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同意!”
宮母義正詞嚴的表態:“你爸也不可能同意的,我們堅決不同意!”
宮雪委宛說自己有了物件。
宮父和宮母起初還挺開心。
因為下鄉當知青這件事,閨女的婚嫁耽擱了下來,都快成老姑娘了。
能夠找到心儀的物件,就當是意外驚喜,也算幫老兩口省心。
然而,對方年齡忒大。
這一點,宮母甚至都沒跟宮父商量便草草做了決定。
順帶著,幫宮父也做出了決定。
“閨女,這趟爸媽請了假,能待好久,就算咱要在京城暫住也沒關係,下午就讓你爸去找關係,咱租房子住下,等你養好了傷再一起回去。”
“媽~!”
“喊啥都不行,這件事必須聽我的,沒得商量。”
宮母態度強硬果決。
心裡也難免哀嘆。
真是傻孩子呀。
找一個幾乎都能當你爹的男人當丈夫,且不說婚後生活會不協調,以後的日子也沒個盼頭啊。
都說少來夫妻老來伴。
如果自家閨女嫁給一個老漢。
那她最美好的年華階段,就是用來給那個老漢當傭人伺候著的。
等把老漢伺候走了,宮雪年齡也大了,沒了市場,沒了老伴兒,晚年生活可想而知。
這種悲慘的事情,宮母堅決不允許發生在自家閨女身上。
這一刻。
宮母很想會一會女兒宮雪口裡的那個男人。
什麼樣的‘姿色’和‘魅力’,竟然能夠將自家閨女迷成這樣。
宮母可是知道自己閨女的眼界不低。
哪怕去了知青點,也總會有下限的呀。
怎麼可能會葷素不忌?
何況這個姓唐的男人,真的不比自己和老頭子小几歲呢。
夭壽了呀。
宮雪有點傻眼,也有些氣急。
沒想過開明如自家母親都這般態度。
較為傳統的父親又該怎樣表現呢?
感覺這事兒有些懸。
可自己都交出去了呀。
當初就壓根沒想過再走回頭路。
說句實在話,上下兩條路都被唐根生踩過點了呢。
就差後路沒有暢透過。
要不是條件不合適,宮雪自己身體抱恙,還有腳踝傷勢在。
那一次,絕對會將後路也徹底堵住的。
因為宮雪是真的對唐根生死心塌地,愛的生根發了牙。
就算是有後路,也是留給唐根生一個人走的路。
只不過現在怎麼辦呢?
看母親氣怒的架勢,宮雪抿了抿嘴。
戰略性緩和,戰術性撤退。
畢竟爸媽剛剛到來,還不是母女倆爭吵的時候。
再者說了。
宮父去外面買飯,不在當場。
缺少家庭緩和劑,宮雪也不敢跟母親吵吵。
“媽,你和爸剛來,人生地不熟的,去哪兒租房子啊?”
“你爸社裡領導就是京城人,有親戚家的孩子能幫得上忙,來之前我和你爸都打聽好了。”
“啊?”
宮雪傻眼。
“你好好養傷,租房子的事兒甭操心,那人的人情,我和你爸會解決的,聽到了沒?”
“哦。”
宮雪別過頭,用行動表達自己的不滿和牴觸。
宮母看得出來。
畢竟閨女是自己生下來的,母女連心吶。
可這不是好兆頭。
閨女被對方眯了心智,可爹媽是過來人,心裡門清兒著呢。
孽緣必須要及時掐斷。
自己的寶貝閨女,可不能成為伺候老頭的小傭人和老媽子。
堅決不行。
不多一會兒。
宮父拎著網兜來到病號房間。
“這裡不愧是京城啊,天子腳下就是和別處不一樣,老伴兒,你來嚐嚐我買的這幾道菜味兒咋樣!”
宮父一臉獻寶似的,樂得笑不見眼。
三個飯盒一一開啟。
豆腐丸子粉絲湯,糖醋小排骨,竹筍炒肉絲。
“這仨菜花了多少錢?”
宮母搭眼一瞧,不動聲色的瞪了宮父一眼。
暗示他心裡沒數,忒亂花錢。
閨女還在養傷,隨後也要租房子住下來。
一家三口留在外地,還不知要熬多久呢,家裡錢也不是大風颳來的,能省則省不是?
老頭子以前挺細心的,這次咋就想不到了呢?
“還真不貴,就這三道菜,跟咱那邊單位食堂也差不多少。”
宮父開心的解釋。
“真的?”
“這我還能騙你呀?諾,2塊錢遞過去,還有找零呢。”
宮父從褲兜裡掏出一把錢,塞進宮母手裡。
宮母低頭看了看,沒仔細數,但下一刻,她鼻子突然嗅了嗅。
“咦?”
宮母彎腰從床底下拽出好幾個飯盒。
那是唐根生專門留給宮父宮母和宮雪的午餐。
宮母畢竟是家裡掌勺下廚的婦人。
對於飯菜的味道氣味比宮父更加敏感。
她將自家女兒‘老物件’留下的所謂親手烹飪的飯菜一一開啟,兩相比較。
頓時撇了撇嘴,心裡頭有個答案一躍而出。
“閨女,瞧見了沒?”
“媽,瞧見啥了?”
宮雪不明所以。
宮父也有些摸不著頭腦。
“你說,你這三道菜是在哪兒買的?”
宮母語氣篤定的問老伴兒。
“對過小巷子裡,有個私房菜館……”
“爸,你咋知道路對面巷子裡有私房菜館啊?”
宮雪詫異的打岔兒。
“小瞧你爸了是吧?”
無錯書吧宮父得意洋洋的微微揚起下巴:“跟著一個病人家屬找過去的,你還別說,那人家的伙食還真挺不錯。”
“閨女,以後看人待事兒還得走點心,瞧著沒,看這倆菜,是不是一個樣兒?”
宮母先入為主,得意極了。
那模樣,那狀態,跟剛剛老伴兒宮父的表情架勢幾乎一個模子刻出來似的。
“人家騙你玩呢。還說什麼親手做的飯,實際就是從對面衚衕裡隨便買的,你爸一來就找到源頭,這回拆穿了吧?”
宮母將糖醋排骨和糖醋小排放到一起,讓閨女宮雪‘親眼目睹’,親自甄別。
“不信你嚐嚐,你媽我敢保證,這倆絕對是出自一個廚師的手。”
宮雪嘴角勾了勾。
她差點就沒忍住笑出聲。
雖然不知道唐根生怎麼‘哄騙’了老爸,可唐根生廚師的身份,宮雪還沒來得及說,就被宮母一口否決了。
這會兒,她倒是堅信自家老爸兜兜轉轉買的所謂‘私房菜’,其實就是唐根生做的。
心情頓時大好。
忐忑的情緒也逐漸放了下來。
“媽,我餓了,現在可以吃飯了嗎?”
“吃吧,我和你爸也一起吃。”
宮母一邊說著,一邊將開啟的所有飯盒都放到櫃子和凳子面兒上。
“咦?不是說不吃別人放在這裡的盒飯嘛。”
宮父低聲嘀咕了一句。
“要真是他親手做的,肯定不吃啊。可這明明是他買的,哄騙咱閨女,那就不要浪費,頂多下次見了他,連手術和飯錢一起給他結算了拉倒!”
哦豁!
敢情宮母打的是這麼個算盤呀。
也還行。
只要宮雪憋住不要笑,短時間內這個問題不會被穿幫。
對面衚衕裡?
咦,對了。
宮雪突然眼前一亮。
好像記得唐根生說給自己和爸媽準備了一個獨門小院子住宿來著。
莫不是就那個地兒?
一家三口其實已經有一年多沒有湊在一起吃團圓飯了。
雖然病房裡不是很應景兒。
可這裡是單人病房,沒有干擾,哪怕飯盒摞的有些雜亂,宮母也只能扭著腰半坐在床沿兒上就著吃。
可只要三個人在一起,總能稱得上溫馨。
“還別說,口味兒是真不錯,老頭子,以後可以繼續從那家店裡買。”
“嗯,我是也這麼想的,便宜,還好吃。關鍵是那傢俬房菜其實就是住戶自己動手做的,食材洗的乾乾淨淨,我都親眼瞧著呢。不比咱們自家的髒。”
宮父和宮母都是生活精細的人,不然也養不出宮雪這樣氣質溫婉的閨女。
“老頭子,吃了飯你再去跑一趟,找找你領導那個親戚去,咱得租個房子。”
“確定了?”
宮父夾了一塊回鍋肉,邊吃邊問。
“得租,估計得倆月……咱閨女這情況,還是得留在這邊一段時間才行,畢竟在這裡動的手術,回去了也摸不著,沒有這裡看著放心。”
“嘿。”
宮父嘿嘿笑出了聲兒。
“笑啥?”
宮母白了老伴兒一眼。
“甭找了,我有地兒。”
“你剛來有啥地兒?淨瞎說。”
“真的,就剛剛那個私房菜館子,他們家後院就是往外出租的,我在那邊等餐的時候,後院租戶找他退租呢。”
“退租?不會是不划算,或者太簡陋,所以人家才不住的吧?”
“還真不是,人家也是一大家子人呢,還有個四五歲的小丫頭跟著,說是病號提前出院,房主那個小夥子二話不說就給退了錢,多退了好幾塊,說沒住到日子不能多收。”
“真的呀,哎呀,這算是遇到好人家了,你趕緊吃,吃完了趕緊去聯絡,可別錯過了。”
宮母興致勃勃的,話音剛落,不知道怎麼想的,就又突然變了話鋒:“算了,別你一個人去了,雪兒,你先吃飯,我和你爸去瞅瞅,要是合適,就趕緊租下來,省的今晚還得住招待所……”
宮母放下筷子,拽著宮父就往外走。
宮父嘴裡還嗦螺著一塊肋排,骨頭都沒來得及吐。
宮雪看著爹媽急匆匆出病房門的身影,默了幾秒鐘,莞爾一笑。
這件事的偶然,大機率是唐根生‘做的局’。
真難為他這麼短的時間裡,是怎麼合計的,又是怎麼判斷出爸媽對自己兩人的態度如此‘惡劣’。
還真應了唐根生的推測。
自己還是太年輕,理想化了呢。
宮雪心裡暗暗銘記。
等有機會單獨跟唐根生碰頭,一定要問問他,是如何做到‘未雨綢繆’的。
宮父和宮母急匆匆下樓,穿過馬路,進了對面衚衕。
走了不多遠,就來到一處院子的門口。
宮母打量了兩眼,疑惑:“這也沒掛牌子啊?”
“嗐,我問過了,他們家裡多一套院子往外出租,這不沿街倒座房空著嘛,就利用起來訂做病號餐。說是醫院好多病人家裡都在他們這裡訂,要不是昨天剛剛有病號出院,咱想要買盒飯,還輪不到呢。”
宮父‘親眼所見’,對此偶然的‘幸運’,篤定不已。
宮母略微持懷疑態度。
但病號餐這種事,魔都那些大醫院附近也有經營的。
甚至還有專門出租家裡的灶臺和灶具,讓病號家屬自己買菜去做飯的呢。
租房子順便提供病號餐,不算什麼太稀奇的事兒。
宮父推門而入,宮母緊隨其後。
影壁牆左轉,有兩間倒座房,還有一個隔開的月亮門,門裡應該還有一間倒座房。
“那小夥子自己住最西頭,這兩間房子打通的,你來瞧……”
宮父說著去推中間倒座房的門。
結果沒推開。
“咦?這位大叔,您怎麼又過來了?”
月亮門出現了一道人影。
宮母扭頭看去,第一眼就眼前一亮。
面前出現的青年看似跟自家閨女一般年齡,氣質很知性,書卷氣很濃。
而且嘴角帶笑,眼眸平靜,一看就是好脾氣的有涵養的青年才俊。
不知不覺間,只是幾個呼吸,宮母對面前這個青年就很有好感了。
“哎,小夥子,正要找你呢,是這麼個事兒,你這院子還打算繼續往外租嗎?”
“租啊,肯定租。大叔,您和這位大姐是來租院子的?打算住多久呀?”
“大姐?”
宮父一怔,下意識扭頭看自己老婆子。
發現妻子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子了。
不經意的誇讚最為打動人心。
說實話,就見了這短短半分鐘,再加上青年如此‘慧眼’和實在,如果院子裡條件不是特別差,價格不要太嚇人。
這房子,宮母拍板,租定了。
“小夥子,我可不是什麼大姐,我倆是兩口子,都四十多,要奔五十的人了呢。”
“啥?不會吧?”
唐根生浮誇的演技輕鬆糊弄了宮父和宮母:“真,真的?”
宮父無語的默默點頭。
宮母笑容更燦爛了:“我們閨女腳踝骨折住院了,這傷筋動骨好幾個月才能康復,所以打算租房子。”
“哦,這樣啊,那行,我這房子剛好今天騰出來,這不巧了嘛,你們先看看?”
唐根生笑著,從褲兜裡掏出一串被麻繩穿著的鑰匙。
鑰匙只有兩個。
因為還有一個,其實就藏在宮雪的枕頭下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