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若曦仔細看著房間內的物件，生怕遺漏了任何一個細節。
那石桌上，有兩道異於別處的光滑痕跡，能夠看出，石桌經常被人長時間使用，俯首其上。但除了這些東西之外，再看不到其他任何線索。
是男是女，是老是少。都看不出來。
“太乾淨了。太乾淨了。”
黎若曦的心跳如鼓，止不住的自言自語道。
這房間內的一切，故意被主人清理過。彷彿就是怕有人發現什麼東西。
“不對，不對。如果是師弟的話，他...他會把東西放在哪裡吶？”
黎若曦假設房屋的主人就是秦查，想起在自己生辰時，會把禮物放在...
床下空無一物，黎若曦的心猛然沉落半截。
但隨後念頭猛然一轉，疾衝門外。朝著那爐灶跑去。
師弟不希望自己看到，他不希望自己找到那件東西。所以他只會將物件放在自己最意想不到的地方。
扒開爐灶內的柴火，就看到一繡著小劍模樣的儲物袋置於其內。
身形一滯，黎若曦的手微微顫抖，輕輕取出儲物袋。
這是她送與秦查的。天下獨一無二的。
靈識探入其中，黎若曦瞬間彷彿被抽乾了力氣一樣，身形緩緩癱軟在地。
一封信件，一套衣衫，半截長髮，以及那透露著熟悉氣息的劍骨。
取出所有物品，黎若曦將嘴唇咬出血來，才沒讓自己哭出聲。掙扎許久，終於將信展開。
“哈哈，師姐。沒想到真被你找到了。
我本想將所有東西都給毀掉的。但修為被廢，那劍骨頭又太硬了。你的物品我實在下不去手，所以就放在了這裡。”
熟悉的字跡映入眼簾，黎若曦如遭雷擊，眼前的世界在晃動，變黑。輕飄飄的紙張彷彿有萬鈞重量，拿著的手止不住的顫抖。
極力穩住心神，黎若曦深吸一口氣，繼續看了下去。
“師姐，我和柳瑤做了一個交易……”
當初情非得已，只能出此下策。希望你不要怪我。
不過，師姐留短髮的模樣還是很美。但是顏色不太好看。我聽說苦晚藤的汁液有染髮的效果。我找來了一些，放在了洞府儲物房內。師姐若是看到了這封信的話，就去試一試。”
“我在留影石中看到了師傅，師傅的威風依舊不減當年。只不過，沒能親自見上一面，還是有些可惜啊。
而且，師傅怎麼越活越膽小啊。我傳遞了四次訊息，師傅才相信。白白折損了裡宗許多弟子。還好，師傅沒有成為潮巴，及時止損了。
師姐，若有機會，替我向師傅問個好。”
洋洋灑灑，秦查在信中說了好多。字裡行間透露出對黎若曦以及史耀陽的牽掛。
“師姐，希望你不會看到這封信。一直恨著我，其實也挺好。”
信箋結束，再看不到一絲資訊。
當初秦查為何如此決絕，自己逃亡途中為何又如此順利，一直幫助裡宗的海大閒人又是誰。所有的一切都在此刻有了答案。
但這真相遠比想象中更加殘酷。
黎若曦心如刀絞。跪在地上，緊緊握著信紙，淚珠滴落在字跡上，模糊了墨痕。無盡的懊悔與愧疚交織成網，將她緊緊束縛。
最終，一聲淒厲不似人聲的哀嚎響徹於這片天地。
她的師弟，為了她。被人取了劍骨，封了靈劍。囚禁於這魔門之中。
黎若曦絕望的看向那劍骨，她彷彿能夠看到當初秦查掙扎的模樣，痛徹骨髓的猙獰面龐。
“我是累贅。師弟，你說的沒錯，我是累贅。”
黎若曦喃喃自語，雙眼空洞的望著前方。心中的悔恨幾欲要將她吞噬。
雖然信的字數不多，沒有提及在此生活的細節。但黎若曦又怎麼會猜不出秦查所受到的折磨。更何況囚禁師弟的還是柳瑤這個喜怒無常的瘋子。
“我的傻師弟啊...都是師姐的錯。讓你受這麼大的委屈，都是我的錯。”
緊緊抱住那劍骨，彷彿懷中依然是秦查一般。生怕她的傻師弟再受到半點的傷害。但對於此刻來說，一切都為時已晚。
她的師弟再也回不來了。
兩行血淚自黎若曦眼角滑落，訴說著無盡的悲慟與懊悔。
聽到黎若曦的尖嘯，以為她遭遇不測的史耀陽也快速趕來。只不過等他看完那封信件。內心只有那無能的狂怒。
………………
日月變換，被魔門肆虐過的修仙界恢復了幾分生機。但一些人心中的傷痛卻再難以抹平。
柳瑤的洞府前多出了一座“石像”
黎若曦的身上已經有了一層灰塵，雙眼空洞的望著前方。她的心已經死了，在看完那封信的瞬間，靈魂已被抽去。
史耀陽經常過來看望她。看著她的眼神，滿是痛惜。
想要說些什麼。但所有安慰的話語都顯得蒼白無力。最終成為無奈的嘆息。
“師弟，你還記得望月崖上的鞦韆嗎？你能不能再幫我推一下。”
“師弟，你還記得你金丹渡劫成功之後，那晚的月亮嗎？今晚月色依舊很美，和那天一樣。”
“師弟，師傅從回來之後就不再喝酒了。你存放的那幾壇猴兒酒還放在那裡。算起來，已經有十多年了。”
“師弟，師姐餓了，你還能再熬一碗白粥嗎？我說過，你熬的白粥是最香的了。”
黎若曦有時候會自言自語一些東西，假裝你還在身邊。但得到的只有沉默。就算如此，黎若曦也絲毫不在意。
眼中已沒了淚水，因為她的眼淚已經流乾了，只剩下無盡的空洞與麻木。
所有的事物都和黎若曦再無關係，此方天地只有她一人。
黎若曦想到過去死。但每當看到懷中的劍骨，就打消了這個想法。她的性命，是秦查用命換來的。
屋簷上的風鈴響了又響，黎若曦本想著這樣下去也挺好。
但遠處一聲悠悅的劍鳴聲打破了這片死寂。微弱的操控感讓黎若曦心中一震，緩緩抬頭。
她蘊養多年的靈劍曾拋給秦查，成為了合一劍中的其中一部分。如今這份熟悉感再度傳來，讓她猛然一驚。
劍鳴聲愈發清晰，好似在說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