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元子長身而起,縱起劍光飛掠出自家洞府。
她一路行至血河宗後山。
在一處形似倒懸長劍的浮空山峰前按下劍光。
血元子徒步上山。
她姿態恭敬,在頂峰之前的一處精舍前停住腳步。
血元子竟是一撩袍服,直接跪倒在地。
“弟子血元,求見師祖!”
精舍內一道枯槁嗓音傳出。
“爾來此地,可是思慮清楚?”
血元子行大禮參拜。
“正是。”
一頭青絲垂下,血元子的頭顱叩在冰冷的地磚上。
“弟子願以身祀劍,承繼師祖衣缽。”
同時她雙手取出一枚環狀玉佩,高舉過頂。
精舍內一道法力傳來,將玉佩攝入其中。
“爾有如此決斷,便為吾座下親傳。”
那枯槁聲音繼續道:“爾欲做之事,當無轉圜餘地?”
血元子再次叩首。
話語堅決。
“絕無轉圜。”
那聲音道:“也罷,便依爾前去。”
“吾自會尋冥河分說,爾等生死由命。”
血元子再度叩首。
“莫要失了性命。”
那枯槁聲音斂去,那枚玉佩重新落入血元子手中。
只是內裡已是多了一道血煞無邊的劍氣。
“去罷。”
血元子恭敬起身,退出了這座倒懸劍峰。
待她下了山,再起遁光的時候,背後衣衫已是溼透。
血元子回首看了一眼這座奇形飛來之峰。
她眼底情緒複雜異常,難以明瞭。
“這一步是對是錯,全看天意了。”
“就是死,那也要晚死幾日!”
血元子眸光一厲,身化劍光朝山門外的那條滔天血河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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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河宗山門外。
一座生有竹林的孤峰上。
身形昂藏,一襲華美血色法衣的修士負手而立。
遠處一道滔天煞氣的劍光斬來。
血魂子紋絲不動,任由那道劍光劈斬在身側。
轟隆。
峰頂頃刻間垮塌大半。
血魂子只是輕笑:“師妹的劍氣越發鋒銳了。”
劍光收斂,血元子的身形出現在旁側。
“師兄的血神子也是詭異難防。”
血元子垂眸,腳下一道血影張牙舞爪。
血魂子只是笑而不語。
血元子無意與他多費口舌,乾脆利落的拋來一張彷彿被鮮血浸透的請柬。
“這……”
血魂子張開五指,將請柬攝在掌心。
他眉目一動。
“師妹這是心意已決?”
血元子嗓音森然冰冷。
一身血煞沖霄,似一口染血無數的劍器對準了血元子的心口。
“你我間就莫要作此姿態了。”
“令人作嘔。”
“七日後,絕爭,血魂子你可敢前來?”
血魂子搖頭嘆息:“師妹又是何苦如此。”
“你我方才結丹,大道之途尚有無邊風光。”
他笑意盈盈的面上閃過一絲暴虐。
“何苦……就此尋死?”
血元子冷笑不止。
“好大的口氣。”
“真以為你修了血河根源經就天下無有抗手了?”
“誰死誰活,尚未可知!”
“莫非,你是不敢?”
血魂子微微一笑。
其五指握緊,將請柬碾成齏粉。
一道血光同時沒入兩人身軀,在手背處顯出一枚複雜無比的篆文。
“師妹也不必用言語激我。”
血魂子悠悠長嘆道。
“為兄只是可惜。”
“我宗又要少一劍脩金丹了。”
“不過,”
他話鋒一轉:“我會好好利用師妹的金丹。”
“為我之道途墊上一塊上好基石。”
“哦,對了,我記得師妹此刻,當是元陰未失?”
血魂子發出帶著猖狂意味的大笑。
“論起雙修手段,為兄也是擅長一二啊!”
血元子不語,只是眉目間殺機越發森寒。
她將劍光縱起,頃刻間沒入雲天不見。
血魂子負手立在竹林前,眸光閃動。
所謂絕爭,是宗門修士特有的一種了卻恩怨的方式。
絕爭一出,有死無生。
是一定要以一方的隕落才能結束的。
接下那張拜帖,便意味著絕爭開始。
絕爭之下,敗亡修士的一切都歸勝者所有。
血河宗無論何人都不可插手。
事後也不得追究。
無論你是何人,就是掌教親子,也不例外。
絕爭沒有規則,不限手段。
可以尋求旁的的修士一人作為外援。
什麼下作手段都可用出。
甚至你有本事,聯絡正道修士一同圍殺也是可以。
只要不做得太過火。
這算是大宗內的一種潛在規則。
只是沒有正道修士會蹚這趟渾水。
他們樂得看魔修之間狗咬狗一嘴毛。
可不願意親身下場。
所以絕爭的外援一般是旁的散修,或是魔道其餘幫手。
魔道的掌權者對下屬修士的搏殺鬥法採取鼓勵態度。
畢竟在魔道的理念看來。
弱肉強食,百個庸俗之輩,也比不上一個殺伐滔天的真魔種子。
只是所聯絡的臂助不可超出絕爭雙方的境界。
這點是鐵律。
磨礪歸磨礪,可容不得正道肆意出手,扼殺魔道種子。
不要小看了大神通修士的手段。
往昔也不是沒有魔道修士相鑽這個空子。
只是最後,下場之悽慘,無以用言語表述。
要論起令人生不如死。
天下沒有比魔道更擅長的了。
這是用不知多少條人命鑄就的鐵律。
血魂子與血元子二人算是積怨已久。
這種仇怨無法化解。
兩人誰都想置對方於死地。
血魂子對血元子的一身功果很是眼饞。
他知曉的隱秘不少,對血元子的特殊之處別有瞭解。
若能吞了這個同門師妹的一身修為……
他邁向元嬰的道路就算是鋪平了。
甚至……若再有幾分天意眷顧。
他就能拿到一張,奢求一下化神真君尊位的門票。
血魂子自負手段,認定血元子如何也翻不出他的手心。
所以才如此痛快的接下了絕爭。
白川本以為血元子會用些手段將血魂子誆出宗門。
或是以利誘,或者暴露破綻下套。
而後設下手段伏殺。
可他不會想到,血元子竟是擺明了車馬。
“光明正大”露了殺機。
他到底不是宗門修士,不清楚此輩的行事風格。
摻和進這種事裡,是有一定風險的。
畢竟這些宗門修士的背後是一個個的大修士。
修為越高的修士,手段便越是恐怖。
可為了他下一步落子謀算。
白川還是選擇出手。
從曾熄的遺澤中,白川知曉了不少隱秘。
更是窺得了那一絲疑似登仙的機緣。
原本白川是不甚急迫。
他的想法是大不了慢悠悠的修行。
有社稷盤在手,總有修為大成的那一天。
可此番知曉的隱秘給他敲了一記警鐘。
越往上的道路越窄。
越是高出的位置,便越少啊。
有道是時不我待。
機緣稍縱即逝。
一步慢,步步慢,也許就要落到再無機會的地步。
所以,白川這次要出手。
往後更是要多方落子。
要去爭,去織成一張大網。
為自己捕撈到那一線之機。
當然,白川如此選擇,肯定是有自己的底牌倚憑。
以他的謹慎,事情沒有八成往上的把握,是不會輕動的。
有道是修為越高便越是惜命。
這話放在白真人身上也同樣適用。
白川的底牌,足夠能保他平安無事。
而且白川打定主意,肯定是要讓好盟友血元子頂在前方。
若好盟友露出一絲扛不住壓力,有禍患臨身的苗頭。
白川定會腳底抹油。
論起遁走的功夫,白真人也是擅長。
左右他用的不過是一層馬甲。
白真人的馬甲何其多也。
便似那洋蔥一般,剝去一層還有一層。
五行散人的馬甲下就是本尊了嗎?
當然不是。
大不了捨棄幾個馬甲,往十萬界山裡一紮。
照樣是龍游大海虎入山林。
有了可以隨身攜帶的根基之地。
白川輾轉騰挪的餘地大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