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麼!”
一記杯盞被砸碎的清脆響聲從宋清寢閣傳出。秋來戰戰兢兢,將滿地的碎渣子一片片撿了起來。一地茶水混著茶葉,還在地上騰騰地冒著熱氣
“姑…姑娘別生氣!我…我也不知為何事情會變成這樣。”
秋來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不敢看宋清眼睛。手中還握著一把陶瓷碎片。
“你確定當時和那人講話時,沒被人聽了去?”,宋清帶著慍怒道。
“我與那人交談時,天也才剛亮不久。我仔細確認過四周的,根本沒人!”,秋來嗓音中已帶哭腔。
宋清不答,只閉上眼,深吸了口氣。
她怎麼也想不到,自己那看似天衣無縫的計策,不僅就這般輕而易舉地被宋妍給破了,還反倒白白花了二十兩銀子給對方藥鋪買了個好名聲。氣的她心臟猛地絞痛。
“姑…姑娘”,秋來見宋清面色蒼白可怖,不禁有些害怕地叫了一聲。
“不行,這口氣,我是無論如何都忍不下去的。秋來,我要去和言郎說,讓他來想想辦法!”
“是!是!郎君聰明,又素來捨不得姑娘受半分委屈,這次,也一定會幫姑娘想辦法的!”,秋來急急附和道。
另一邊,宋妍在經歷了一上午的演戲後,興奮又疲累。
於是,中午剛過,她就早早告辭金氏母子,離開了詠絮堂,先行回府休息去了。
主僕二人才剛踏進府門,就有小廝突然跑來,慌慌張張提醒道,“二姑娘可算回來了,府君正等著問話二姑娘呢!”
宋妍聽得一頭霧水,朝小廝問道,“為何要問我話?”
小廝膽小,支支吾吾半天也不敢講明緣由,只重複著,“姑娘去了就知道了!府君臉色不好,二姑娘一會兒切記,莫要衝動,免得惹惱了府君。”
正廳內,與宋妍第一次見到宋運一樣,他還是板著張臉,眼中盡是嫌惡與怒氣,分毫看不出任何父女情誼。
宋運的兩旁依次坐著宋寅與宋至。只見他們二人,雖沒有宋運這般的冷酷表情,卻也都擺出一副極其失望的態度,時不時地搖頭嘆氣。
“給我跪下!”,宋運突然厲聲,直接就把宋妍一聲呵住,僵在了原地。
“二姑娘,快跪下吧!”,一邊小廝亦忍不住輕聲勸道。
宋妍皺眉,也不跪,仍站著,反問道,“女兒不知自己犯了何錯,父親竟如此生氣?”
宋運聞言當即一聲冷笑,嘲諷道,“你如今靠著別人的錢財,做了些好事,自以為得了天價賞賜,就被利益燻了心,了不得了?要不是常侍告訴我,你利用冬順之死,自導自演,在外鬧了一場,我竟還不知我們宋家生出這般不知廉恥的女兒!”
未等宋妍做出反應,一旁宋至又忍不住道,“二妹妹,我本還為你這些年來的心性改變而感到歡喜。可沒想到,你怎麼還是原來這般魯莽樣子?冬順緣何而死,你心中當比任何人都清楚才對。怎麼還敢拿這件事在外做文章、博名聲?倘若哪天被人揭穿,你是要置我們宋家,你三妹妹甚至沈常侍的顏面於何地?”
“沈言?”,宋妍暗自疑惑。
這兩番話,說的她是一頭霧水,冤枉不已。
她抬頭看去,只見宋清正在一旁假意掩面,嘴角卻在不經意間揚起了一絲笑意。
宋妍見狀,瞬間心思瞭然。心想,“她見害我不成,果然去找沈言幫忙了。”
“我沒有借冬順的死為自己博名聲。我也不需要”,宋妍正聲答道。
“還敢狡辯!”,宋運怒道。
“娘子沒有狡辯,是三姑娘先找人誣陷娘子!娘子為了保住藥鋪,才出此下策應對的!”,夏吟跪在地上,含淚分辯道。
“你胡說!我們姑娘安安分分的!為何要拿自己的名聲開玩笑!你這分明是幫著你家主子汙衊我們姑娘!”,秋來一個箭步走向前,指著夏吟道。
見兩個下人彼此鬥嘴推脫,宋運心中更生煩悶。他根本聽不進夏吟辯白,也並不打算因後宅之事勞心費神的刨根究底。
他只知,宋妍今日的一齣戲,完完全全是將宋家的名聲推進了火坑炙烤,一不留神就會化為灰燼。
於是,他感到愈發生氣,臉色發青,拍桌道,“來人!把這個不知天高地厚,屢次頂撞汙衊主子的東西拖下去打死!以正家法!”
夏吟見宋運態度堅決,神色兇狠,臉色陡然煞白一片。
只見她雙腿發軟,眼淚止不住的往眼眶湧出,焦急喊道,“奴婢所言句句屬實啊!府君饒了我!娘子!娘子救我!”
宋妍亦心驚,登時,瞪大了雙眼。她全身的血液都在這一刻湧向頭顱,凝固了住,只覺頭皮一麻。
眼看著小廝要來拉人,宋妍急急忙上前撲倒,一把便將夏吟抱入了懷裡。
她朝著宋運怒道,“父親為何不信我?!夏吟不過是替我說了句實話,你為何就要將她置於死地!父親冷酷如此,將人命視若草芥,難道這樣宋家就會有臉面嗎?!”
語畢,滾燙的淚珠亦撲簇簇地直從宋妍眼眶不自覺淌下。
宋運被氣的發顫,也不顧府君威儀,兀自站起了身,揚起手就要去打宋妍。
一旁宋寅見情勢不對,也趕忙起身拉住了宋運,朝著宋妍方向急切道,“二妹妹你也太頑固了!激怒父親對你有什麼好處?還不趕緊跪下道個歉!”
另一邊,宋至也焦急勸道,“是啊,二妹妹!何苦這般倔強?趕緊認個錯,我們從長計議就是!”
宋妍一臉不可思議地看著兩位哥哥,激動道,“我如何認錯!父親要殺了夏吟,我為何要認錯!”
宋寅道,“只要你願意認錯,哥哥做主,保下夏吟一命!”
宋妍怔怔。她看向夏吟早已滿是淚痕的臉,頓覺錐心刺骨,心中悲涼。她冷笑一聲,回頭間,眼神剎那死寂一片。
她不答,慢慢鬆開了抱住夏吟的手,面無表情地匍匐至宋運跟前跪下,磕了一頭,道,“女兒不孝,行為狂妄。請府君責罰。”
“自罰去家祠跪三個時辰,大門敞開,以示正聽,期間,不允許任何人送水送食,違令者,棒殺”,宋運命令道。
宋妍從未想過,自己穿書後,有一天,竟然要被人強迫跪在地上不吃不喝六個小時。她的雙腿很快就因為血液不流通而腫脹發麻。
“娘子,可以起來了。”
夜深時,夏吟紅腫著一雙眼,走到宋妍身後要去攙扶。
宋妍抬眼,只見夏吟一雙露出的手腕竟佈滿了紅痕。
“他們打你了?”,宋妍心疼道。
“沒事的娘子,小傷而已。比起娘子算不了什麼。娘子起來吧。”
宋妍這一跪,就是黃昏至夜半。雙腿早就發軟麻木,沒了知覺。兩個膝蓋更是烏青一片,不忍直視。
夏吟幾乎是忍著傷痛將宋妍背在了身上,才得以一步一步走回了寢閣。
果不其然,這一晚,宋妍全未闔眼。
膝蓋的陣陣疼痛伴隨著每一次身體微小的扭動襲來,如刀割一般,折磨的宋妍根本沒了睏意。
當清晨的第一聲鳥鳴響起時,屋外就有小廝悄聲通報,“柳大人在後門等著娘子,說等娘子醒了,有話要和娘子商談。”
“我腿不方便,你自領他進來吧”,宋妍虛脫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