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增，你做的不錯。我赦免你的奴隸身份，以後你就任我身邊的親衛。”

慕容復又是一喚，披頭散髮滿面血汙的青年上前一步跪倒，眸子裡透出狂熱的忠誠呼道：“願為青唐國主效死。”

褪去甲冑後的年輕公子點點頭，他並沒有決定，徑直廢除青唐部落奴隸制的決定。

因為這項舉措在吐蕃人眼裡是不可思議的，甚至比自己戰敗後淪為其他部落的俘虜更難以接受。

然而慕容復也沒有打算讓這些奴隸繼續成為吐蕃貴族任意打罵，甚至掌握生死的私產。

他需要這些奴隸站起來，維護自己的統治。

就像任人踐踏的小草唯一記得的，就是太陽的恩德。

只是這番舉措，還需要一個噱頭。

慕容復看了一眼依舊留在帳內的金珠，她的臉很耐看，面部輪廓流暢，眼睛更是一泓清泉。

既有古典的文雅清秀，也有自然的乾淨珉澈。哪怕放眼如今四部合為一部的青唐部，也配的上第一明珠的稱號。

“坐過來。”

直到此刻，慕容復才稍稍表現出疲倦的神色。

他體內的傷勢還未痊癒，雖然收拾這群未成建制的吐蕃人沒廢多少力氣，統領起來卻頗耗費心神。

風波惡等下屬見狀，都識趣地退出帳外，只留下兩名沒有威脅的美姬照料。

金珠聞言像羊一般溫順地靠過來，望向慕容復的眼神不知是羞澀還是畏懼。

幸運的是，她的父親普布足夠警惕。在第一時間便糾集起人手抵禦隴逋、勝宗二部，如今只是受了點輕傷。

“青渠部原本信仰神靈嗎？”

慕容復望著身旁的美人，露出個溫和的笑容。

可金珠總覺得，對方溫吞的眼神裡掩藏著瘋狂的野心，還是答道：

“是的，我們青渠部包括很多遊牧部落的吐蕃人都信仰神明。

有的人信仰巫教【雍仲本教】，崇拜自然、崇拜鬼神、崇拜圖騰。

也有的信仰佛教，遵從佛陀的旨意洗禮心靈，度化人間。”

“倘若神靈給出旨意，替你們選擇出新的部落首領，你們是否會順從？”慕容復又問。

金珠歪著腦袋，漂亮的臉上有些迷惘，但思考後還是答道：“青渠部每次出戰前，首領都會在登臺用殺牛羊祭祀天地。由巫祭占卜，解讀神靈的旨意。”

“你們的巫祭呢？”

慕容復忽然有些好奇，似乎先前在帳內看的那神神怪怪的儺面戲，就是巫祭帶人排出來的。

“巫祭……巫祭大人，最先死在隴逋、勝宗二部亂兵砍刀下了。他帳內珍藏的珠寶財物也被劫掠一空。”

金珠有些囁嚅地道。

本來準備將巫祭抓過來用一用的慕容復頓時怔住了，良久後才說一句：“看來是他所信仰的神明身旁，缺位虔誠的信徒侍奉了。”

“那你信仰神明嗎？”

慕容復看著金珠秋水般的眼瞳，她的睫毛很長，一眨一眨地像會說話。

“我……”金珠不敢說出瀆神的話，可部落裡面象徵神權的巫祭都被亂兵砍死了。

青渠部在遭遇屠殺時，也沒有他們呼喚的神靈降世。

“不用說了，我已經知道答案了。”慕容復擺手止住她欲言又止的話。

“且看這幾晚能不能看到星星吧。”

換了一身吐蕃特色華貴長袍的慕容復微不可查地笑了笑。

兩日後的午夜，主君帳外值守的甲士和很多牧民都看見一顆流星在深邃的夜空中劃過，一閃而逝。

但後續引發的騷亂卻不止這些。

因為第二日白天有青唐部的牧民在朝流星劃落的方向驅趕牛羊時，發現一塊黝黑的鐵碑在地面上砸落出深坑，周圍密密麻麻的裂縫如同蛛網蔓延。

這鐵碑簡直像是從天而降一般，上面還密密麻麻寫滿各族文字。

“這是神明降下來的旨意！”

有上了歲數的老牧民，聽到轟動前來圍觀。

在仔細審視這塊鐵碑後，立馬虔誠地跪地叩首。

絕對不是扎西貢布找來的託。

這番動作很快便引得青唐其餘人的效仿，牧民們紛紛跪地祈福。

直到國主帶人馬來巡視，這位年輕俊朗的國主在見到鐵碑後，同樣很莊重肅穆地命親衛當眾撬出鐵碑。

帶回曾經的青渠，也就是現在的青唐部駐地。

隨後便在祭祀神靈的高臺召集原本四部的絕大多數貴族和平民，還有一小部分奴隸。

原本隴逋、勝宗二部的貴族還有些不滿意，就算如今的國主體內有曾經慕容鮮卑部的血脈。

可幾百年過去，他們早都已經歸化為漢人了，還妄想著圖謀高原。

可是在已經反水的本部精銳以及南涼堂和金剛門的刀兵下，還是乖乖選擇順從新主。

畢竟戰爭雖然恐怖血腥，可減員就意味著個人能夠享有資源的上升。

慕容復殺掉了隴逋、勝宗二部的反對者，再將他們的牛羊和財產賜予擁護自己的領民。

一削一增之下，慢慢就在這萬餘人的青唐部豎起民心。

這也是草原上游牧部落爭雄的特色。

哪怕你起家時只是個奴隸，又或者是個貧赤到採摘山貨的販夫走卒，都有成大事，嘯聚數十萬眾的機遇。

一望無垠的高原上，雪白的營帳群落層疊佇立著，十數面纛旗迎風獵獵招搖。

金剛門身高力壯的弟子和南涼堂精銳以及青唐部數百赤膊的勇士站在一處。

各自有著自身特色的威勢，眼中卻懷著同一片赤忱。

他們已經聽說了，上天已經降下旨諭。

如今的青唐部主君乃是神明轉世，號稱【蒼青天之子】，將要帶領他們找到青草永遠肥美的牧場，共同創造和諧美好的家園。

此刻，用於祭祀天地的高臺上，正在由扎西貢布這位賢人【文化人】暫時充作巫祭。

身著裙帶飄飄的綵衣，戴著猙獰儺面的巫祭在宣讀鐵碑上的刻文，這也是神明的諭旨。

上面首先確立君權神權統一的思想。

承認慕容復既是如今的青唐部首領，也是神明【蒼青天之子】。是青唐部獨一無二的主君。

接著闡明鐵碑上燒錄的這部【神授法典】，旨在弘揚正義於世，為人民造福。

隨後劃分了君主、祭司、貴族、自由民、奴隸的概念。

神授法典原始的條文主要是用於調解貴族與自由民之間，包括財產佔有、繼承、轉讓、租賃、借貸、僱傭等多種經濟關係和社會、婚姻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