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伸手一點光源，亮光不急不徐飄過去，停在愛麗絲頭頂，她這才看清楚呆坐在地上的少女。
儘管知道眼前的是一個吸血鬼，但肖還是忍不住動了惻隱心。
愛麗絲抬頭眯著眼，絲毫不在意頭頂的光源，她的血色瞳孔放大，視線焦距過了很久才集中到眼前人身上。
她的眼中盡是死寂，裡面沒有一點光芒。
肖走過去，蹲下身子，正面對著她。
“你......能聽見我說話嗎？”
愛麗絲偏著頭看著她，像是什麼都沒聽到，她伸手慢慢摸到肖的小臂，俯下身子靠了過去。
肖眼光閃動，最終沒有動。
一股溫熱的氣息撲來，肖的小臂下意識回縮，愛麗絲有些不滿地拽了一下她的袖子，緊跟著，一股軟糯的溼潤感傳來。
愛麗絲喉嚨裡發出一聲滿足的唉嘆，像是吃到心愛魚罐頭的貓咪，緊跟著用牙齒慢慢咬開肖手腕錶層的面板。
肖嘴角抽搐，此時此刻，她倒是有些被癢到想笑。
吸血鬼的唾液可以麻痺痛覺神經，倒是不痛。
當舌尖傳來一抹血腥味的時候，愛麗絲整個身子都在抖動，她慢慢體會口腔中傳來的鐵腥味，開始慢慢回味每一絲血液和身體細胞接觸的快感。
過了一會兒，愛麗絲有些不滿起來，她開始加快吮吸頻率，整張臉上出現了不正常的潮紅。
肖感到自己的能量在不斷流失，進入愛麗絲體內，等到她有些頭暈的時候，抬手按住愛麗絲的腦袋，將她的腦袋推開了。
愛麗絲體內能量被石室四壁上刻著的皺紋壓制，她的體力甚至比不上一個八九歲的小女孩，只能瞪著不滿的眼神幹看著，死活再拱不到肖的懷裡了。
肖的小臂被咬得一片狼藉，她伸手按在傷口處，再抬手，傷口就已經癒合了，體內的能量迅速補滿，轉眼間就恢復了平常的狀態。
似乎是知道自己擰不過眼前這個陌生人，愛麗絲沒再試圖動粗，她靠著肖的身體坐了起來，趴在肖的耳畔輕聲求道：“再給我一口，好嗎？”
愛麗絲沒注意到自己的最後一句帶上了撒嬌的味道。
肖的嘴角抽搐，抬手按住她的肩膀推開了眼含期待的少女。
期待沒得到滿足，愛麗絲用手指抹掉嘴角的血液，細心的將血跡一點點吸吮乾淨，最後再次發出滿足的嘆息聲，像是被抽掉了骨頭，軟軟的趴在肖的大腿上不動了。
“愛麗絲？”
肖以為愛麗絲會有些吃驚，或者表現出對自己的戒備，這些都在意料之中，但愛麗絲完全沒有聽她在說些什麼，閉著眼睛枕在她的大腿上，沒有一點理會她的意思。
實際上，愛麗絲完全沒聽見肖在說些什麼，她現在正處於一種無比的滿足狀態下，整個人都像是飄在空中，晃晃悠悠，完全和塵世撇開了關係。
一股能量從她萎縮的胃部傳開，經由血管傳入四肢，慢慢滋養著她的身體。
當初成為【純種】進行到一半，這個過程被子爵打斷，之後就一直被壓制，而現在，這個過程現在又繼續進行了。
肖嘆了口氣，看著愛麗絲金黃的頭髮披散在自己腿上，忍不住伸手梳理起來。
這種感覺讓她想起家裡養著的大狗，也是這樣喜歡讓自己給它順毛，每次這個時候，它都會翻過身子發出幸福的嗚咽聲。
“唔——”
愛麗絲將手蓋在肚子上，滿足極了。
這麼停頓了一會兒，愛麗絲終於回過神來，睜開眼睛看著肖。
“你是誰？”
剛剛醒來，她的嗓子帶著低沉的魅惑感，知道自己沒有抵抗能力，所以她一點都沒有反抗的意思，準備隨波逐流。
想到自己的情況，她心裡升起一股煩躁感，下意識催動自己的能量，這是她以前每天都會做的事情，只是後來經歷過一次次的失敗，就改掉了這個習慣。
而這次，她卻感受到了一股久違的呼喚感，那來自於自己已經沉寂了不知多久的能量。
愛麗絲的眼中泛起光芒，裡面滿滿都是不可思議，她的紅色瞳孔變得越發幽深。
“我嗎？你可以叫我肖。”
肖友好的笑了笑，不知道為什麼，她對這個吸血鬼少女提不起什麼惡意。
至於愛麗絲體內的變化，一直都沒逃出她的視線，不過吸血鬼少女體內的能量低到可憐，肖就沒太過在意。
陰溝裡翻船的前提是陰溝過大，而船又太小。
愛麗絲眯起眼睛看著肖，眼睛裡閃爍著一股莫名的光芒，同樣的姿勢，心境卻變了許多。
這個女人......殺了嗎？
不過她的血倒是挺好喝的......先逗弄她一會兒。
心情大好的吸血鬼少女沒多想。
事實上，愛麗絲成為吸血鬼才沒多久，她的父親本是一個破落的貴族，全家人都住在一個偏僻的郊外，在自己十八歲生日那天，家裡闖入一個重傷的吸血鬼。
儘管如此，那個吸血鬼還是拖著重傷的軀體輕易的殺死了她的所有家人，吸乾了她們的每一滴鮮血。
當她再次醒來後，發現自己也變成了一個吸血鬼，而自己的腦海中，多出了一段記憶——一段關於【純種】的說明。
她知道了，自己和那些吸血鬼是不一樣的，就像獅子和貓咪，同屬於貓科動物，但差距卻是天差地別。
根據一種玄而又玄的感覺，她找到了殺死自己家人的吸血鬼，儘管他比自己強大許多倍，但在天生的血脈壓制下，他根本生不起反抗的念頭，只能被她生生剮死。
從死掉的吸血鬼身上找到了兩個人偶奴僕，遠離那個讓自己感到傷心的地方，愛麗絲在一個廢棄的寺廟落腳，開始了新的生活，同時為自己的“轉化”做著準備。
她始終認為自己還有一部分屬於人類，一直避免自己手上沾染人類的生命。
直到那一天，在自己即將“轉化”成功的前一天，羅切特出現在自己的生命中，將自己狠狠砸入塵埃。
比起傳說中無所不能的【純種】，主導她的喜怒哀樂更多的是那個十八歲無憂無慮的少女。
“肖，你的名字聽起來怪怪的。不介意我這麼說吧？”
敢介意，我就順手殺了你。
“怎麼想是你的自由。”
算你識相......
“你知道我是誰嗎？”
“大概吧......難道你不是傳說中的【純種】？”
“知道還敢過來，你的膽子倒是挺大，不怕死嗎？”
“在這裡，你能有什麼威脅？”
肖決定裝作不知道，配合她演出下去。
果然，愛麗絲滿意的點了點頭，漸漸進入了狀態：
“哼，即便如此，對付你一個弱小的人類也不是難事。”說著，她想到了什麼，又問道：“不過，你是怎麼知道我在這裡的？”
“啊，這個呀......”肖衝著愛麗絲微微一笑：“羅切特，他是我舅舅啊。”
愛麗絲的眼睛眯了起來，裡面閃動著危險的光芒：“你......說什麼？”
“羅切特是我舅舅？”
“我不是問這個。”愛麗絲伸手搭上肖的頸部，語氣壓得很低：“你來這裡作什麼，來嘲諷我？”
“不，只是有些好奇。”
“好奇？好奇一個吸血鬼是怎樣被困住，像一個圈養的家畜嗎？”
“......”肖抿嘴笑了笑，沒回答這個問題，“一個人在這裡會覺得孤獨吧？”
愛麗絲嗤笑一聲，手沒有放下來的意思：“你覺得呢？”
“一個人的日子總是難熬，畢竟人類是群居生物。”
愛麗絲有些不明白她的所作所為，力道集中在食指和大拇指，卻始終沒能按下去：“說這麼多？你又想做什麼？”
肖低頭看著愛麗絲的眼睛，她有一絲的閃躲，不願意和肖直視：“我可以放你出來——”
愛麗絲愣住了，接著笑得上氣不接下氣：“羅切特讓你這麼做的？他的良心發現了？還是說他昏了頭？”
“他去了很遠的地方，怕是不會再回來了。”肖有些遺憾，她倒是挺期待和子爵的會面，只是估計不會有這個機會了：“是我想這麼做的。”
愛麗絲的笑聲戛然而止，她的心情複雜，一方面是聽說羅切特離開了這裡，那個帶給自己傷痛的男人就這樣走了，自己還沒能報復回去，另一方面則來源於眼前這個大言不慚的傢伙，她以為這麼說就能逃脫被殺死的宿命嗎？
可笑！！
報復不了羅切特，他的侄女也一樣。
這麼想著，愛麗絲和肖對視著，卻發現自己的手掌像是僵住了，怎麼也落不下去。
“如果你能保證不傷害他人，我可以放你出去。”肖再次承諾。
兩人之間的動作僵住了，愛麗絲覺得自己腦袋裡亂糟糟的，卻也沒有了殺意。良久，她頹然放下了自己的手。
算了，暫時放過她，這個人類的血液質量不錯，正好當作圈養的血站。
愛麗絲突然起了玩心，她裝出虛弱的樣子，開口問道：“你不怕我出去殺了你？”
肖扯了扯嘴角，沒想到這傢伙這麼能裝。
愛麗絲躺在地上，用眼角的餘光觀察著肖的一舉一動，肖一眼就看到了，還不得不配合著裝作沒看到的樣子。
有種老師看著下面學生做小動作，還得裝作看不見的感覺......
“你的體內有一道封印。”
這倒不是亂說，子爵當時的確在愛麗絲體內留下過封印，但覺得還不夠保險，於是又設計了各種各樣的束縛。按照他謹小慎微的性格，這麼做絲毫不過分。
愛麗絲攀著肖起了身，往外走了兩步，越靠近門口，受到的阻力就越大，等走到離門口還有兩步時，已經完全走不動了。
“我沒辦法出去。”愛麗絲回頭看著肖，等著她的反應。
“啊，這個......我倒是有辦法。”
其實這是門口的咒文在起作用，想要破壞咒文就必須靠近門口，而想要靠近門口就必須破壞咒文，對愛麗絲來說這算是無解的迴圈了，不過要是有任何一個人類願意幫忙的話，一切都不一樣了。
抬手在門口石壁上雕刻的花紋上劃了一道，咒文被破壞，一下就失去了作用，儘管剩下的部分還有威懾力，但終歸是困不住愛麗絲了。
“你不怕......”
“什麼？”
愛麗絲深深看了一眼肖，回道：“沒什麼，走吧。”
兩人從通道鑽了出來，愛麗絲眯著眼睛環顧四周，大步從門口走了出去。
推開虛掩著的門，慘白的日光直射，愛麗絲慘呼一聲，抬手遮住了眼睛。
太長時間沒有見過光，猛然間被刺激，這之間的落差讓愛麗絲心裡一時間沒能轉化過來，下意識地躲避光芒。
緩了一會兒，愛麗絲才慢慢放手，帶著些許貪婪看著外面的世界。
這間房子坐落於半山腰，往下面看去，世間白茫茫一片，望向遠處天邊，分不清哪裡是天哪裡是地。
愛麗絲貪婪的呼吸了一口冷冽的空氣，在門口轉了一圈，直挺挺撲到了雪地裡。
被關在小黑屋裡幾十年，那裡的一直無法流通，渾濁的不成樣子，【純種】不呼吸也沒什麼事，所以她一直憋了幾十年。
“唔，小心著涼。”肖在後面提醒了一句。
“連死亡都無法傷害我，還會著涼嗎？”愛麗絲心情很好，說話聲音都帶著上揚的尾調：“我太久太久沒見到雪了，上一次還是我十八歲生日......”
愛麗絲頓住了，想起了一些遙遠的痛苦回憶，她甩了甩頭，將心底升起的異樣驅逐出去：“這種感覺真的挺好。”
肖站在旁邊看著，這種時候愛麗絲表現得像一個天真的孩子，那股一直盤繞在她身上的負面情緒消散了很多。
“對了，你有家人嗎？”
“沒有，怎麼了？”
愛麗絲看起來有些高興，回道：“沒什麼。”
沒過一會兒，她在雪地裡翻了個身，面部朝上，臉上蓋著一層厚厚的積雪：“我餓了，我要吃飯。”
“你家在哪裡？”愛麗絲打了個滾，翻起身靠近肖，露出兩個尖尖的虎牙，道：“要麼你馬上給我準備吃的，要麼我吃了你，選一個。”
“這麼能吃？”肖有些詫異的望了愛麗絲一眼，一點都不猶豫的扯了扯她的臉頰：“好吧，跟我走吧。”
愛麗絲沒想到肖這麼大膽，愣愣地看著肖從自己身邊走過，心底糾結了半天是不是要追上去給她一口。
算了，僅此一次，下次再犯，必定咬之......這麼想著，愛麗絲算是找到了一個合適的藉口，快步蹦蹦跳跳跟了上去。
“等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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