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井邊的空氣，彷彿凝固了。
剛才那驚悚的一幕，讓姜燼下意識摸了摸頭，想起每隔三天就要做的那個san值測試！
那時候他們戴著的測san值的頭盔，也是清潔工的這套裝置嗎？
他們的記憶，人格，是否也曾經被清潔工校正過？
一時間，無數經典美劇和好萊塢電影劇情在姜燼腦海浮現：《駭客帝國》，《楚門的世界》，《西部世界》……
忽然，他的手指無聲地搭在獵槍扳機上，肌肉緊繃如弓。
姜燼轉過頭，冷冷說道：“你來找我做什麼？”
迴廊陰影中走出了一個少年，竟然是周沉！
然而，姜燼的獵人直覺，感應不到周沉此刻身上有任何殺氣。
少年穿著普通的黑色運動服，雙手空空，甚至對著姜燼露出了一個算是友好的笑容。
“好久不見，姜燼。”周沉在五步外停下，“放心，血腥團隊和你們涅槃已經和解了，不是嗎？”
姜燼的獵槍稍稍放低一寸：“你們血腥團隊也對這個副本感興趣？”
“我降到lv2，血梟主說讓我來歷練一番。”周沉走到古井邊，探頭看向漆黑的井水，“當然，關鍵是找出這個寺廟為什麼能殺死蠱蟲的原因。你也知道，我們血腥團隊和蟲穴團隊是死仇。”
井水中，映出兩人模糊的倒影。
“我們殺了你們猩紅那麼多人，”姜燼依舊對周沉充滿警惕，“你不恨我們嗎？”
“我們要殺你們，被你們反殺，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周沉突然轉頭看向姜燼，“更何況，當初你和喻團長在人頭氣球副本里面還救了我。我周沉，不是恩怨不分的畜生。”
姜燼沉默了片刻，對周沉的話，他也不知真假。
“真要說恨，我們和蟲穴才是死仇。這次他們的挑釁，我們絕不會就此罷手。”周沉聲音鏗鏘有力，充滿殺意。
“蟲穴團隊……”姜燼緩緩開口，“我聽說，這次冒充祭祀輪迴者齊娜進入婚禮會場協助李淵修刺殺的那個人，是蟲穴團隊副團長白夜夫人的女兒白蜜婭。”
周沉的臉色瞬間陰沉：“是的。血梟主知道她曾經和自己距離那麼近也是沒想到。”
他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井沿：“白夜夫人母女和膿瘡夫人這三個人，都是血梟主必殺之而後快的仇人。”
一陣陰風吹過古井，井水泛起詭異的漣漪。
“你和秦魅的戀愛關係，血梟主不知道吧？”姜燼突然問。
周沉的身體明顯僵了一下：“不知道。影刃和猩紅雖然都是血腥分團，但秦魅她……血梟主不喜歡部下談戀愛，說會影響工作效率。”
“吳戈後來和我說，你不是壞人，希望我們化干戈為玉帛。”
“我是罪人的孩子，”周沉嘴角扯出苦澀的弧度，“我母親生下我，不過是為了逃脫死刑。血梟主給了我第二次生命，所以我替他賣命。”
兩人陷入沉默。古井中突然傳來細微的咕嚕聲，像是有什麼東西在水下呼吸。
“這井……”周沉皺眉。
“你們已經不止一個輪迴者探究過這口古井，但都沒什麼線索。”
周沉點點頭，突然壓低聲音：“小心點，不排除蟲穴也會派人進來的可能。白蜜婭既然敢露面，舊核在江戶特別區也搞出大動作，我估計蟲穴也不會消停。”
就在這時，遠處傳來女子的呼喚：“周沉？”
周沉身體一震，姜燼則會意，直接離開了。
很快，一個的女子快步走來——正是秦魅。
“你怎麼跑這兒來了？”秦魅警惕地掃視四周，“你得小心這口井。”
“嗯，好，我們先走吧。”
迴廊轉角處，周沉和秦魅緩緩踱步。
秦魅沉默片刻，突然問：“血梟主這次為什麼派我們來，只是為了找剋制蠱蟲的方法？”
“蟲穴也很可能盯上這個副本，他或許希望我們把白蜜婭，甚至白夜夫人給釣出來。”
秦魅的笑容消失了，說道：“這次血梟主把我們叫去的時候，臉色可怕極了。這是血梟主晉級攝魂師lv4魂獄主以來，白蜜婭第一次敢離開蟲穴主場世界來到霂墟市。那，他覺得白蜜婭會在蘭若寺露面？”
“應該是，血梟主希望我們活捉白蜜婭，再引出白夜夫人。”
周圍風聲忽然變得淒厲，彷彿有無數冤魂在哀嚎。
周沉感到一陣刺骨寒意，這不是唯物層的寒冷！
“當年……”秦魅的聲音乾澀，“真是白夜夫人母女誣陷血梟主……對她們母女進行了性騷擾，導致膿瘡夫人將血梟主下放到分團嗎？”
周沉點點頭：“如今這個時代，一個男人被汙衊為性騷擾的色魔，這是擺脫不掉的恥辱。本來血梟主作為天賦非常高的攝魂師，又是蟲穴初創團隊元老之一，本來很有希望獲得足夠資源的。膿瘡夫人無條件站在自己同性別一邊，即使白夜夫人沒有任何證據，依舊選擇了懲罰血梟主。也因為被下放後，沒有了充足資源，他才選擇了用禁術晉級……”
攝魂師這個職業，晉級非常需要資源。尤其晉升lv3需要攝取五顆怨念碎晶，就讓很多人望而卻步！
但這一步沒有其他辦法可以取代，攝魂師這個職業就是本身需要攝取大量的怨念，最終怨念轉化為強大的業障，才能成為魂獄主，乃至千面客！所以一般人甚至不敢正面擊殺攝魂師，光是強大的怨念反噬就可能導致自己死亡。
姜燼當初殺死吳秦，要不是透過禁區規則借刀殺人，吳秦死亡時的怨念反噬一波就能把他帶走。而李淵修刺殺葉修，則是因為葉修解除【阿基里斯之龜】後會導致一切職業技能被封鎖，即使被殺，一時間也無法導致怨念釋放出來。
攝魂師這個職業，可以奴役他人，甚至控制惡靈，誰不想選這個職業？但代價就是資源就能卡住晉級道路。血梟主從初創元老，淪為一個分團的基層輪迴者，想拿到五顆怨念碎晶？簡直痴人說夢。
“白夜夫人誣陷血梟主，真就是因為……”
“對。就是因為……資源。白夜夫人的女兒白蜜婭和血梟主一樣都選擇了攝魂師職業。要晉級，就需要怨念碎晶。”
當年，血梟主在攝魂師方面的天賦是遠超白蜜婭的。白夜夫人實力雖然強，但女兒資質平平，她也自然著急。當時蟲穴團隊剛創立，資源有限，肯定要優先傾斜給有天賦的人。
只有讓血梟主失勢，才能讓資質普通的女兒優先獲得資源。
“我雖然不是很清楚，但據說當時司馬晉是唯一相信血梟主的人。”
秦魅聽周沉那麼說，也就明白為什麼血梟主至今不殺司馬晉了。
“沒想到這次白夜夫人會派遣白蜜婭來接應李淵修和笛楠音……那把萃了膿瘡夫人蠱毒的匕首，肯定也是她交給李淵修的。”
“如果我們可以生擒他，那麼血梟主或許可以給我們重新晉級的機會……”
“但恐怕，沒那麼簡單……”
周沉回過頭，看了一眼古井的方向。
這座蘭若寺，似乎比想象中更陰森恐怖。
“對了，我給你帶了午飯。”
秦魅從輪迴者手錶內，取出一個溫熱的木質飯盒，遞給周沉。
“謝了。”周沉接過飯盒，指尖不經意擦過秦魅的手。
秦魅笑了笑：“你回去後就快點吃吧，一會兒該涼了。”
午時的鐘聲迴盪，慧空已經聞到了齋堂飄來的異常香氣。
一進去，慧空就徹底呆住了。
這絕非凡日裡的清湯寡水，而是混合了油炸和焙烤的香味，引得人食指大動！
“今天什麼日子？”慧空拉住匆匆走過的慧明師兄，“伙房換廚子了？”
慧明難得露出笑意：“今天來的那些香客捐了大筆香油錢，大師兄說給大家改善下伙食。”
走進齋堂，慧空被眼前的景象驚得目瞪口呆。
飯桌上擺滿了罕見的佳餚：金黃酥脆的炸素鵝、油光鋥亮的紅燒素鰻、淋著醬汁的清蒸素魚腩、甚至還有一盆奶白色的“佛跳牆”——用各種菌菇和豆腐仿製葷食的頂級素齋。
“這……這得花多少錢啊……”慧空喃喃自語。
平日裡的齋飯不過是白飯配一素一湯，湯裡飄著幾片菜葉都算加餐了。
一位叫慧智的師兄熱情地招呼他：“慧空快來！今天有佛跳牆！”
慧空立即盛了滿滿一碗飯，每樣菜都夾了些。
炸素鵝外酥裡嫩，紅燒素鰻口感嫩滑，最絕的是那盆“佛跳牆”，多種菌菇熬出的鮮味，讓他差點咬到舌頭。
“要是天天這樣就好了。”慧空忍不住感嘆。
鄰座的慧靜師兄笑道：“做夢吧你。不過聽說那些香客要住好些天，說不定……”
“食不言。”慧明突然打斷，但自己卻壓低聲音問慧空，“交代你的事辦了嗎？記住所有女香客的臉了嗎？”
慧空一愣，這才想起早上的囑託：“大概……四五個？有個穿黑衣服的夫人，還有……”
周圍幾個師兄都豎起耳朵聽著，不時交換眼神。
慧空越發疑惑——為什麼如此關注女性香客？難道，和第一條寺規提到的“聶小倩”有關？
“等等！”慧空突然指著慧智盛了佛跳牆的湯碗，“師兄，你湯裡是什麼？”
慧智低頭，發現裡面裡混著幾塊深色的東西。
“是豆腐吧？”慧智正要送入口中，慧空則突然僵住了。
那根本不是豆腐！而是一塊帶著皮肉的……指節！
不僅如此，那指節的斷口處，還滲著暗紅的血絲！
忽然，慧空看著自己的湯碗，竟然發現裡面也躺著一根指節！
“噗——”慧空把勺子扔回碗裡，胃裡一陣翻江倒海。
“怎麼了？”慧智關切地問，“臉色這麼白？”
慧空顫抖著指向湯碗：“手……手指……”
慧智湊近看了看，笑道：“師弟眼花了罷？”
他用筷子夾起那塊“指節”，輕鬆分成兩半，說：“煮久的豆腐就這樣。”
慧空死死盯著被撕開的“豆腐”，分明看到斷裂處有骨頭的白茬和肌肉纖維！
但周圍僧人都若無其事地繼續用餐，彷彿真的只是普通豆腐。
不僅如此，他忽然看到一旁的僧人在吃的炸素鵝，被咬開的部分也開始滲血。
“那……那素鵝怎麼在滲血？”
整個齋堂突然安靜下來。
所有僧人都停下筷子，面無表情地看著慧空。
慧智緩緩放下碗，聲音異常平靜：“師弟，你說什麼呢？那是豆腐做的素鵝，怎麼會滲血。”
“還有這個！”慧空瘋了一樣指著那盆“佛跳牆”，“裡面有指甲！我看到了！人的指甲！”
一個年輕僧人突然笑起來：“慧空師兄真會開玩笑，那明明是豆腐嘛。”
“是啊是啊，”其他人附和道，“今天伙食好，慧空師兄高興糊塗了。”
慧空如墜冰窟。
他此時可以清楚地看到“佛跳牆”裡還漂浮著半片完整的指甲，邊緣還帶著撕扯的痕跡！
但這些朝夕相處的師兄們，卻集體睜眼說瞎話！
第七條寺規閃電般劃過腦海！
齋堂的飯菜皆為素齋。若在飯中發現肉食，請正常進食，並告訴自己這只是豆腐。即使豆腐開始滲血，也必須繼續進食。
“看來慧空師弟是累糊塗了。”慧智嘆口氣，把自己碗裡的“素雞”夾給他，“多吃點補補身子。這就是普通的滷豆腐，你看——”
他咬了一大口，咀嚼時發出清晰的筋肉撕裂聲：“多嫩的豆腐啊。”
慧空看著慧智的筷子——那上面分明是一塊帶皮的生肉！
肉塊滲著血水，甚至還在微微顫動！
但慧智吃得津津有味，嘴角沾著暗紅色的“醬汁”。
“我……我不舒服……”慧空踉蹌起身想逃，被慧明一把按住。
“把飯吃完。”慧明的眼神異常冰冷，“別辜負香客們的佈施。不然，你知道後果。”
慧空重新坐下，顫抖著拿起筷子，盯著碗裡的“素鵝”。
就算再怎麼要嚴格遵守寺規，要他吃這個，他也做不到啊！
可是如果不吃……
會不會有更可怕的後果？
“吃啊。”慧智微笑著催促，“涼了就腥了。”
慧空閉上眼，默唸第七條規則：“這是豆腐……這只是豆腐……”
他想要將肉塊塞進嘴裡，但怎麼也放不下去。
這時候，慧明一把抓住他的手，將筷子直接插入慧空口腔！
“師兄！你……”
“很好。”慧明拍拍他的背，“再喝點湯。師兄是為你好！”
慧空渾身顫抖，此時的他只覺得好像失去了靈魂。
這裡不是佛門清淨之地嗎？這裡菩薩和佛祖們都看著呢！他們不怕死後下無間地獄嗎？
他……他是不是該馬上去報警？？？
不不不……這寺廟裡發生的事情，是警察可以解決的嗎？恐怕得找龍虎山真人來吧？
但面對眾多師兄的眼神，他只能機械地舀起一勺“湯”，默唸著“這是豆腐這是豆腐”，仰頭灌下。
溫熱的液體滑過食道，帶著令人作嘔的腥味。
“這就對了。”慧智滿意地點頭，“師弟，習慣就好。”
齋堂恢復熱鬧，僧人們繼續大快朵頤。
許久後……
“嘔——”慧空終於忍不住吐了出來。
剛剛嚥下的“食物”混合著胃酸濺了一地，分明是未消化的肉塊和骨渣！
所有聲音戛然而止。僧人們齊刷刷轉頭看他，眼睛在陰影中泛著詭異的紅光。
“看來慧空師弟需要休息。”慧明緩緩起身，“我帶他去醒醒神。”
慧智也站起來：“我也來幫忙。”
兩人一左一右架起慧空。他們的手像鐵鉗一樣有力，根本不容掙脫。慧空被半拖半拽，被二位師兄帶出齋堂。
“師兄……我沒事了……”慧空掙扎著，“我自己能走……”
慧明的聲音異常溫柔：“別怕，很快就好了。等習慣了以後，你也就會和'我們'一樣了。”
此時，周沉回到住處，開啟盒蓋，濃郁的香氣撲面而來——白米飯、紅燒肉、清炒時蔬、燴三鮮，甚至還有兩塊金黃的炸豆腐。
周沉喃喃自語，拿起筷子大快朵頤。紅燒肉燉得軟爛入味，肥而不膩；素菜火候恰到好處，保持著脆嫩口感。
就在他扒拉最後幾口米飯時，筷子突然戳到什麼硬物。
“骨頭？”周沉皺眉。
秦魅做菜向來仔細，紅燒肉都是去骨切塊的。他用筷子撥開飯粒，動作突然僵住。
那不是骨頭。
那是一截人類腳趾！
斷口處參差不齊，像是被硬生生撕扯下來的，此刻正緩緩滲出暗紅色的血珠！
周沉的胃袋劇烈收縮。
他猛地丟開筷子，捂住嘴才沒吐出來。
“嘔——”他乾嘔幾聲，強迫自己冷靜。
第七條寺規浮現在腦海！
“只是豆腐，只是豆腐……”他顫抖著重複規則，試圖自我催眠。但視覺和嗅覺的衝擊太真實了，胃裡的食物瘋狂上湧。
“必須吃下去……”
周沉死死盯著那截開始發黑腫脹的腳趾，冷汗浸透後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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