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要阻攔我等！？”
一道聲音驟然從鉛灰色雲海深處炸響。
彷彿是天地在說話一般。
聲音落下的剎那。
方青禹身處的這片冰海空間。
瞬間被一股無形巨力徹底禁錮。
他剛剛催動星骸之力，準備抱著姜薇撕裂空間遁走的動作。
硬生生被釘死在原地。
唯有懷中的姜薇，那融合的氣息依舊在虛實間流轉，彷彿自成一方小世界，不受這恐怖的禁錮影響。
就在這時，一直靜立如淵的燭龍動了。
她沒有抬頭看一眼那鉛灰色的雲層。
只是朝著那禁錮方青禹的虛空方向。
抬起了那隻穿著普通帆布鞋的右腳。
輕輕向前，踏出一步。
“咔嚓.”
一聲清脆的碎裂聲，彷彿是整個空間結構的哀鳴。
燭龍腳下那厚重堅硬的冰層。
無聲地蔓延開無數道深不見底的黑色裂痕，如同瘋狂生長的蛛網，瞬間擴散至數百米開外。
隨著她這一步踏落，那股禁錮萬物的恐怖壓力。
如同被砸碎的冰面。
轟然崩解。
方青禹只覺得身體驟然一輕，重新恢復了掌控。
沒有絲毫猶豫。
體內星骸之力就要再次爆發。
“哼！”
雲海深處，再次傳來一聲冷哼。
這一次，不再僅僅是禁錮。
一股帶著實質殺意的威壓，瞬間鎖定了方青禹和他懷中的姜薇。
然而這一次，沒等燭龍再次出手化解
轟！轟！轟！
鉛灰色的厚重雲層。
如同被巨手狠狠撕開。
十幾道煌煌如大日般的身影。
攜帶著截然不同的神性光輝，悍然降臨！
他們立於極高極遠的雲巔，周身神光萬丈，形態模糊不清。
只能隱約看到或巍峨如山，或縹緲如雲，或熾烈如陽的輪廓。
僅僅是他們一同現身所帶來的存在感。
就如同整個天穹徹底傾覆，沉沉地碾壓下來。
方青禹剛剛恢復的行動力。
在這十幾道神明意志的聯合鎖定下，再次變得寸步難行。
為首那道通體籠罩在如血般粘稠，彷彿能焚燒萬物的赤紅神光中的身影。
緩緩向前移動了一步。
祂的目光穿透層層空間。
無視了下方苦苦支撐的大磊和方青禹。
直接落在了最前方那道看似單薄的身影上。
“不用讓那小子走了。”
“你應該比任何人都清楚！”赤紅神明的聲音帶著一種洞悉一切的冷漠，“若我等今日拼死出手，不惜代價要追殺他…你，攔不住我們所有人！”
這話絕對不是恐嚇。
在明知前方是燭龍的情況下。
對方還敢一起過來，意味著他們擁有聯合抵抗燭龍的信心。
而能跟燭龍對抗的存在。
起碼都得是玄鼎級別吧
十幾位位格至少是玄鼎級，甚至可能更高的神明聯手搏命。
自己一個三階要從他們眼皮底下走掉。
哪怕有燭龍在，確實有點難。
不過
面對這赤裸裸的威脅，燭龍那雙黑白分明的異瞳。
終於從那十幾道神光身影上緩緩掃過。
她依舊沒有說話。
那張完美得不似凡人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甚至沒有看方青禹一眼，只是再次向前。
朝著那片壓抑得令人絕望的雲海。
踏出了第二步。
這一步，她踏在了虛空之中。
腳下冰海無聲下沉數尺。
清冷的聲音如同冰泉滾過玉盤，清晰地在這片被神威籠罩的冰海上響起。
“他不會走，”
燭龍的聲音平靜無波。
“也不用走。”
話音未落，她的身影已出現在離海面數十米的空中，與那片鉛雲遙遙相對。
素白的t恤，深藍的牛仔褲，高束的馬尾在凜冽的寒風中紋絲不動。
卻散發出令漫天神明都為之窒息的孤高與威嚴。
她黑白分明的異瞳掃過雲層深處那若隱若現的十幾道神影。
目光最終落在那聲音來源處。
一團最為熾烈的煌煌紅光之上。
“以前我知道有很多人針對小姜。”
“但這是她自己選的路。”
“我可以救她一次，兩次，不能救她無數次。”
“所以，我沒有出手。”
說到這裡，她微微停頓了一下。
那雙古井無波的黑白異瞳中，第一次清晰地升騰起怒意。
一絲殺意如同滴入清水的墨汁。
瞬間瀰漫了整個北極的天穹！
“但我沒想到的是”
“當我在跟前的時候，你們竟然還敢出手！？”
殺意瞬間席捲了整片冰海。
“可想而知。”
燭龍的聲音重新恢復了平靜。
“在過往，你們為了輪迴之力，到底有多喪心病狂。”
雲海深處，一片死寂。
那十幾道散發著各色神光的身影，在燭龍這冰冷的質問下，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因為燭龍說得並沒錯。
他們以往為了得到輪迴之力。
確實用了很多手段。
而燭龍見狀，也沒有理會。
而是自顧自朝著空中走去。
“黃帝以前待你們不薄，甚至對你們很多有恩你們就沒有考慮過，當他回來的時候.你們該怎麼面對他？”
說完，燭龍此刻已經來到了比位他們還高的高度。
俯視著他們。
黑白雙瞳眼裡，沒有半點情緒。
只有越發漸濃的殺意.
過了許久。
沉默被打破。
一個低沉沙啞的聲音自雲層深處響起。
聲音的主人似乎是一團暗沉的土黃色光暈：
“我們也只是想活著罷了”
聲音裡充滿了掙扎，不甘。
燭龍靜靜地聽著。
然後，那張完美得如同冰雕玉琢的臉上，嘴角極其細微地向上勾起。
那像是一種看到荒謬絕倫之景時。
發自本能的笑意。
笑聲持續了足足十幾息，才漸漸平息。
燭龍臉上重新歸於那亙古不變的清冷。
她俯視著下方雲海中那些被她的笑聲震得神光不穩的神明。
黑白異瞳中的殺意已濃烈到極致。
她紅唇輕啟：
“看來，是我太久沒出手了”
她微微歪了歪頭，高馬尾在凝固的空氣中劃過一道弧線。
“讓你們有了能從我手裡活下來的幻覺。”
話音落下的剎那.
燭龍那隻純白無暇的左眼。
輕輕地閉上了。
而就在她左眼閉合的這一瞬間。
整個北極，連同其上方無垠的天穹，其下浩瀚的冰海，以及視線所及的一切。
光，消失了。
黑暗，如同倒扣的墨玉巨碗。
瞬間籠罩了整個世界。
“燭龍！你.”那團熾烈的紅光在黑暗中瘋狂暴漲。
發出驚怒交加的咆哮，聲音穿透了層層黑暗，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
“我們無意與你為敵！我們只是想活著有什麼錯！？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一位的存在，我們的命都不在自己手中！！”
怒吼在絕對黑暗中顯得格外刺耳。
“喔？”
燭龍清冷的聲音如同黑暗本身在低語，帶著一絲漫不經心的漠然。
“那關我何事！？”
說完，天上就傳來了劇烈的響動。
震得整個海面地動山搖。
至於為什麼方青禹知道整個海面跟海嘯一般。
是因為這無盡的黑暗，對於方青禹來說.
與白晝無異。
換句話說，也就是方青禹並沒有受到任何影響。
因為巡界者掌握光明與黑暗的能力。
就是從燭龍身上獲得的。
所以此刻，當黑暗展開。
方青禹只是稍稍躲遠了一點。
但卻沒帶著姜薇走，因為當他要帶著姜薇走的時候。
天空上立刻會有一股死亡威壓牢牢鎖定著自己。
也就是說，哪怕他們戰死，估計都不會放自己走。
那自己就沒必要冒那個風險了。
目前自己不走，他們反而會將心思放在燭龍身上。
也就是說目前的自己和姜薇還是安全的。
於是方青禹將還在融合的姜薇輕輕託在一邊，讓其懸浮在空中，不落在海面上。
隨後自己直接盤膝坐了下來。
閉上眼睛，看向眼前的圖譜。
在這兩個月以來。
方青禹平時除了帶燭龍游覽各座城市以外。
其實在技能點的收割方面也絲毫沒有落下。
而且，方青禹得感謝洪齊天會議上說的，讓他去其他城市轉轉，別老待在一座城市裡。
因為這兩個月裡遊覽的每一座新城市。
方青禹都能碰到大量的新命鬼，可能是因為地區不同，傳送過來的命鬼也不同。
所以幾乎每天都能收割大量的技能點。
這也就意味著
在這兩個月裡，方青禹的實力，其實大漲了一波。
目光掃過圖譜。
除了原本就大成的氣血法和觀想法。
拳法，煉體法，刀法，身法也都被各自提升到了大成。
至於碎星斗魁自帶的星骸技能。
更是被方青禹直接升到了圓滿。
而這僅僅是碎星斗魁這個職業的提升。
有突破質變的，其實是原本的巡界者。
方青禹翻開碎星斗魁後面那一頁。
原本寫著巡界者這一頁。
此刻已經發生了大變樣。
【職業：淵闕裁律主（★★★★） lv.1（0/10000）】
【必殺技：待推演】
【核心技能1：九幽淵噬之庭 lv.1（0/10000）】
【核心技能2：太陰蝕辰胄lv.1（0/10000）】
【核心技能3：步墟 lv.1（0/10000）】
【核心技能4：斷宇無間斬lv.1（0/10000）】
【核心技能5：歸葬諸星寂 lv.1（0/10000）】
除了必殺技以外。
所有技能全部進階，與原來的技能的相對應。
這就是巡界者提升到三階後的變化
也就是使徒級。
並且淵闕裁律主的星級，與神霄使以及碎星斗魁一樣。
都是四星職業！
也是多虧了，方青禹之前在不義之城從鬼車的真身意志上。
拿到了一部分對方的神明本源。
這才能夠將職業進階。
同時這意味著。
目前的方青禹，總共擁有3個三階的四星職業。
並且任意一個職業單獨拎出來，都能夠越階挑戰四階。
那麼三職業融合後呢！？
能不能撼動五階的神明！？
這個問題，方青禹心裡有點沒底。
所以此刻的方青禹開啟了圖譜。
因為如果三職業融合，都無法撼五階神明的話。
那就只剩下無敵法了！
方青禹重新翻到碎星斗魁那一頁。
【本源技1：開天（89666/）】。
【本源烙印傳承：元始開天策lv.4（0/80000）】。
【玄晶：88（五次破限）】。
在這兩個月裡，方青禹只再投入了一次400點技能點，升級元始開天策，將其升到4級。
玄晶屬性再次大幅度增長。
而本源技開天，也在那一次升級中，以及平時的感悟中，大幅度漲到了近乎九萬經驗。
那麼接下來.
只需要將元始開天策升到5級。
本源技開天的經驗絕對能拉滿。
這就是目前，方青禹唯一想到的，最有把握能撼動五階神明的手段。
於是方青禹看著自己一直留著的800技能點，此刻沒有任何猶豫，直接將技能點投入，800技能點瞬間消失。
轟——
意識再次輕車熟路地被強行塞入了那具蘊含著開天闢地偉力的巨人體內。
舉起紫氣。
劈！
一次！兩次！三次！
這一刻，盤坐於黑暗冰海中的方青禹突然陷入了沉寂。
這個時候，方青禹急沒有用。
上面的戰場.那可是燭龍與諸位神明的戰場。
每一位最低都是玄鼎級的神明。
自己目前哪怕再急，上去也幫不了忙。
不如先安穩地在最短時間提升自己。
看本源技開天能否進階，最後再去看看能不能幫上忙。
想到這，方青禹的心緒徹底平靜下來
與此同時。
天空之上的戰場。
黑暗籠罩著破碎的冰洋。
燭龍的身影如同永夜本身化形。
在十數道燃燒著本源神力的煌煌光影圍攻下穿梭。
她的動作閒庭信步，空間在她指尖扭曲。
時間在她周身時而凝滯，時而加速如白駒過隙。
“燭龍！你當真要趕盡殺絕？！”
那團熾烈如熔岩星辰的紅光發出驚怒的咆哮，他周身神焰瘋狂暴漲，化作一柄橫貫黑暗的火焰巨矛。
帶著焚盡星河的威勢，撕裂層層迭迭的空間褶皺，悍然刺向燭龍眉心。
“那位已經出世了我們再不想辦法，到時候我們都是祂手裡的傀儡！！！”
“你難道就能置身事外？！我們聯手，尚有一線生機！”
“何必為了一個放棄輪迴的女魃，與我等拼個兩敗俱傷？！”
他的怒吼在法則碰撞的轟鳴中顯得格外尖銳。
充滿了不甘。
燭龍面對那焚天煮海的火焰巨矛，連眼神都未曾波動一下。
她只是極其隨意地抬起右手，纖細如玉的五指對著那刺來的矛尖，輕輕一握。
“嗡——”
火焰巨矛前方，空間瞬間向內坍縮。
足以焚滅星辰的神焰，如同泥牛入海，連一絲波瀾都未能掀起。
“兩敗俱傷？”
燭龍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清冷依舊。
卻帶著一絲嘲諷。
她那隻緊閉的純白左眼依舊未曾睜開。
僅憑一隻深邃如淵的黑瞳，冷冷地注視著那團因神術被破而光芒劇烈搖曳的紅光神明。
“你們也配？”
“當初是你們自己種下的果，現在來後悔選了這條路.”
“最後就想把這份因果，施加在我妹妹身上？”
“你們真是.”
說到這，燭龍微微停頓了一下。
腦海中在回想著。
方青禹之前跟她說過的一句諺語.
那張完美無瑕的臉上，掠過一絲厭惡的表情。
下一刻，燭龍紅唇輕啟：
“真是.土狗打飽嗝。”
“……！！！”
絕對的死寂降臨在這片空間。
圍攻燭龍的十幾位神明。
無論是那團憤怒的紅光，還是其他散發著青木、厚土、庚金、弱水等各色神輝的存在。
動作都出現了極其短暫的凝滯。
他們萬萬沒想到有一天會在眼前這位高高在上的存在口中。
聽到這麼一句粗俗的話語。
但也就是這句話，讓他們的心態徹底失衡.
“好好好！燭龍！這是你逼我們的！”
紅光瘋狂扭曲。
“那就看看！看看你這尊古神，今日到底能不能攔住我們，看看是你先殺光我們，還是我們先撕碎那女魃，奪了她的輪迴本源！！！”
“諸位！還等什麼！燃燒本源！！！”
隨著他瘋狂的嘶吼，十幾道神光瞬間爆發出前所未有的亮度。
彷彿十幾顆太陽在黑暗中同時點燃。
狂暴的神力毫無保留地傾瀉而出。
朝著中央那孤高絕世的素白身影，狠狠罩下！
神戰的烈度。
在這一刻被徹底引爆，達到了不死不休的頂點。
就在方青禹於神戰餘波的絕對黑暗中。
還在不斷劈著混沌的時候。
千里之外。
聯邦上京市，龍淵武館外的那條古街。
護城河依舊在稀疏的星光下靜靜流淌。
倒映著城市稀疏的燈火。
洪啟天依舊坐在他那張磨得發亮的小馬紮上，破舊的草帽扣在花白的頭髮上，遮住了大半張飽經風霜的臉。
手裡握著那根簡陋的魚竿，魚線垂入平靜無波的河面。
一切似乎與兩個月前的那個夜晚，並無不同。
“叮咚。”
一聲輕微卻清晰的手機提示音。
打破了河畔的寧靜。
洪啟天握著魚竿的手，紋絲不動。
佈滿老繭的另一隻手，慢悠悠地伸進洗得發白的舊棉襖口袋，掏出了那部老舊的手機。
螢幕亮起微光，照亮了他溝壑縱橫的臉。
一條來自小玖的簡訊。
孤零零地躺在螢幕上。
只有兩個字：
「北極」
洪啟天渾濁的老眼，在那兩個簡單的字上，緩緩掃過。
幾秒鐘的沉默。
河面依舊平靜，魚漂紋絲不動。
他臉上的皺紋，似乎在這一刻，又深刻了幾分。
那點刻意維持，如同老農般的悠閒閒適。
徹底消失不見。
他無聲地，長長地嘆了口氣。
那嘆息聲中，沒有驚惶，沒有恐懼。
只有一種塵埃落定般的釋然。
以及一絲滿足。
“呼”
他輕輕放下手中的魚竿，將其穩穩地靠在河岸的石欄邊。
然後，他慢慢地站起了身。
佝僂的腰背，在這一刻挺得筆直。
洪啟天抬手，輕輕扶正了頭頂那頂破舊的草帽。
佈滿風霜的臉上，緩緩扯開一個滿足的笑容，露出了幾顆發黃的牙齒。
“嘿”
他對著北方那深邃的夜空。
彷彿自言自語，又彷彿對著某個看不見的老友低語：
“.多活了兩個月。”
“曬了太陽，釣了魚。”
“也算是不錯咯！~”
話音落下的剎那。
河邊，小馬紮還在。
魚竿橫在草地上，破草帽被風吹得微微晃動。
而洪啟天的身影，已然消失無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