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震的呼吸,在這一刻,徹底停滯了。
他看著那個依舊站在原地,彷彿什麼都沒做的斗篷人,又看了看那九條溫順如貓,散發著純粹靈性的新生火龍,腦海中,只剩下了一片無法用言語形容的空白與敬畏。
當海波東那平淡的聲音響起時,他才如夢初醒,身體猛地一顫,那屬於鬥尊強者的驕傲與威嚴,早已被碾得粉碎,蕩然無存。
“在……在!”他聲音乾澀,竟是下意識地用上了敬語,“前輩……不,大人所需的所有藥材,晚輩……晚輩早已備好!”
他不敢有絲毫怠慢,連忙從納戒之中,取出了一個又一個由萬年溫玉打造的玉盒。每一個玉盒開啟,都綻放出璀璨的寶光,散發出沁人心脾的藥香。
幽冥血晶、萬載冰髓魂、龍鬚冰火果、天蠍毒龍獸的毒核……
這些,無一不是外界足以引得無數強者打破頭顱的稀世奇珍,是焚炎谷耗費了數百年光陰,才勉強湊齊的寶藏。
然而,海波東只是平靜地掃了一眼,便微微搖了搖頭。
“不夠。”
“什麼?!”唐震心中一沉,難道對方要反悔?
“藥材的品階,夠了。”海波-東的聲音,打消了他的疑慮,卻又讓他墜入了更深的困惑,“但,煉製此丹,尋常的藥鼎,承受不住它的力量。”
“那……那該如何?”唐震連忙問道,“晚輩的‘焚天鼎’,乃是貨真價實的八品藥鼎,難道也……”
“鼎?”海波東的嘴角,在斗篷下,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那是一種凡人無法理解的、屬於更高維度的傲然。
“誰說,煉丹,一定要用鼎?”
他緩緩張開雙臂,那雙冰藍色的眼眸,掃過這片巨大的地底溶洞。
他看著下方那翻滾不休的銀色岩漿湖,看著周圍那被他玄冰之氣凍結的晶瑩石壁,看著空中那九條恭敬待命的新生火龍。
“這片天地,便是我的爐。”
“這地心之火,便是我的碳。”
“這萬載玄冰,便是我的水。”
“今日,我便讓你看一看,何為……真正的鍊金術。”
話音未落,他心念微動。
“起!”
一聲令下,整個地底溶洞,轟然劇變!
下方那片巨大的銀色岩漿湖,竟如同受到了無上意志的召喚,一條條粗壯的岩漿火柱沖天而起,卻並未散發出狂暴的熱浪,反而以一種無比溫順的姿態,在空中交織、盤旋,最終,構成了一座巨大無比的、由純粹液態火焰組成的火焰蓮臺!
而周圍的石壁之上,那被海波東玄冰之氣凍結的萬載寒冰,也開始融化,化作一道道至陰至寒的藍色溪流,它們逆流而上,在火焰蓮臺的上方,同樣交織成了一座散發著永恆寒氣的……玄冰蓮臺!
一上一下,一冰一火,一陰一陽。
兩座由極致力量構成的蓮臺,遙遙相對,中間那片廣闊的虛空,便成了海波東口中,那足以容納天地的……無形丹爐!
唐震在一旁,已經徹底看傻了。
以天地為爐,以法則為火!這已經不是煉藥了,這是神明在創造世界!他那引以為傲的七品煉藥術,在這等偉力面前,渺小得如同孩童的塗鴉。
“去。”
海波東屈指一彈,那些裝著稀世藥材的玉盒,便自動飛起,懸浮於冰火蓮臺的中央。
他沒有像尋常煉藥師那般,小心翼翼地提純、融合。
他只是對著那九條新生火龍,下達了命令。
“第一味,幽冥血晶,以巽位之火,提其血煞,留其精純。”
“第二味,萬載冰髓魂,以坎位之冰,凝其魂力,去其寒毒。”
“第三味……”
他一道道命令,清晰、簡練,卻又蘊含著對藥理與能量最深刻的理解。
那九條火龍,彷彿成了他最精準的手臂,它們心意相通,完美地執行著每一個指令。有的噴吐出至陽至剛的雷罡火,有的則引動火焰中最精純的淬鍊之力……九種不同的火焰特性,被它們施展得淋漓盡致,完美地作用在不同的藥材之上。
一時間,整個“丹爐”之內,寶光四射,藥香沖天!
無數藥材的精華,在冰與火的交織淬鍊之下,化為一團團顏色各異的、最純粹的藥液,靜靜地懸浮著,彼此之間涇渭分明,卻又隱隱構成了一個玄奧的陣勢。
唐震在一旁,看得如痴如醉。他發現,對方的每一步,都顛覆了他對煉藥術的認知。那種對能量的精準控制,那種對藥理的隨心運用,已經達到了一種“道”的境界!
“還差最後一味藥引。”
海波東的聲音,將唐震從沉醉中喚醒。
他緩緩抬起右手。
“吼——!”
一聲充滿了太古威嚴的龍吟,再次響徹!那道被他收服的紫金龍王之魂,自他身後咆哮而出,龐大的身軀,幾乎要將這片地底空間撐破!
“主人!”龍魂的聲音,直接在海波東的靈魂中響起,充滿了絕對的臣服。
“取你一縷本源龍魂,用以入藥。”海波東的聲音,不帶絲毫感情。
“是,主人!”
紫金龍王沒有絲毫的猶豫,它那龐大的龍魂,猛地一顫,一縷比髮絲還要纖細,卻蘊含著它最精純本源之力的紫金色光線,自動從它眉心飛出,緩緩地,飄向了那團懸浮的藥液。
這,才是《陰陽玄龍丹》真正的核心!
以真龍之魂為引,調和陰陽,勾連天地,方能煉製出這逆天改命的神丹!
就在那縷本源龍魂,融入藥液的瞬間!
轟隆隆——!!!
整個“丹爐”,劇烈地震顫起來!
所有的藥液,在這一刻,彷彿找到了主心骨,瘋狂地向著那縷龍魂匯聚、融合!
一陰一陽,一冰一火,兩種截然相反的力量,在龍魂的調和之下,竟開始以一種匪夷所思的方式,相互糾纏,相互轉化,最終,化作了一副覆蓋了整片虛空的、巨大無比的黑白太極圖!
而在太極圖的中央,一條由純粹藥力凝聚而成的紫金色神龍,正在緩緩成型,仰天咆哮!
丹未成,而藥香已化龍!
這股恐怖的能量波動,再也無法被禁制所束縛,它穿透了厚重的岩層,衝出了焚炎谷的護山大陣,直衝九霄!
剎那間,焚炎谷上空,風雲變色!
天空,一半,烏雲密佈,電閃雷鳴,降下漫天冰雹,氣溫驟降,彷彿極北寒冬!
另一半,卻晴空萬里,烈日當空,降下無盡火雨,大地乾裂,彷彿赤地千里!
整個中州南域,無數正在閉關的老怪物,在這一刻,齊齊睜開了雙眼,駭然地望向焚炎谷的方向!
“這是……何等丹藥出世?竟能引動天地異象至此?!”
“冰火同爐,陰陽逆轉……難道是傳說中的八品,甚至是九品寶丹?!”
“焚炎谷,究竟發生了什麼?!”
無數道強大的神念,試圖跨越萬里,一探究竟。但他們的神念剛一靠近焚炎谷,便被一股無形的、霸道絕倫的領域之力,狠狠地彈了回去!
地底溶洞之內。
海波東對外界的一切,充耳不聞。
他看著那即將成型的神丹,眼中閃過一絲滿意。
“凝!”
他緩緩吐出最後一個字。
天空中那巨大的冰火太極圖,瞬間向內坍塌、收縮,所有的能量,所有的法則,所有的藥力,都向著中央那條咆哮的藥龍,瘋狂地匯聚!
光芒,在這一刻,達到了極致!
當光芒散去。
整個地底溶洞,恢復了平靜。
只有一枚約莫龍眼大小、通體一半呈深邃的墨黑色,一半呈璀璨的赤金色,表面還纏繞著一條活靈活現的紫金小龍虛影的完美丹藥,正靜靜地懸浮在半空之中。
它沒有散發出任何驚人的藥香,也沒有綻放出任何璀璨的寶光。
它所有的力量,所有的神韻,都完美地內斂其中,返璞歸真。
但唐震知道,只需這一枚丹藥,便足以讓一名鬥尊,為之瘋狂!
海波東緩緩伸出手,那枚《陰陽玄龍丹》,便自動地,溫順地,落入了他的掌心。
他轉過身,看向那早已激動得渾身顫抖,老淚縱橫的唐震。
“丹,已成。”
“接下來,該履行你的承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