沒有上報。
而是大軍班師建業,各大文武都在問責陸遜。
而周瑜保住陸遜之後,第一時間分兵各地,開始抗衡霸府,所以這個訊息被疏漏了。
若他們不抨擊陸遜,孫權不會問責。
陸遜與周瑜絕對有時間檢視吳郡戰況始末,從而找出更加好的防範之法。
戰亂之時。
江東文武不是在自醒,而是抨擊同僚。
故而,這場戰爭的敗亡早已註定,他們才是真正的人心離散。
銅陵渡血戰。
在烈火與月華之下。
一根根弩矢形成了一片屏障,護送驍騎府大軍殺上渡口。
鮮血頃刻間血染江水,無數伏屍橫亙在江河之上,連帶著江東的戰旗都在飄蕩。
裴茂一人當先的登陸渡口。
手中的連弩未曾放下過一次。
揹負的六個弩匣已經被射空,領著大軍在渡口建造出一片隔離帶。
“列陣!”
“推木舟橫行三百步!”
李典領人奮力將木舟,猛衝拉扯上岸。
帶著人橫推木舟,抵禦江東將士的箭雨,欲要將安全地帶擴大三百步!
“德謀!”
“你就這樣去了!”
韓當雙眸猩紅,一支弩矢貫穿他的肩胛,已經無力在舉劍。
江東將士已經退到了木寨一側,而此時被弩車弩矢釘在壁壘上的程普早已嚥下的最後一口氣,連身體都冰涼了。
驍騎府的可怕之處展露出來。
超出了所有江東將士的預料。
本以為霸府盛於五營,未曾想一座軍府竟然這麼強大。
似乎,時間過得太快,讓他們忘記了裴茂曾經率人用最快的速度攻破了廬江!
一寸又一寸的疆土被奪取。
偌大的渡口已經沒有江東將士的落足地。
大批軍士只能退守在木寨之中,用來抵抗驍騎府的連弩。
“裴都督!”
“巨光!”
臧霸,蔡瑁等人登入上岸。
裴茂拆下射空的弩匣,沉聲道:“沒時間了,銅陵渡距離宛陵有二百里,其中還有一座南陵城,你們立刻下令將士以火箭攻殺木寨,驅逐敵軍前往南陵,用最快的速度殺到宛城!”
“這麼緊急?”
臧霸眉頭一挑道!
裴茂抽劍笑道:“我給吳郡下令了,徐晃在初三攻伐宛陵,如果我們不能形成合擊之勢,他必然破不了宛陵,還會被周瑜擊潰!”
“備火箭!”
臧霸轉頭大喝!
蔡瑁亦是責令道:“傳令各軍備足箭矢,留下五千人護好船隻,其他人跟著我殺往宛陵!”
“喏!”
荊州水師的一眾小將應允。
將士的差距,裝備的差距,讓江東防線一潰再潰!
茫茫天穹之上,無數火箭形成的火雲墜落在兵寨之中。
糧草,軍帳,物資全部被點燃,更多的是隕落在箭矢之下的將士。
縱然銅陵渡有五萬大軍。
可是在大軍的合擊之下,不堪一擊的便崩塌了!
江東軍士潰敗而逃,狼狽的朝宛陵而去。
更多的人則是四散而去,已經不想在與霸府交戰。
江東敗勢已定,周瑜,黃蓋這些人有他們的堅守,可他們這些尋常將士也有妻兒老小,自然不會在為孫吳氏死拼。
日頭升起之時。
銅陵渡一片焦土。
營寨依舊冒著大火,只有留守的荊州水師在處理戰場。大批兵馬朝著南陵開府,想要在明天對宛陵進行一場合圍之戰!
韓當,程普敗的太快了。
這場登陸戰以摧枯拉朽之勢碾壓。
不過多半日的時間,戰報已經擺在了周瑜的面前!
“敗了!”
“大軍登陸!”
周瑜目光平淡,臉色卻愈發紅潤起來!
呂蒙出列道:“大都督,是否立即召回黃公覆將軍?”
“不必了!”
周瑜合上戰報,嘶啞道:“公覆恐怕已經帶著大軍往回撤了,梅念笙必然不是隻伐宛陵,恐怕吳郡的大軍已經開始攻伐建業等地了!”
“那…….!”
呂蒙張了張口!
周瑜抬頭道:“子明,這場戰爭馬上就要結束了,勝敗其實早已經註定,你對軍營將士頒佈軍令,願意歸降曹魏者,可以現在返回自己的家中,等候戶部統計戶籍!”
“什麼?”
呂蒙頓時驚愕無比!
周瑜目光滄桑,嘶啞道:“他們沒有死戰的理由,你也可以降於梅念笙!”
“大都督!”
呂蒙目光堅決。
周瑜擺了擺手,嘶啞道:“去吧,等公覆,義公他們回來在入帥帳!”
“喏!”
呂蒙躬身走出帥帳。
“咳咳!”
周瑜一口鮮血吐在戰報上,瞳孔渙散成雲霧狀,沒有一絲亮光,喃喃道:“梅念笙,終究還是未能等到你,若伯符還能活十載歲月,江東絕不會就這樣亡了,曹孟德也不可能一統天下!”
黑暗吞噬大日。
夜幕降臨在天地間。
江東大營中的一座座軍帳亮起。
唯獨帥帳依舊處於黑暗之中,似乎再也亮不起來光芒!
“子明將軍!”
一個小將揹負行囊站在轅門處。
呂蒙抿了抿嘴,嘶啞道:“銅陵渡失守了,宛陵絕對扛不住太久,大都督已經下令了,你們沒有死戰此地,可以返回家中等候大魏官吏整飭戶籍!”
“末將拜別!”
小將對著黑漆漆的帥帳躬身一禮。
而後,揹負行囊,頂著夜色消失在黑暗之中。
一個!
兩個!
十個!
百個!
千人,萬人!
軍營中不斷有人走出營地。
江東已經敗了,他們也是遵循周瑜軍令而撤離。
直至後半夜。
一直大軍從涇縣殺了回來。
黃蓋目光疲憊道:“義公回來了沒有?”
“還沒有!”
呂蒙點了點頭。
黃蓋凝望軍營,蹙眉道:“為何如此安靜?”
“公覆將軍!”
呂蒙垂頭道:“大都督下令,讓末將遣散軍中將士,銅陵渡失守,我們最後的戰機已經沒了!”
“不可能!”
“大都督怎麼會認輸!”
黃蓋大手一揮,怒不可遏道:“他怎麼可能輸給梅念笙!”
“轟隆!”
“轟隆!”
“轟隆!”
西南方傳來一陣轟響。
韓當帶著千餘殘軍奔赴而來。
一天兩夜的潰逃,讓他們早已疲憊不堪!
“義公!”
“公覆!”
韓當,黃蓋互叫道。
“德謀呢?”
黃蓋目光掃過殘軍道。
韓當身子微微一顫,嘶啞道:“霸府第三營在荊州戰艦之上,我們被打了一個措手不及,德謀當場戰死在銅陵渡,裴茂強渡江東,一把火燒了營寨,大軍四散潰逃,現在就剩下我們了!”
黃蓋身子踉蹌,怒道:“我見到銅陵渡大火焚天,就帶著大軍回撤宛陵,你們就敗了?”
“子明!”
“我要見大都督!”
韓當無力爭吵,抬頭疲憊道!
“嗯!”
呂蒙點了點頭。
帶著二人朝帥帳走去。
行至帳前,黃蓋看著黑漆漆的帥帳,蹙眉道:“為何不點燈?”
呂蒙搖了搖頭,沉聲道:“大都督下令,兩位將軍回來之後,未將才能帶人進帥帳!”
“刷!”
韓當掀開帥帳。
剎那間,一股血腥味撲面而來。
三人臉色頓時一變,在帳內點燃油燈火燭!
呂蒙臉色煞白,扶起伏在桌案上的周瑜,痛苦道:“大都督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