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舜華聽到了嚴徐氏要出馬,給薛瑾瑜操辦寶兒的百歲禮,心裡不安,等嚴懷瑾去上朝了,拉著薛瑾瑜,揹著徐秉文和徐生樸問:“瑾瑜,你婆婆現在待你還好嗎?”
“很好啊!”薛瑾瑜想起了嚴徐氏緊迫盯人,看著她坐月子的情景,還是打了個寒噤,看在韓舜華的眼裡,那就是另外一重含義了。
“她對你不好!”韓舜華火了,擼起袖子就要衝去嚴府找嚴徐氏理論。
“沒有,沒有!”薛瑾瑜慌了,緊緊抱著韓舜華的胳膊不敢撒手,“娘對我很好,就是盯著我坐月子的時候太嚴厲了些,又不許我洗頭洗澡,又不許吃有鹽的飯菜,我現在想起來,還覺得難受!”
“就這些?”韓舜華不能相信這樣薛瑾瑜就會打寒噤。
“也不許吃生的水果,涼的也不能吃,”薛瑾瑜抱怨,“真的好多的不允許!小姨母生弟弟的時候,都沒這麼多的禁忌!”
“那是你不知道!”韓舜華聽到薛瑾瑜的抱怨,覺得也許真的是自己想錯了,“管著你是為了你好,我還不知道你?嚴小七一向寵著你,凡事都能由著你的性子來!要是沒人壓著,你這月子能坐滿兩個月?你能乖乖在炕上躺滿三天,就不錯了!”
“我才不是小姨母說的那樣呢!”薛瑾瑜才不肯承認,自己偷偷洗澡的事情,也要叮囑辛嬤嬤,千萬不要讓小丫頭們說漏了嘴,要是被韓舜華知道了,她能揭了自己的皮。
韓舜華轉身就找了辛嬤嬤,問她嚴徐氏對薛瑾瑜的態度究竟如何,她心裡還是擔心薛瑾瑜會報喜不報憂,辛嬤嬤對嚴徐氏出遊回來之後,對待薛瑾瑜的態度還算滿意,就實話實說了。韓舜華聽了才打消了疑慮。
在昭國公府裡,住了快十天了,不管徐生樸如何捨不得寶兒,也得回去自己家裡了,薛瑾瑜抱著寶兒,一直送到了大門口,徐生樸終究還是沒等到沉睡的寶兒睡醒跟他道別,無比遺憾的被韓舜華揪著耳朵上了馬車回自己家。
寶兒的百歲禮,就在嚴府,跟剛取好名字的佑宗,和麟哥兒的滿月禮一起辦了。薛瑾瑜只要抱著寶兒出現一下,別的事情都不必她操心。寶兒現在白白胖胖的,見到人就笑,為了這個,佑明還氣鼓鼓的好久,因為他認為,妹妹是他的,除了嚴懷瑾和薛瑾瑜,寶兒只能再親近嚴家的人,別的人都不行!
薛瑾瑜把寶兒交給韓舜華,抱著佑明正哄著,皇帝的賞賜就到了,薛瑾瑜連忙換了衣服,前去接旨,齊毓秀跟喬氏也出來了,嚴守正和嚴徐氏夫妻打頭,嚴家兩兄弟帶著嚴佑承跟在後頭,三個媳婦帶著各自的大兒子在最後。一大群人跪在地上接了旨意。
小德生現在給李田打下手,李田認了他做乾爹,兩個人父慈子孝的,很是和睦。這次傳旨,本來用不到小德生親自出馬,小德生偏偏搶著來了,皇帝賜給佑宗和麟哥兒的各一對玉佩,一隻金如意,還有赤金百兩。給寶兒的,寫了一寸厚的冊子,抬了一條街的箱子,金玉擺件,古玩字畫,貢緞絲綢,各種玩器,應有盡有,都能頂一副嫁妝了。
小德生還要求親自看一眼寶兒,“聖人吩咐了咱家,一定看仔細了,回去好形容給聖人聽!”
薛瑾瑜只好抱了寶兒出來,小德生仔仔細細的圍著看,寶兒還很給面子的笑了幾聲,小德生看了都歡喜的溢於言表,回去當著皇帝的面,把寶兒誇得天上有,地上無!德貴太妃也聽八公主提起過寶兒,心裡就想見見,正好皇帝也想,就有連夜又下了旨意,要求嚴懷瑾第二天帶薛瑾瑜和寶兒進宮。
皇帝又新得了三個兒子,佑明就不十分顯眼了。其中一個美人還主動要把兒子交給德貴太妃撫養,德貴太妃真的動心了,皇帝也沒有反對,得到訊息的八公主急急進宮,到底鬧著德貴太妃把那孩子給送回去了。皇家無私事,德貴太妃有著撫育皇帝的情分在,輕鬆自在的安享尊榮多好,何必趟後宮這攤渾水?
嚴懷瑾思考再三,把佑明也帶上了。皇帝是在德貴太妃的寢宮裡,見的嚴懷瑾和薛瑾瑜,佑明雖然力氣小,還抱不動胖得胳膊和腿都像藕節的寶兒,卻跟寶兒時刻寸步不離的,德貴太妃抱了一會兒,佑明就上前跟她要妹妹,德貴太妃逗他,非要他親自己一下,才肯把寶兒還給他,佑明痛快的就親了,妹妹一到手,再怎麼哄,他都不肯就範了。
大家逗著佑明和寶兒,皇帝在他們臨出宮前,又送了東西給兩個孩子,佑明得了全套的昭明太子批註的四書,寶兒則是得了等身大小的一尊金人兒,兩個大力太監抬著,給送上了車。德貴太妃百歲禮也送了一堆東西,這時候不知道再送什麼是好,乾脆也送了金子。擔心了一天的嚴守正和嚴徐氏就在昭國公府等著,看到了這尊金人,也吃了一驚。
“這是......”嚴徐氏看後頭又抬了金子進來,覺得都晃眼。
“德貴太妃送的赤金,聖人送的金人兒!”薛瑾瑜連哀嘆的力氣都沒有了,雖然知道皇帝是藉著孩子,給嚴懷瑾施恩,可是這樣也太招搖了。
事情到這裡並沒有完,嚴懷瑾他們前腳回到家,後腳小德生又捧著聖旨到了,皇帝看著別人家的閨女好,要搶了收做乾女兒,德貴太妃不同意,萬一是佑明的緣分呢?哥哥妹妹的,到時候多麻煩?最後皇帝妥協了,封了寶兒一個安陽縣主,比起薛瑾瑜這個掛名的,寶兒那可是有封地的,封地的稅收十分可觀。
“我們寶兒真是身家豐厚!”嚴徐氏都有些小嫉妒了。
“這樣才能好好孝敬祖母呀!是不是,寶兒!”薛瑾瑜抱著寶兒,寶兒聽懂了似的,連著啊啊了兩聲。
嚴徐氏笑得開懷,抱過寶兒,連著親不夠,“我們寶兒最乖了!”
“祖母,佑明也很乖的,佑明也會孝敬您的!”被冷落的佑明不樂意了,抱著嚴徐氏的腿撒嬌。
“佑明今天也乖嗎?”嚴徐氏把寶兒送到等待良久的嚴守正手裡,抱起佑明,在他額頭親了又親,“那晚上祖母親自下廚,給佑明做好吃的!我們佑明喜歡吃什麼呀?”
“我要吃豹子!”佑明跳著說。
“豹子?”嚴徐氏沒明白。
“紅燒獅子頭!”嚴懷瑾解釋,“前幾天做的,他不知道獅子的獅怎麼寫,我就教了他獅虎狼豹四個字,可能他就記串了。”
“哦,好,祖母這就給佑明去做豹子!”嚴徐氏笑得差點掉眼淚,真的挽起袖子去廚房了。薛瑾瑜趕緊跟過去,嚴徐氏這次沒攔著她,兩個人張羅了一桌飯菜,佑明自己就吃了半個鵝蛋大的獅子頭,嚴徐氏很高興他喜歡自己的手藝,晚飯都多吃了半碗。
剛放下碗筷,落日小跑著到了正屋,隔著門簾稟報,“老太爺,老夫人,爺,夫人,清虛道爺來了!”
“快,快請進來!”嚴守正站起來就往外迎。
“清虛道爺說,讓夫人給安排,他要洗漱,身上不大幹淨,怕燻到小縣主!”落日強忍著笑,清虛那副邋遢的樣子,看門狗都討厭。
“你這是........”嚴守正看到清虛差點把晚飯都吐出來,“怎麼能弄成這樣?”
“哼!”清虛自己都憋著氣息,不敢喘氣,任誰被一桶糞尿狗血混合物兜頭淋了一身,都不可能還像春天的花兒一樣芬芳。
嚴守正捏著鼻子把清虛迎進來,廚房裡的大鍋都滿滿裝了水,燒的滾開,落日和長河親自抬水往來,最後幾桶水裡還加了些香露在裡頭,總算是把清虛褪乾淨了。穿上道袍,手握拂塵,雪白的頭髮用竹節簪簪好,長髯飄飄,仙風道骨的樣子依然很有欺騙性,渾然不似之前的骯髒落魄。
清虛大喇喇的進了正屋,寶兒被嚴懷瑾抱著給他看,因為剛換好尿布,襁褓就沒有捆紮起來,寶兒難得能自由活動兩隻手臂,一下就精準的抓住了清虛的鬍鬚,咯咯笑著往外用力拉扯,清虛兩隻手指捏著寶兒的手腕,大叫,“哎哎,放手,小丫頭,放手!”
寶兒才不會聽他的,蹬著腿盡情揮舞手臂,還是薛瑾瑜用撥浪鼓,才把清虛的鬍子從寶兒手裡換出來,清虛心疼的看著被寶兒薅下來的五六根鬍子,他養了好幾年,才養成這麼長,小丫頭下手可真夠狠的!
“佑明給道爺見禮!”嚴守正接過小孫女,寶貝小丫頭,幹得真漂亮!“道爺怎麼有空來做客?”
“誰說我是來做客的?”拉起了佑明,坐到椅子上給他把了把脈,佑明的身體很好,清虛放開他,對嚴懷瑾吹鬍子瞪眼,“嚴小七答應過要給我送終的,你敢反悔?”
“怎麼會!”嚴懷瑾親手給清虛奉茶,“您待小七如子侄,小七也視您如師如父!”
“諒你也不敢!”清虛翹著二郎腿,呼嚕嚕的喝茶,“老道肚子餓了,小金魚給些吃的唄!”
“道爺想吃什麼?”薛瑾瑜笑著答應。
“道爺什麼都吃,就是不吃素!”嚴守正逗著寶兒,接話。
“嗯嗯!”清虛把糕點整塊塞進嘴裡,騰不開嘴說話,只能點頭表示同意嚴守正的話。
“道爺喜歡濃油赤醬的,口略重些!”嚴懷瑾深知清虛的口味。
薛瑾瑜就讓人安排去了。醬燜魚,紅燒肉,椒鹽炸排骨,燻雞,扒鴨子,清虛還吃了四個饅頭一碗鮮肉餛飩,除了一桌子魚刺骨頭,盤子底的油汁都被清虛用饅頭擦乾淨了!吃完了,清虛打了兩個飽嗝,砸吧砸吧嘴,摸摸肚子,自己從袖子裡掏出兩顆山楂丸吃了。
“還是小金魚這裡的菜好吃!”清虛搖頭晃腦的站著喝茶,“同樣的菜,摘星樓都做不出這個味來!就衝這個,老道就在這裡住下養老了!”
“真的?”不止嚴懷瑾,外面守著的落日和長河,都打心眼裡高興。落日一下蹦進來問。
“小猴崽子,這裡哪有你質疑老道的份兒!”清虛劈頭就給了落日一拂塵,落日一閃身就躲開了,笑嘻嘻的又蹦了出去。“老道覺得剛才那個院子就很不錯,老道以後就住在那裡了,落日和長河兩個小猴崽子輪流伺候老道,那個小子,叫......”清虛用拂塵指點著佑明。
“我叫佑明!”佑明大聲的回答。“不是那個小子!”
“哦,佑明呀!聖人和太上皇的意思?”清虛看到嚴懷瑾微微頷首,“從明天起,你就跟著老道,做個關門弟子吧!”
“道爺,我家裡還有幾個不成器的小子,您看,是不是一併收了?一隻羊也是趕,一群羊也是放,不是?”嚴守正怎麼可能放過這樣的大好機會,立刻推薦道.
“你自己都知道不成器,還想要老道教?”清虛鼻孔朝天。
“你這老牛鼻子,好生惹人討厭!”嚴守正有些惱了,氣哼哼的。
“你放心,嚴家是積善之家,必有餘慶,他們自有前程,卻跟老道不相干!”清虛被嚴懷瑾用眼神警告了,才不甘願的解釋了一句。“你這糟老頭也很可惡!”
兩個加起來都超過一百歲的老頭子,跟斗雞一樣,站在屋地中間,擼胳膊挽袖子的,就要打起來。薛瑾瑜看著著急得要上前去勸,嚴徐氏卻不急不忙的,坐下端起杯子喝茶。兩個老頭在地上轉了十多圈,最後竟然只是互相用鼻子哼了一聲,就各自佔著一把椅子,坐下了。
薛瑾瑜捂住嘴,不敢笑出聲來,嚴懷瑾也是見怪不怪,揚聲叫長河和落日,西屋裡擺上了棋盤,嚴懷瑾親自帶兩個老頭過去手談廝殺,又給兩個老頭都換了杯茶,就回來抱著寶兒,跟佑明說起了在清虛身旁學習需要注意的事項。
“我為什麼要跟那個怪怪的老頭學習?”佑明不大喜歡清虛。
“清虛道爺是個十分有本事的人,跟著他學習,佑明也會成為一個很有本事的人!”嚴懷瑾看寶兒打呵欠,輕輕搖著拍,“這樣以後爹孃老了,寶兒需要有個有本事的哥哥依靠,佑明願意做個好哥哥嗎?”
“我一定會照顧好寶兒的!”佑明挺起了小胸脯,“我會做個好哥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