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止和蘇木趕到沈府時,弓箭手已經撤離,只剩下鋪天蓋地的大火。
滾滾熱浪襲來,驚的身下馬兒猛抬前蹄,連連後退。
灼熱的濃煙混著屍體燒焦的氣味撲面捲來,讓柳如止和蘇葉都忍不住掩面咳嗽了起來。
“這火太大了,郎君我們進不去的!”
柳如止不言。
刺眼的火光中,蘇木已經看不出他臉上到底是什麼樣的表情。
他一躍下了馬,麻利的撕開了地上屍體的外衣,又迅速脫下自己的外衣,一股腦全塞到了蘇木手上。
然後焦急道,“快!來不及了!你繞道沈府後面,後面有口井,趕緊把這些衣服弄溼了給我送來!快!”
等蘇木抱著一團溼漉漉、還在滴水的衣服回來時,卻見柳如止正將地上廢棄的鎧甲作為容器裝著滿袋的沙土試圖滅火。
見蘇木來後,柳如止便立馬停下手裡的動作,一把接過打溼的衣服,想也不想,就將它們罩在身上往火裡衝去。
只聞蘇木站在門口焦急大喊,“郎君使不得啊!郎君!實在太危險了!”
蘇木見柳如止根本沒有停下的意思,也只好硬著頭皮,又跑去弄溼了一些衣服蓋在自己的頭上,深吸了一口氣後,跟著衝了進去。
刺眼的火光很快就將主僕二人的身影給吞沒了。只留下兩匹馬在原地躊躇。
沈府內,早已沒了一處完好的建築。到處都是碎屑和焦黑的木樁。
大火雖不似門口那般洶湧,但每走兩步卻還是會遇到一團團竄天的火從。
地上橫七豎八,躺著好幾個被火燒的枯焦的屍體,正散發著刺鼻的腥味。
“郎君,沈家娘子不會已經……”
柳如止不答,轉頭看向蘇木的眼眸卻在火光的映襯下一片赤紅。
蘇木意識到了自己說話不吉利,就趕緊閉上了嘴。
“不會的,不會的”,柳如止邊走邊在心裡默唸。垂下的手卻不自覺的有些發抖。
宋妍和夏吟主僕二人正依偎在後院一處臨水的涼亭裡。
涼亭已經幾乎呈燒焦狀,四根支撐著的木樁被燻的烏黑。四周遍佈著大大小小的火團,把空氣燒的無比炙熱。
涼亭靠水,才所幸沒有被毀的太慘烈。這也是宋妍和夏吟精疲力盡後能暫時找到的最安全的地方了。
四處瀰漫的滾滾濃煙已經讓宋妍感到有些頭暈,她覺得腦袋脹脹的,眼睛也燻的快要睜不開。她將頭輕輕靠在了夏吟的肩上。
“夏吟,你累嗎?我頭好痛,我靠一會兒”,宋妍有氣無力道。
夏吟也覺得有些暈,胸口很悶。但她此刻心裡更害怕宋妍支撐不住昏過去,所以反而強打起精神,邊抱著宋妍,邊輕輕搖晃著她。
“娘子,求求你,清醒一點,別睡著了!我們熬一熬好不好!”
耳邊已全是噼裡啪啦的燃燒聲,沈府上下死的死,傷的傷,有的人實在受不了高溫和濃煙,索性跳進了水裡,死生不知。
“我沒想到,努力了這麼久,居然會死在這個情節裡”,宋妍已有些神智不清,大火裡的空氣實在太過悶熱稀薄,鼻子裡全是一陣陣的焦炭氣味。
“娘子怎麼開始說胡話了!娘子你不是說終會有柳暗花明的一刻嗎?你得等到柳暗花明的那一刻啊!”
抱著癱軟在自己身上的宋妍,夏吟鼻涕眼淚流了一臉,心裡又害怕又難過。
遠遠的,夏吟似看到兩個人正朝著這邊走來。
“娘子!你看!那裡好像有人!還有人活著,娘子!”夏吟搖晃著宋妍的身體,興奮喊道。
宋妍有氣無力的半睜著眼睛,也看不真切,隱隱約約,好像的確有人往這趕來。
“夏吟,你說我們是不是快不行了,所以有了幻覺?”
宋妍苦笑,她想起了一個時辰以前,她是真真切切的看到沈言朝著自己的方向跑來的,但最後還不是落得一場空。
如今,這兩個人影更是模模糊糊,看不真切,這讓宋妍心裡更加不抱有希望,也不敢再有希望。
人影走的越來越近,夏吟卻突然用一種失望至極的語氣道,“娘子,可能我們真的產生幻覺了。這兩人越看越像是柳家郎君和蘇木。但是,他們怎麼會出現在這裡?果然是我們已經燒昏了腦袋。”
說罷,夏吟就再也忍不住內心的害怕和失落,索性抱著宋妍像個孩子一樣嗚嗚的哭了起來。
“郎君!那裡好像有人!我聽見有人的哭聲!”
蘇木激動的向柳如止指了一下池塘對岸涼亭的位置。
柳如止循聲望去,只見兩個纖瘦的身影抱做了一團,看不真切臉孔。
他的心裡,突然就有了一種強烈的預感,那就是宋妍!
他發瘋般的向涼亭那裡衝去,周圍的火星濺到了自己身上也不覺得有半分疼痛。
“宋妍!宋妍!”他邊跑邊焦急喊著。
“娘子!娘子!這不是幻覺!這是真的柳郎君!”
夏吟一個激動放下了宋妍,從地上蹦了起來。
宋妍半靠著燒焦的木樁,昏昏沉沉。
待她再用力抬起眼皮時,柳如止那張俊秀的臉龐正已經一臉擔心的看著自己。
“真的是你?”宋妍先是不解的盯著柳如止看了好一會兒,僵在了原地。
待真的分辨清楚後,霎時,大顆淚珠便再也不受控制的奪眶而出。
壓抑了許久的痛苦終於在這一刻全部釋放,宋妍用盡全身力氣抱住了蹲著的柳如止,放聲哭了起來。
“我不知道這是真的假的,但我願意相信這是真的!我實在是太害怕了!”
宋妍的雙臂緊緊環著柳如止的脖子,用力吮吸著他肩頸處的氣味。那股混著煙燻氣味的淡淡檀香讓她在這一刻感到無比的安心。
宋妍的淚一顆顆滑落進柳如止的衣領裡,然後化作一汪暖流,一路燙到了他的心裡。
他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心疼在心底洶湧翻滾,直衝進他的喉嚨口,難過的讓他說不出話。
柳如止只能一手抱緊宋妍,一手摸著她的頭,無聲地撫摸安慰。
“沒事了,沒事了!別怕,我來了!”柳如止在宋妍耳畔溫柔說道。
“郎君快走吧!有什麼回去再說,這裡煙霧太嗆,再待下去我們都會沒命的!”
蘇木打斷了二人,背起夏吟就往前跑。
柳如止沉了一晚的心,終於在看到宋妍的那一刻完完全全放了下來。
他將宋妍抱了起來,宋妍的臉貼著他的胸口,一路聽著他砰砰的心跳聲。
“抱緊我,小心摔了”,柳如止擔心道。
出去的路,柳如止走的格外小心。他生怕火星濺到宋妍身上,於是索性將打溼的衣服全蓋在了宋妍身上。
“快出去了!外面火勢有些大,你把臉藏起來,我們一鼓作氣衝出去好不好?”
沈府大門敞開著,和來時一樣,門前依然火勢洶洶。
柳如止和蘇木皆深吸一口氣,對視了一眼後,猛得衝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