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崇山是煉丹師,而貢黎川是煉器師。
單論身體強度,常年與爐火、精鐵打交道的後者,顯然要勝過前者一籌。
觀陽峰七子各有所長,宋崇山便是那個將心神盡數傾注于丹爐的人。
於他而言,丹方的配比、火候的拿捏,遠比靈力的精進更讓人心動,修煉一途自然便沒那麼上心。
他本就靠著絕佳的煉丹天賦走到今日,對天賦二字有著極其清醒的認知。
與其在不擅長的領域勉強掙扎,妄圖兩頭兼顧,不如將全部精力投入煉丹一道,反倒能走得更遠。
深知自己絕非貢黎川的對手,宋崇山從一開始就沒打算硬拼。
他緩步走上比武臺,目光平靜地掠過臺下眾人期待的眼神,彷彿那些灼熱的注視都與自己無關。
站穩之後,他甚至未曾看向對面的貢黎川,只是徑直舉起手,聲音清晰而坦然,“我認輸。”
貢黎川顯然沒料到會是這個局面,愣了一瞬才抬眼望去。
只見宋崇山神色淡然,眉宇間不見半分羞慚或不甘,彷彿只是做了一件再尋常不過的事。
這份近乎坦然的知難而退,讓這位以堅韌著稱的煉器師,眼中不由自主地泛起一絲詫異。
隨即想到宋崇山是一名品階不低的煉藥師,眼底滿是瞭然。
“貢黎川勝。”
裁判長老的宣判聲剛落,宋崇山便轉身走下比武臺,步履從容,彷彿只是結束了一場再尋常不過的比試。
看臺上的唏噓聲卻如同潮水般湧來,夾雜著明顯的失望與嘲諷。
“搞什麼?連手都沒交就認輸了?”有人憤憤不平地拍著欄杆,“還以為同是玄天宗出來的,總得有點血性,沒想到是個連打都不敢打的孬種!”
“就是啊,白瞎了我們這麼期待!先前李奎、明宴禮一個個打得那麼兇,怎麼到他這兒就成了軟腳蝦?”
“我看啊,這玄天宗也不是人人都厲害,怕是把運氣都耗在前面幾個人身上了……”
議論聲越來越雜,那些原本被玄天宗弟子激起興致的觀眾,此刻多半覺得意興闌珊,連帶著看宋崇山背影的眼神,也多了幾分輕視。
唯有觀陽峰眾人依舊平靜。
半空中的光幕驟然亮起,下一場對戰資訊赫然在目:【尉遲驚雲VS金掣】。
明宴禮眼睛一亮,拍著大腿笑道:“尉遲驚雲連我們小六都打不贏,更何況是大師兄?這把穩了!”
觀陽峰眾人紛紛點頭附和,臉上都帶著篤定的笑意。
金掣雖名聲在外,可在他們心中,大師兄金掣的實力早已深不可測。
玄天宗年青一代的第一人,更是東荒域年輕一代的第一人。
唯有喬瀾蹙著眉,目光緊緊鎖在光幕上兩個名字上,神色凝重,指尖無意識地絞著衣袖,不知在思忖著什麼。
比武臺上,兩道身影已然對立。
金掣一襲黑衣,腰間長劍未出鞘,周身卻縈繞著淡淡的風息,天生劍骨隱隱散發著凌厲的鋒芒。他
尉遲驚雲則一身玄甲,手中長槍斜指地面,雷系天靈根特有的紫電在槍尖跳躍。
“請。”
金掣微微頷首,話音未落,身形已化作一道殘影。
風系靈力與天生劍骨相輔相成,讓他的速度快到極致,幾乎在原地留下數道分身。
尉遲驚雲低喝一聲,裂雷槍橫掃而出,槍尖紫電爆閃,形成一道密不透風的防禦網。
“鐺!”
金掣的劍不知何時已出鞘,劍光與槍影碰撞的剎那,尉遲驚雲只覺一股沛然巨力順著槍桿傳來,虎口瞬間發麻。
金掣的劍太快了,快到只能看見一道銀色的流光,每一劍都精準地刺向槍陣的破綻,風系靈力加持下,劍勢中還帶著撕裂空氣的銳嘯。尉遲驚雲被迫連連後退,腳下青石板被踩得粉碎。
他的槍法雖剛猛,卻始終慢金掣半拍,雷系靈力尚未完全爆發,便被對方的劍勢壓制。
看臺上,燕無邪與貢黎川並肩而立,望著比武臺上尉遲驚雲節節敗退的身影,兩人臉上的輕鬆笑意早已褪去,眉頭緊鎖,眼神凝重如壓了層寒冰。
“靈嬰中期,不過如此。”金掣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身影在風息中飄忽不定。
劍光陡增,金掣的劍招愈發凌厲,風系靈力形成的氣旋在比武臺上肆虐,捲起漫天碎石。
尉遲驚雲的玄甲上已添了數道劍痕,雖未傷及皮肉,卻讓他氣血翻湧。
“嘶——”貢黎川倒抽一口涼氣,指節因用力而泛白,死死攥著腰間玉佩,“這金掣不過雙十出頭的年紀,竟已摸到靈嬰七層的門檻!”
燕無邪指尖無意識地敲擊著扶手,指節叩擊木面的聲響裡透著難以掩飾的震動。
他們在金掣這個年紀,拼死拼活也才剛到化靈境巔峰。
要知道,他們自小便浸在中洲最頂尖的資源裡,靈藥如柴薪般揮霍,功法似家常便飯般易見,才有那般修煉速度。
可金掣呢?
打小長在東荒域那個靈氣稀薄、資源匱乏的窮鄉僻壤,竟能有這般驚世駭俗的進境,再加上那與生俱來、劍修夢寐以求的天生劍骨……
貢黎川望著臺上那道黑色身影,喉結滾動了兩下,聲音裡滿是難以置信的震撼,“這般天賦,簡直是逆天!”
就在此時,金掣的劍再次刺來,劍勢已鎖定尉遲驚雲的咽喉。
這一劍快到極致,彷彿連空間都被劈開。
眼看就要落敗,尉遲驚雲眼中閃過一絲決絕,猛地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噴在裂雷槍上。
紫電瘋狂湧入槍身,裂雷槍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嗡鳴,槍尖爆發出刺目的光芒。
看臺上,貢黎川一眼便認出了尉遲驚雲槍尖那道慘烈的紫電,猛地從座位上彈起,聲音裡帶著難以置信的驚怒,“驚雲竟然又用了雷霆五式?他是瘋了不成!”
那雷霆五式雖威力絕倫,卻是以透支自身根基為代價的拼命招法,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名頭絕非虛言。
族中長輩早已嚴令,不到生死一線的絕境,絕不可輕易動用。
可這才短短兩個月,尉遲驚雲竟為了對付玄天宗的人,接連用了兩次!
貢黎川胸口起伏著,轉頭看向身側的燕無邪,恰好對上對方那雙同樣寫滿無奈的眸子。
兩人相視一眼,終是不約而同地搖了搖頭,眼底翻湧著複雜的情緒。
比武臺上尉遲驚雲的氣息驟然暴漲,竟隱隱有突破靈嬰中期的跡象,可他的臉色卻瞬間蒼白如紙。
“鐺!”
槍與劍再次碰撞,這一次,金掣竟被震得後退半步。
他眼中閃過一絲詫異,顯然沒料到尉遲驚雲會用如此猛烈的招式。
尉遲驚雲不給金掣喘息的機會,長槍橫掃,紫電化作一道匹練,直取金掣心口。
金掣不敢大意,劍勢陡變,風系靈力形成一道屏障。
“轟隆!”紫電與風障碰撞,發出一聲巨響。
金掣的屏障應聲而碎,他悶哼一聲,嘴角溢位一絲鮮血。
可尉遲驚雲也不好受,氣息更加紊亂,面板上已浮現出細密的血痕。
“還沒完!”尉遲驚雲嘶吼一聲,長槍再次刺出,紫電匯聚成一座雷獄,將金掣困在其中。
金掣的劍雖快,卻在雷獄中處處受限,風系靈力被紫電不斷侵蝕。
“不愧是尉遲家的禁忌靈武技,竟能傷到我。”金掣擦去嘴角的血跡,眼中閃過一絲戰意,“但你覺得,這樣就能贏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