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晚從龍軒的小院回來後,千仞雪去龍軒那裡的次數愈發頻繁了。
有時是藉著請教修煉問題的由頭,有時只是找個藉口送些自己親手做的點心,可每一次踏入那座小院,映入眼簾的,總是龍軒與小柔旁若無人的親暱模樣。
她見過小柔趴在龍軒膝頭,指著書卷上的內容嘰嘰喳喳,龍軒則耐心地聽著,時不時伸手拂去她髮間的落塵。
也見過兩人在庭院裡對練,龍軒故意讓著小柔,被她的髮絲掃中臉頰時,眼底漾開的笑意溫柔得能溺死人。
更見過飯桌上,龍軒自然地夾起小柔不愛吃的飯菜,換到自己碗裡……
每一幕,都像一根細針,輕輕紮在千仞雪心上,不致命,卻密密麻麻地疼。
那份酸澀感如同藤蔓,悄無聲息地纏繞住她的心臟,越收越緊。
連帶著她體內的天使武魂本源,都開始泛起異樣的波動。
原本純粹的光明之力中,那本來偶爾會竄過一絲極淡的陰翳,讓她在修煉時頻頻走神,甚至會在凝聚魂力時感到一陣細微的滯澀。
此刻,千仞雪正在寢宮的修煉室中盤膝打坐,試圖再次壓制那股莫名的煩躁。
忽然,一道慵懶而充滿魅惑的聲音,如同帶著鉤子的絲線,悄然鑽入她的心底:
“你真的甘心嗎?”
千仞雪眼皮微顫,並未睜眼,顯然早已習慣了這聲音的存在。
“甘心那個女人就這麼待在老師身邊,享受他全部的寵愛,而你,只能像個局外人,遠遠看著?”
隨著話音落下,千仞雪的精神世界中,一道與她身形一般無二的身影緩緩浮現。
那身影有著與她相同的精緻五官,卻是一頭及腰的雪白長髮,身著剪裁大膽的黑色長裙,裙襬處繡著暗紫色的荊棘花紋。她周身縈繞著一股與千仞雪的神聖光明截然相反的氣息。
陰冷、邪魅,帶著一種能誘人墮落的魔力。
這,便是千仞雪的黑暗面,是她內心深處被壓抑的慾望與嫉妒所化的存在——黑暗千仞雪。
千仞雪緩緩睜開眼,淡紫色的瞳孔中映出對方的身影,臉上沒有太多驚訝,只有一種習以為常的警惕。
這並非黑暗千仞雪第一次出現。
在那天晚上之後,隨著她對龍軒的心思日益複雜,尤其是在小柔出現後,那份無處安放的嫉妒像養料般,催生出了這個“另一個自己”。
初見時,千仞雪驚怒交加,以為是某種邪魂師的精神攻擊,當場便與她在精神世界中打了一架。
可打著打著她就發現,對方的攻擊路數、身法技巧,竟與自己一模一樣!
唯一的不同,是兩人調動的能量屬性。
千仞雪用的是天使神的光明、神聖與淨化和火焰;而這個白髮的自己,操控的卻是濃郁的黑暗、蝕骨的邪惡,以及能凍結靈魂的寒冰。
她們就像一枚硬幣的正反兩面,彼此對立,卻又同出一源。
那時,黑暗千仞雪曾笑著告訴她:“我就是你啊,是你不敢承認的那部分。你對老師的心思,可不是單純的師徒情吧?尤其是在那個小柔出現後,你心裡的火,燒得更旺了,我才能變得這麼清晰呢。”
千仞雪當時氣得渾身發抖,厲聲否認:“胡說!我對老師只有敬重!你休要汙衊我!”
可心底那一閃而過的慌亂,卻騙不了自己。
黑暗千仞雪只是玩味地看著她,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笑:“假正經。等你什麼時候敢直面自己的內心了,再來跟我說這話吧。”
說完,她便如同從未出現過一般,沉寂在千仞雪的意識深處。
可每當千仞雪看到龍軒對小柔展露笑顏,看到兩人並肩的身影,那份被強行壓制的嫉妒便會翻湧上來,而黑暗千仞雪,也總會準時出現,用她那帶著魔力的聲音,一遍遍撩撥著千仞雪的底線。
一次又一次的隱忍,一次又一次的自我欺騙,終於在今日,抵達了臨界點。
如今,當黑暗千仞雪再次問出那句“你真的甘心嗎”時,千仞雪猛地抬頭,直視著精神世界中那個與自己一模一樣的身影,積壓了許久的情緒如同決堤的洪水,沖垮了所有偽裝:
“我不甘心!”
四個字,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帶著她自己都未察覺的顫抖。
黑暗千仞雪的嘴角緩緩翹起,眼中閃過一絲得逞的笑意:“哦?這麼說,你終於承認,對老師有別的心思了?”
千仞雪胸口劇烈起伏著,臉上一陣紅一陣白,最終,她像是耗盡了所有力氣,頹然點頭:“是!我承認!我就是看不得她霸佔著老師!我就是……就是想留在老師身邊!”
可話音剛落,巨大的失落便席捲了她。
她耷拉著肩膀,聲音低了下去,帶著濃濃的無力感:“可承認了又有什麼用?老師眼裡只有小柔,我就算說了,也只會被他當成不懂事的孩子吧……”
她甚至偷偷想過,要不要學父親密室鬥羅千尋疾的秘術——密室造人。
用這種辦法將老師拿下。
可這個念頭剛冒出來就被她掐滅了。
父親能成功,是因為他當時的實力遠超比比東;可龍軒的實力,是她爺爺連仰望都覺得遙遠的存在。
強來?無異於以卵擊石。
黑暗千仞雪見她這副模樣,緩步走到她面前,微微俯身,湊近她的耳邊,聲音壓得極低,帶著蠱惑人心的魔力:“你不會爭,不會搶嗎?”
千仞雪猛地抬頭,眼中閃過一絲茫然:“搶?”
“對啊,搶。”
黑暗千仞雪直起身,伸出手指,輕輕點了點千仞雪的胸口,“你不試試,怎麼知道沒機會?你一直這麼憋著,只會看著他們越來越親密,最後連靠近的資格都沒有。爭一把,至少還有勝算,不是嗎?”
千仞雪的心跳漏了一拍,她下意識地追問:“那……那我該怎麼做?”
黑暗千仞雪看著她急切的模樣,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她再次湊近,溫熱的氣息拂過千仞雪的耳廓,一字一句地,將那個大膽的辦法說了出來。
隨著她的話語,千仞雪的俏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從臉頰一路紅到了耳根,連脖頸都染上了一層緋色。
她下意識地攥緊了拳頭,指尖泛白,眼神中充滿了震驚、羞澀,還有一絲難以言喻的動搖。
“這……這怎麼可以……”她喃喃自語,聲音細若蚊吟,卻沒再像往常一樣,一口回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