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恩的心跳陡然加速，一股強烈的不安從心頭升起。

他死死抓住腦中那根快要繃斷的線索，開口問道：“一支艦隊從梅奇斯趕到亞格杜爾需要多久？”

小塔很快回道：“大約十二個標準小時。”

“那他們為什麼還沒出現？”雷恩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

亞格杜爾肯定發出了無數求救訊號。

即使他們的情報部門再強，也不可能攔截所有訊號。

失去這條補給線，南方整個第二星區陸軍很可能在霍恩·安比吉內面前潰敗。

如果雷恩在一天航程內的梅奇斯三號行星，他絕對會立刻馳援。

要麼共和國軍內部的傾軋比他預想的更嚴重，要麼……眼前的一切根本就是一個精心佈置的陷阱。

小塔沉默了一下，身體姿態似乎有了細微變化。

他爬下艦橋的下層甲板，留下雷恩和高德爾。

雷恩的目光緊緊鎖在戰術全息圖上，隨著艦隊不斷逼近亞格杜爾。

草……草！

為什麼之前沒發現？

共和國又是怎麼察覺的？

哪裡露出了破綻？

雷恩咬緊牙關。

包圍亞格杜爾圍攻圈的行動在推進，但速度遠遠不夠。

他本以為擁有時間優勢，結果卻給了共和國充裕的時間來佈局。

“偵察師發來通訊！”高德爾的聲音打破了沉寂，立刻將訊號接入。

通訊接入的提示符在雷恩的全息螢幕上滾動，但他的眼睛依舊釘在星圖上。

他匆匆瞥了一眼發信者標識。

“轉成語音讀出來！”雷恩壓低了聲音，語氣中帶著壓抑的怒火。

“——收到！東北方向發現敵方艦隊，”“反抗者級”驅逐艦“列剋星敦號”用一種像是維修機器人的聲音報告，“識別號為第二十星區陸軍，他們的旗艦是‘獵兵級’戰列巡洋艦‘卓越號’，指揮官是總督奧克塔維安·格蘭特……一共觀測到二百五十二艘戰艦訊號。”

該來得，還是來了。

上次奧克塔維安·格蘭特在梅奇斯三號行星指揮圍攻時，麾下有五百多艘戰艦。

現在只帶了兩百多艘，意味著他並非主力……但這數量本身也構不成決定性威脅。

無論如何……

“‘列剋星敦’為什麼會用服務機器人的聲音？”雷恩困惑地問，短暫的震驚被這小小的插曲沖淡了一絲。

高德爾做了一個類似聳肩的動作，對於一個沒有活動肩膀的機器人來說，這很盡力了，“系統根據她的人格矩陣分配的。”

“這算什……”

“西北方向發現敵方艦隊！”另一艘“反抗者級”驅逐艦“薩拉託加號”報告，這次用的是lep機器人的發聲器，聲音聽起來甚至有些輕快，“識別為特遣部隊‘迅速正義號’，旗艦是‘騎士級’戰列艦‘迅速正義號’，指揮官是絕地將軍恩帕託傑約斯·布蘭德，觀測到……大約一百艘戰艦，可能少點……”

“怎麼了？！”

雷恩急切追問，剛剛鬆緩的心絃瞬間又繃緊了。

“他們艦隊裡有豐多的戰艦。”薩拉託加號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緊張。

豐多的戰艦。

雷恩的思緒飛轉。

豐多淪陷了？

如果淪陷了，怎麼還會有豐多的戰艦？

這是投降了？

這可不是好訊息。

他原計劃在“星芒行動”期間把豐多當作安全港……

一百艘戰艦？

這意味著加上亞格杜爾圍攻艦隊的四百艘和第二十艦隊的二百艘，現在星系內對峙的共和國戰艦達到了七百艘。

形勢與二十五小時前他們剛抵達時相比，已是天壤之別。

“南側探測到克羅瑙輻射！”感測器機器人的第三次警報讓雷恩差點從座位上跳起來，“兩百……不，三百個引擎訊號！旗艦……旗艦是‘先驅號’！是‘開環艦隊’！”

雷恩麻木地調出戰術全息圖。

在原先構成等邊三角形的三個偵察點位置上，赫然出現了三支共和國艦隊。

總計一千艘戰艦。

一張無形的巨網已經悄然合攏，將他們牢牢套住。

三支不同艦隊如此巧合地同時抵達？

“看來他們早有準備，”小塔在下層甲板冷靜分析，“他們知道亞格杜爾是我們的目標，我們的行動暴露了，現在已經沒有退路……高德爾，命令偵察師保持靜默，我們不能失去他們。”

他們是怎麼發現的？

除了邦聯空軍最高層，沒人知道第28機動艦隊的目標是亞格杜爾。

命令是在南斯里透過高度保密的實時傳輸下達的。

雷恩抓起平板，快速掃描檔案，查詢計劃可能存在的洩露點。

結果只發現一個本地文字文件，是他自己的筆記。

所有進出通訊記錄裡都沒有“亞格杜爾”這個名字。

共和國唯一可能截獲的通訊，是杜庫伯爵在薩盧斯特未經授權發給文崔斯的訊息……但那時薩盧斯特已經沒有共和國力量了。

除非他們的逃生艙配備了極其特殊的電子戰裝置……但雷恩對此深表懷疑。

更何況，共和國真能從一次通話就推斷出他們的目標？

雷恩又掃描了一次“奇美拉號”的整個通訊矩陣。

然而，依然一無所獲。

一股令人窒息的熟悉感襲來，雷恩的肌肉緊繃，手指懸在螢幕上微微顫抖。

他可以肯定，共和國不可能提前得知計劃並設下如此周密的陷阱。

一股寒意順著他的脊椎蔓延。

他只能想到一種解釋。

我不是已經打敗過你了嗎，你這個無形的作弊者！

雷恩在心底無聲怒吼，沉重地對著面前的空氣猛抓了一下，彷彿要揪住那無形的原力。

自然，他什麼也沒抓到。

但當他張開手時，掌心卻殘留著一絲奇異的溫熱。

“‘沙裡亨號’發來通訊！”

“別告訴我又是敵方艦隊……！”雷恩的聲音帶著壓抑的煩躁。

“不是艦隊，”納拉丹·杜林的聲音嚴肅，毫無玩笑之意，“我們發現‘黑暗侍從號’行動異常，文崔斯沒有執行命令。”

雷恩幾乎是撲到戰術全息圖前，猛地旋轉畫面，直到焦點鎖定在“黑暗侍從號”上。

這艘孤零零的“神意級”戰艦正朝著亞格杜爾星系的西部邊緣移動，而此刻其他友艦都在朝相反方向疾馳。

終於……雷恩的思維像高速運轉的處理器，目光在各個螢幕間快速切換。

這是個陷阱……不。

這是一場戰鬥。

而所有的戰鬥，都是待解的謎題。

雷恩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當下，需要先解決最危險的敵人。

阿納金·天行者。

只有他有能力做到這一切。

肯定是他，用了某種方法。

是他設下了這個局。

現在，雷恩必須逐一拆解，破局而出。

“等等，”雷恩快速對納拉丹說，隨即轉向通訊機器人，“給我接通……向文崔斯開放全頻道廣播，訊號做模糊處理，我要讓‘開環艦隊’聽見。”

“遵命，遵命。”

雷恩深吸一口氣。

“線路已接通，長官。”

“……文崔斯。”

沒有回應。

“你清楚你的命令嗎，文崔斯？”雷恩再次開口，語氣加重。

“……不是你的命令。”

雷恩在戰術全息圖上追蹤著航線。

第28機動艦隊撲向亞格杜爾。

共和國艦隊正向他們合圍。

他任由沉默蔓延，思考著措辭。

“好……我也不多問，”雷恩告訴她，“我是你的上級軍官，但不是你的直屬指揮官，在沒有直接命令的情況下，你配合得很好，但如果你的直屬上級聯絡了你……那我絕不能越權指揮，我只能相信，你的指令是為了邦聯的更大利益。”

沉默再次降臨。

雷恩看不到文崔斯的表情，但完全能想象出她此刻的神態。

“……必須如此。”

“那我選擇相信你，”雷恩平靜地撒了謊，“小心行事，指揮官，我不信任原力，尤其厭惡它的黑暗面，但我願意相信我們為同一個目標而戰，所以務必小心，背叛是黑暗面滋生的毒瘤，祝你好運。”

雷恩切斷了通訊。

他盯著“黑暗侍從號”在星系邊緣的訊號標記，那裡足夠它無障礙地躍入超空間。

但它就那樣懸停著。

有那麼一瞬間，雷恩以為她會再次聯絡他，直到一道閃光，一陣輻射激增，“黑暗侍從號”的訊號標記凝固、閃爍，隨即變成了“最後已知位置”。

“奇美拉號”的遠端掃描器掃過那片空域，再無回應。

她消失了。

“‘沙裡亨號’，這裡是‘奇美拉號’，”雷恩開口，心知這故意設定的低劣加密通訊，“開環艦隊”只要稍有監聽能力就必然能聽到，“文崔斯正前往隆恩星雲接應‘風暴艦隊’，我相信在她帶回援軍前，我們能頂住共和國的進攻，她帶回援軍至關重要，因此，我命令你帶領我這邊五十艘戰艦協助她完成此任務，請確認。”

雷恩鬆開通話鍵。

通訊機器人點點頭，將加密級別調回標準作戰狀態。

“你確認這樣嗎，”暗影衛隊回應，“對天行者來說，這是個明顯的誘餌，不過……你真能頂住共和國嗎？這裡不是薩盧斯特，你現在是一對三，如果再把情報部門調給我們……你就少了五十艘船，變成一對四了。”

“頂住？那只是謊言的一部分，納拉丹，”雷恩站起身，再次活動了一下身體，“等你回來，這裡只會剩下一支艦隊……我的艦隊。”

“我欣賞你的自信，”納拉丹語氣嚴肅，“但即使是阿爾裡克斯，也無法在一對四的情況下取勝。”

“我不是阿爾裡克斯，”雷恩語氣平和卻帶著一絲狠意，“而且我不會一對四，我會分四次，每次只對付一個。”

“……明白了，”納拉丹的聲音透出一絲認可，“願星辰指引你，邦特里，你會需要的。”

“記住我們的計劃，納拉丹。”

“無論發生什麼，任務都會完成，這是米斯特拉爾的信條。”

隨後。

恩伯倫艦隊的二十艘米斯特拉爾驅逐艦和第287情報部門的五十艘電子對抗護衛艦調轉方向，朝著“黑暗侍從號”最後消失的位置疾馳而去。

它們迅速清理掉出口區域漂浮的殘骸和逃生艙，隨即引擎轟鳴，躍入了超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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