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妍一整個向後跌去，恰落進沈言懷中。
只覺後背一陣溫熱，宋妍方意識到是沈言擋在了自己身後。
只見他一隻手撐著地面，另一隻手卻無意識地緊摟住了宋妍的腰。
二人皆愣在原地，一時尷尬，慌了神色。只聽聞彼此胸口心跳砰砰，還未緩和平息。
“言郎？”宋清驚訝的聲音從二人身後傳來。
沈言霎時後背一涼，心一驚，忙回頭去看。
只見宋清神色古怪地盯著地上，眸光意味不明。
“你們在幹什麼？”
宋清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索性向前走了兩步。
眼前二人剛經歷意外，雙雙保持著摔跤姿勢，僵坐原地。故而，沈言的手也還搭在宋妍身上，暫時還未來得及放開。
宋妍聞聲亦回頭看去，臉卻剛巧貼上了沈言胸膛。
如此景色，在旁人眼裡，反倒更顯曖昧起來。
宋清的嘴角忍不住抽動，眼底瞬間蒙上一層溼氣，再無來時的靈動光亮。
沈言這才反應過來出了大事，忙抽手用力推開懷中宋妍，一個激靈站了起來。
他連衣服都來不及整理，任憑其皺皺巴巴，慌張解釋道，“清兒，你別誤會！我是幫她拿藥，不小心摔的！”
宋清冷笑，道，“拿藥需要兩人抱著拿？是你摔，還是她摔？”
宋清繼而掃了眼仍在地上的宋妍，精緻的眉眼儼然染上了些許怒氣。
“自然是她摔！”沈言用手指向宋妍，神色焦躁，卻越解釋越亂。
“噢？”宋清挑眉，“既是她摔，你怎麼也在地上？我分明就看見你倆抱坐一起！”
宋清盯著沈言，氣息逐漸急促，聲音也開始有些微顫，道，“你若對她有了情義，何必又來招惹我！還假惺惺的提什麼和離。哥哥們果然說的沒錯，我看，如止哥哥就是比你好得多！”
語畢，她頭也不回就往屋外跑了去。
“郎君！秋來原以為你是個專情！早知你和二姑娘如此，我們女郎倒真不如嫁給柳郎君算了！”秋來不平，亦轉身隨宋清跑出門外。
“清兒！”沈言在身後大喊。
他見宋清一哭，心中更是亂了方寸，也顧不得想沒想好接下來的說辭，立馬慌慌張張邊喊邊追了出去。
而另一邊，宋妍剛剛被沈言強推了一把，身體一時失衡，往右一斜，頭險些就撞上了一旁尖銳的紅木桌角。
柳如止一個眼疾手快，忙快步衝上前用手擋在了宋妍腦後。
桌角刺的如止手背一痛，留下一個淺淺的紅印。
一旁冬來見狀也驚慌，連忙上前攙扶。
“小心！”柳如止脫口而出。
他回頭瞪了眼沈言，眼中劃過凌厲寒芒。
待沈言、宋清等人離開後，柳如止和冬來慢慢地從地上將宋妍小心攙拉起來，扶至一邊座位坐著。
“謝謝！冬來你去忙吧，且告訴金娘子讓屋外客人稍等一會兒，我整理整理馬上把藥送出去”，宋妍轉頭先向冬來柔聲道。
冬來點頭，而後又擔心看了眼宋妍，乖乖出了裡屋。
柳如止不言，自是默默扶起冷一旁倒下的矮梯，又開始蹲在地上一聲不吭地清理起了適才不小心被宋妍碰落的部份草藥。
宋妍靜靜看著柳如止亦不敢發一言，半晌，才小心解釋道，“剛剛我和沈言真的是因為拿櫃子上的草藥才不慎跌倒的。”
柳如止手中動作一頓，仍是低頭無話。
宋妍繼續道，“客人要取伏龍肝，冬來取不到，我就幫他。誰知梯子太矮，我也取不到，於是常侍就來幫忙。可我那時太專心，又踮著腳，反倒被突然出現的沈言嚇了一跳，於是腳一滑，就摔了。然後，你們就進來了。”
她悄悄探頭，試圖看出一些柳如止的表情，卻也只能捕捉到他半張躲在陰影裡的側臉。
良久，柳如止打掃完了地上零碎，終於轉身蹲下，朝著座位上的宋妍溫和笑道，“嗯，我相信你的。”
“果真？”
“果真，只要你願意告訴我就好”，他目光深深，像汩汩溫柔的水包圍著宋妍。而他心裡，卻私自藏起了幾分隱隱灼痛。
“剛剛宋清和秋來說的那些話，你也聽見了？”宋妍又問。
“嗯”，柳如止淡淡答。
“哥哥們原希望將三妹妹許配給你，但…”，見屋內只有他們二人，宋妍索性鼓了勇氣向柳如止說道。
可還未等她把話講完，柳如止卻兀地將之打斷，以一種鮮少對待宋妍的嚴肅態度道，“未有定數的事，你不必和我講這麼多。”
此刻，柳如止心裡多是無措，竟不敢再聽宋妍把話講吓去。
他承認，自己的確喜歡過宋清沒錯，可那也是少年時期內心偶然的萌動。
他開始有些害怕，也不敢確定宋妍心裡是否也和她兩個哥哥一樣誤會自己是宋清的良人。
“我聽人說，最近常侍常來藥鋪幫忙？”柳如止穩了穩心中波瀾情緒，又換回一貫溫吞姿態，試探問道。
“是。只是那是有原因的”，宋妍答。
“有何原因？”，柳如止不禁有些疑惑。
“就是…”
宋妍剛打算開口解釋，忽地又想到適才自己被如止生硬打斷的話，只當他心有不悅，忙住了嘴。
“我本想告訴他，家裡人要將宋清許配給他，但我不願意。可他都沒等我說完就著急打斷，定也是不想再聽我說下去的。他若如今心裡還念著宋清，倘知曉婚事快被我攪黃，恐怕和我連朋友都做不成了”，宋妍垂眸暗想，喉口一陣苦意。
如止見宋妍支支吾吾半天也說不出個所以然，心思一沉，動了動唇，略帶幾分無奈，笑了笑道，“你不想說也沒關係的。”
“我不是不想說，只是我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和你說。”
“那等你想好了再說給我聽就行了，沒關係的。”
“好！一定會的！”
宋妍看向如止。他一雙眼像深潭，見不著底，朦朦朧朧，摸不真切情緒，卻又覺得分明藏著悲傷。
宋妍胸口悶悶脹脹，她還想說點什麼，張了張嘴，卻啞然。
“你剛剛要拿什麼藥？我來幫你？”柳如止起身問。
“噢，是伏龍肝。在櫃子最上面，不常用到。”
藥櫥佔了一整牆，約九尺高。縱使柳如止也得爬兩級矮梯才能夠到。
“是這個嗎？”
“嗯！是！你抓兩把下來就行！”
“好！”
宋妍拿到藥，將之仔細包好，送了出去。
“嚯，取個藥也要耽誤這麼久！”門口客人顯然已經不耐煩，抱怨道。
“不好意思啊客官，這藥稀少，拿取麻煩，耽誤了不少時間。這樣，今日方子錢算在我頭上，您別生氣”，宋妍賠笑道。
“掌櫃的還挺好說話，行，下次注意哈！”
客人走後，金氏忙上前關心道，“娘子如何？可有傷著？”
“無礙的”，宋妍答。
“娘子別怪我說話沒有分寸，我看那沈常侍的確不是什麼良人。他在你和你家三姑娘之間來回搖擺的，我怎麼看都覺得不好。娘子好不容易和離，別再跳坑裡去了！”金氏自以為是寬慰道。
宋妍瞳孔一震，趕緊拍了一記金氏手臂，正聲道，“瞎說什麼呢！可別亂講！沈常侍真的只是來幫忙記賬而已！”
轉而，她又慌忙回頭，但見柳如止果真立在自己身後。
宋妍見他臉上沒什麼異樣神色，暗自舒了口氣，心中不免又有些失落。
“只是幫忙就好，只是幫忙就好！”金氏不明就裡，只一旁自顧自地念叨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