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霜霜在前廳品茶,我坐在浴桶中趁熱水沖刷著身體,秋月在浴桶中撒下花瓣。
小琵琶捧著香胰子,滑溜溜的在一旁玩的不亦樂乎。
“姑娘還是不要洗太久,當心著涼。”秋月從不叫我郡主,一直還是叫我姑娘。
我也喜歡這個稱謂。
我掬起一捧清水,嬌豔的花瓣在掌心像是小船一般。
“冬日裡還能尋到這些?”
秋月笑笑不說話。
無錯書吧我自然是知道這是哪裡來的,只怕是宮中的那些佳人才有資格享用的。
“以後不必弄了,冬日苦寒,我身為大雍官員,當時刻記著為民請命,如此驕奢,以後是萬萬不可取的。”
秋月正色道:是,姑娘。
洗盡一身疲乏,秋月認認真真地給我絞乾了頭髮,在他的督促下,烘乾了頭髮上的最後一絲水汽。
披上錦裘,我走出前廳,看見衛霜霜正百無聊賴地逗著籠子裡的鳥兒。
她看見我來立刻放下手中的活兒,打趣道:“郡主可真讓我好等。”
“難得休息一次,是久了些。”
“靈靈,你什麼時候養了只雀兒?可真機靈,門開著居然也不跑出去。”
我看著那隻翠鳥,“果脯是那日掉在院子裡的,好像是被彈弓打中了,受了些傷。”
“阿大弄了些草藥,倒也是慢慢養了回來。”
他有些羨慕:“我房中的那隻八哥沒有這隻機靈,成天就知道學我娘說話氣我。”
“你這隻鳥兒可真乖,我去逗他也不怕人。”
我說:“來年春暖花開,我便把它帶到郊外去放了,如果你喜歡他,這幾日可以多來看看。”
衛霜霜不解:“為什麼?他在你這裡挺好的呀,有吃有喝,還有人伺候。”
我笑了笑,果脯可沒那麼好命,他自從可以飛了,我便不讓腹中的人給他餵食,餓了就自己去池子裡抓魚吃,困了就自己飛回籠子睡覺。只是讓下人注意府中不要有貓進來,畢竟我從不給他關籠子。
“它是自由的,他的世界可不是那小小的一個籠子。”
“它的世界是萬里無雲,江河湖海。”
“所以,天氣暖了,就讓它回到自己的世界裡去吧。”
衛霜霜不理解我的行為,只說了一句傻氣。
“再過半月是新年,近來王都晚上有好多好玩兒的,這幾日也沒有宵禁,我們明天去看燈會吧。”
一轉眼都快過年了,我感嘆了一句。
“我還有公務在身,不能陪你了。”
“你不是休沐嗎?”
“我聽聞近日大雪,不少百姓房舍被壓塌,凍死了不少人,一些村莊更是...所以這段時間我想出去巡查一番,特別是王都周圍的一些情況。”
其實對於這個,秋月也好,姬荷姑姑也會,就連家中最小的小枇杷都持堅決的反對意見。
他們擔心我的身體,而那個獨坐高堂的人,居然沒有傳來任何的隻言片語。
自從我提出要做女官時,他好像都快從我的生活中消失了。
不過也好,這樣我才能去做更多自己想做的事情。
——天地間都是白茫茫的一片,感覺不到任何活物的氣息。我掀開車簾的一角,這一次的雪比去年來的更猛烈。
去年此時,我悠哉悠哉的還在那裡賞雪看景,如今看來我的閒情逸致是貧苦百姓的催命符。
巡查的這一段日子,各個府衙也收到了要賑災的訊息,那些大人的家眷已經在王都施粥,聽衛霜霜說,就連他們家都已經發粥十日,但每天還有不少災民絡繹不絕的湧進王都,城防司那邊每天都亂作一團,指揮使都急的嘴上冒泡。
我主動起請纓,提出要去王都周邊的村莊賑災。
“郡主,前面大雪封路,怕是不能過去。”阿大的聲音傳來。
長長的隊伍已經堵住不動,我走下馬車檢視,只見厚厚的積雪已經堵住了官道。
所有人都在勸我,要不然等雪化了再來?
我看著天勢,等雪化明顯不現實,這幾日大雪明顯愈演愈烈,若要等化凍,只怕都得來年開春。
到那時,農戶估計都死絕了。
“還有其他辦法繞過去嗎?”
所有人都沉默不語,他們實在是想不出來,怎麼才能翻過去。
“大人,小人知道有一條小道可以繞過去。”一名衙役小聲地說。
我眼睛一亮。
“小人的父親以前是一個貨郎,小人小時候也跟著父親在他們村子之間兜著賣貨。”
“我父親帶我走過一條小道,倒是可以過去,不過...”
“馬匹車架怕是不能了。”
我轉頭看著車架上的糧食:“除了趕車的,其餘人能拿多少拿多少,扛上糧食跟著他走。”
“其餘衙役分別穿插在隊伍的前後左右,時刻警惕,把你們的大刀給我磨利了。”
“這些糧食必須完完整整地送到村民的手中。”
...
這會兒可能不光是百姓在挨餓受凍,大山裡,多的是等著開葷的野獸,或者是比野獸更可怕的人心。
一路上,我可謂是草木皆兵,稍微有一點動靜都得提高警惕。
走得久了,體力明顯跟不上,眼前都已經開始有些發黑,身體發虛。
這條路是真的不好走,所有人都走的吃力極了,但沒有任何一個人放棄。
每個人都把糧食緊緊地綁在身上,彷彿是命一般。
或許這就是根植於華夏民族心中的精神氣魄。
“以後俺要和我娃子說,你爹年輕的時候可是救過不少人的命嘞!”
那是一個黝黑的漢子,他裹著厚厚的皮衣,將一石糧食扛在肩上,穿著粗氣,深一腳淺一腳的走在崎嶇的小路上。
我咬著牙,不去看他們,我怕我看了就會直接下令回頭。
“大人,前面過了亂石坡,就有一條河,過了河就路就平緩了。”
我麻木地點頭,汗水已經浸透了衣服。
身體發酸,喉嚨幹到冒煙,腦仁兒也突突的疼。
我知道這是我要發燒的前兆。
不過,現在我不能表現出任何不適,我要是出了問題,這大半天就白走了。
一枚圓溜溜的藥丸子出現在眼前。
“郡主,吃了就好受些。”
阿大明顯看出了我的不對,一手扛著糧食,一手將藥丸遞到我面前。
我毫不猶豫地吞下了丸子,一股子苦澀的藥味瀰漫在口腔。
“郡主,歇會兒吧。”
“歇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