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御可能是真的有些控制不住自己，這句話說完，連一個反應和反問的時間都沒給年年，直接壓了過去。

年年那些想要問出來的話，全都被隋御堵了回去。

她昏昏沉沉，一如在骨鈴裡面的那些日子。

其實從顧清身體裡被拎出來之後，她也並非始終沒有意識，不過是清醒的時間並不多而已，依稀還是記得杜老白叫過她的名字，讓她跟著他回家。

隋御把那些想念全都付諸行動，連同內心裡那才開始慢慢散去的恐慌。

這麼做的後果，就是最後他和年年全都力竭。

隋御抱著年年，這次是真的要睡了，他聲音輕柔，“這次不許中途消失了，知道麼。”

上一次醒來發現她不在懷裡，那種感覺，和眼睜睜看著她在爆炸中消失是一樣的。

差點都快要了他的一條命。

年年閉著眼睛，悶聲悶氣，“嗯，知道了。”

隋御很滿意，這才放鬆下來，讓思緒徹底的抽離。

隋御這一覺是這麼長時間以來，睡的最安穩最踏實的。

不過迷迷糊糊的醒來，手伸向身邊，才發現另外半張床上，還是空的。

隋御心裡一抖，眼睛還沒睜開，就直接彈坐起來。

不過視線一轉，就看見年年在床腳下面的沙發上坐著，身上穿著他的睡衣，手裡拿著自己的身份證，看的很認真。

隋御那懸了一半的心才慢慢的落下去。

他挪到床腳那邊，悄無聲息。

年年看著身份證上的照片，心裡的感覺有些複雜。

這是屬於她的東西，不同於上一次，她用的是顧清的身份證，現在，她終於有一個東西，是完完全全屬於自己的了。

隋御看了一會，才伸手把年年摟在懷裡，“醒了怎麼沒叫我。”

年年被嚇了一跳，頓了頓，才把隋御的手拿開，聲音很淡定，“你先等等，我有些事情要問你。”

隋御直接笑出來，先下床拿了衣服慢悠悠的穿，“想問什麼，直接問。”

年年回頭看著隋御，“你什麼時候知道是我的？”

隋御眼角瞄著年年，嘴角還是翹著的，沒回答這個問題，倒是給了她一個讚賞，“說到這個，倒是應該表揚你一下，演技不錯，連我都蒙過去了。”

這麼一說，年年稍微有些尷尬，演技哪裡好了，還不是被發現了。

看見年年躲閃的眼神，那嬌俏的小模樣，真的是讓他愛的不行，隋御有些沒控制住，過去捏著她的下巴，親了一口，“想吃什麼，我帶你出去吃。”

年年搖頭，“不想吃，有些不舒服。”

隋御想了想，這顧釵也是個大姑娘，從沒有過男人，而剛才自己實在是太激動，沒控制力度……

隋御過去把年年抱在懷裡，“要不，我讓人把飯菜送進來？”

年年嗯了一下，還是有些放不下那個問題，“隋御，你是因為知道是我，才對我好，還是因為身邊缺女人，所以才……”

隋御臉色淡下來，低頭盯著年年，“你到現在還在問我這個問題，看來還是不能讓你看那些亂七八糟的電視劇，你看看你都學了什麼東西。”

年年扁扁嘴，見隋御說這話，後面緊跟著想要問出來的話也就算了。

隋御親了親年年的額頭，語氣緩和了一下，“年年，我以為你應該很懂我了，我對你什麼樣子，你到現在還不能確定麼？”

年年眼睛轉了轉，“也不是不能確定，可是我頂著顧釵的臉，你還下得去嘴。”

隋御停頓了一下，就笑了出來，“不管你頂著誰得臉，你是你，就是你，在我眼裡，你只是年年，這樣子說你滿意麼。”

年年垂了視線，從昨天到被隋御壓在床上之前的那些精明，彷彿跟著自己的偽裝一同被揭掉了。

她咬了咬嘴唇，聲音低沉，“好，我知道了，以後不問這樣的問題了。”

隋御眼神柔柔的，摸了摸她的發頂，“乖，我打個電話出去，你等等，一會就能吃飯了。”

年年嗯了一下，轉身去了浴室。

在花灑下面簡單的沖洗了一下，等著出來，房間裡面多了個行李箱，想來應該是她的。

年年過去把行李箱開啟，裡面是她從前喜歡的那幾件衣服。

連內衣都有，不知道杜老白收拾這些東西的時候有沒有臉紅。

年年拿了衣服出來，轉身去了浴室。

不知道是不是繼承了顧釵的一些記憶，從前並不在意的一些事情，現在看來，居然有那麼一些不好意思。

就比如說在隋御面前直接換衣服。

從前她不當回事，現在就不行，想想都臉紅。

剛才隋御在她面前換衣服，她當時差點蹦起來，可想到自己的身份，才生生的壓了下去。

年年慢慢的換了衣服，等著再推門出去，房間裡就充滿了飯菜香。

之前在飛機上吃了不少，可是味道確實不怎麼樣，現在聞到這個味道，年年就有些扛不住了。

她趕緊過去，看著一旁的玻璃桌上擺著的飯菜，眼睛就彎了起來，“哎呀，都是我喜歡的。”

隋御正在視窗那邊站著，應該是在打電話，聞言轉身過來，看了看年年就把電話給掛了，“吃吧，吃完了我們出去走走。”

年年眼睛還是直著的，粘在那些飯菜上，點點頭，“好。”

杜老白是在年年坐下來，還沒等吃第一口的時候過來的，他敲門敲的很著急，咚咚咚，咚咚咚。

隋御像是知道是誰，慢條斯理的過去把門開啟，“你……”

他話還沒說完，杜老白直接越過隋御衝了進來，眼睛盯著年年，“年啊……”

年年咬著筷子，抬眼看著杜老白，有些不太好意思，“你都知道了哈。”

杜老白像是沒聽見年年的話，直直的看著她，過了十幾秒突然衝過來，不管不顧的抱著她，“年啊，你這個壞東西，你怎麼，怎麼那麼欠揍啊……”

年年有些無語，抬頭看著站在門口的隋御，隋御抱著肩膀，看好戲一樣的看著她。

杜老白的懷抱很陌生，但是也讓她很安心。

如果沒有杜老白，她成不了鬼，更成不了人。

這個世界上，就確確實實的沒有她的存在了。

年年把筷子放下，反手抱著杜老白，“老杜，謝謝你啊。”

謝謝你，帶我來到這個世界上，給我一次又一次的機會。

杜老白的眼淚是真的下來了，他不記得自己上一次哭是什麼時候，從前那食不果腹的年代，眼淚是最沒用的東西，有哭的時間和精力不如去想想怎麼活下去。

杜老白抬手，悄悄地把眼淚擦了，紅著一雙眼睛站起身子，看著年年，“你有沒有哪裡不舒服的，要不要我給你看看。”

年年眨了眨眼睛，自我感受了一下，然後搖頭，“好像是沒有。”

不過她沒有不舒服的，卻有一些問題需要杜老白給解釋。

年年端正了一下坐姿，看著杜老白，“老杜，那我現在變成人的話，還會不會有一些副作用啊，比如說，比如說瀋河那樣。”

杜老白擺擺手，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放心吧，不會的，老鬼說的話，我現在是全都信了，他說不會就不會。”

年年也知道老鬼的名字，能煉出紅肚兜那麼聰明的小鬼，想來這個人就確實是有本事的。

年年想了想，有些支支吾吾，“那，如果說瀋河，想要復活，是不是，是不是也行啊。”

杜老白被嚇了一跳，“怎麼的，丫頭，你還想給瀋河復活一下？”

年年趕緊搖頭，“不是不是，我怎麼可能想復活他。”

那就是個難纏的惡鬼，他若是復活了，她這重活過來的日子，也不得安穩了。

年年趕緊又解釋，“我就是害怕，你們說，既然能復活我們，那瀋河會不會也被人復活了，他會不會再次找上我。”

杜老白這次哈哈的笑起來，“這個你更不用擔心了，瀋河沒那個條件，就是你也是因為你這肚……”

他說到這裡，一下子就停了下來，張著嘴眨著眼。

年年一眼就看出來了，抓著問，“因為什麼？”

杜老白抓了抓頭髮，“啊？什麼東西？啊啊啊，你說因為什麼啊，那還不是因為有我，我這麼厲害，瀋河哪有那個好運，這個事情也就我吧，換個人就算給他把東西準備充足，他都未必能成功把你的魂魄抽離出來，更不用說還要放在顧釵的身體裡，我不是和你吹，這個活，也就我能做到，誰都不行，就是老鬼，都未必。”

說完這話，杜老白誇張的哈哈笑起來。

隋御和年年盯著杜老白看，表情都比較嚴肅。

杜老白笑了一會，實在是覺得尷尬，慢慢的把笑聲收了，嗯了兩下，“怎麼的，你們不相信啊，我說的是真的啊，我的能力你們不是都看見了麼。”

他說的實在是心虛，眼睛到處亂飄。

隋御靠在門框上，笑了笑，“嗯，相信，對了，你吃了麼，我們正好要吃飯，要不要一起。”

反正買的東西多，足夠了。

杜老白看了看桌子上的東西，也不客氣，點點頭，“行啊，之前在飛機上，我也沒吃飽，剛才光顧著生氣了，也沒吃東西。”

這麼說著，他已經坐了下來，就在年年的身邊。

隋御把門關上，折身過來，走到杜老白身邊站定，也不說話。

杜老白拿著筷子，轉頭正在和年年說作法的事情，結果一轉頭就看見隋御盯著自己看。

他啊了一下，剛想問怎麼了，結果低頭看了看自己的位置，嘿嘿的笑了笑，站起來，“來，隋少，你坐這裡，我都給你把椅子焐熱了。”

隋御等著他去了對面，才在年年身邊坐下來。

年年也笑了出來，看著隋御，“小心眼。”

隋御倒是沒什麼感覺，拿了筷子，給年年夾了兩筷子，才自顧自的開始吃飯。

他之前沒怎麼東西，剛剛又出了力，現在確實是餓得厲害。

杜老白盯著隋御和年年看了一會，抿嘴笑了笑，一顆心算是徹徹底底的落了下來。

……

晚上年年跟著隋御在周邊轉了轉，日子似乎是回到了蜜月時期，瀟灑自在。

杜老白全程跟著，也不覺得自己礙事，他就在年年身邊，問她在骨鈴裡面是不是回答過自己的話。

年年記得不太清楚，含含糊糊的回答，“好像是吧，我也不確定，那時候我比較迷糊。”

杜老白盯著年年的臉看，現在已經習慣她是這樣的模樣，“現在你進了顧釵的身體，感覺和在顧清身體裡面有什麼不同麼？”

年年直接點頭，“是不同，我有顧釵的所有記憶。”

杜老白瞪大眼睛，“所以就是說，你比從前懂了很多的東西？”

年年嗯了一下，“確實是懂了很多。”

杜老白摸著下巴，“哎呦嘿，真的是不得了。”

也不知道不得了個什麼東西。

杜老白和年年聊完了之後，又晃悠去了隋御身邊，聲音壓著，“我說隋先生，年年已經回來了，我們還要去老鬼那邊麼，似乎是不用了吧。，”

隋御想了想，“還是要過去的，我總要親自過去謝謝他。”

這麼大的恩情，已經不是謝謝兩個字能代表的了。

杜老白想了想，好像也是這麼個道理，點頭一下，“好吧，我知道了。”

晚上外邊比較熱鬧，隋御帶著年年逛了很久。

從前隋御就對年年很好，這次失而復得，隋御對年年更是好的沒邊。

杜老白在旁邊看著，一邊欣慰，一邊無奈。

這男人，原來可以為了一個女人，變成這個模樣。

以前的隋御好像不是這個德行的。

年年比從前成熟了很多，再沒有那種二百五的勁頭，中途拉著隋御搖頭，“好了，不用買太多，我覺得夠用就行了，以後日子還長，等我想要什麼東西，你買給我就好了。”

以後日子還長這幾個字取悅了隋御，他很高興，當街不管別人的眼光，直接摟著年年親了過去。

杜老白在旁邊嚇了一跳，趕緊轉身過去，還捂著臉。

這這這，這個人真的是，只顧著自己樂呵，不管別人死活。

他這隻老年單身狗還在這裡站著呢。

一直到很晚，隋御才帶著年年和杜老白回去。

杜老白年紀大了，到了賓館洗漱一下就睡了。

年年和隋御倒是因為之前睡過，這時候還沒有睡意。

年年過去把隋御給買的東西都翻了出來，挨個看了一遍，趴在床上，笑嘻嘻的，“我想到從前的我，不知道為什麼，會覺得和不好意思。”

隋御拿著手機正在發資訊出去，聞言有些疑惑，“怎麼了？”

年年翻身躺在床上，“我覺得以前的我怎麼那麼蠢呢，好多東西都不懂。”

比如才認識隋御，居然讓人家幫忙穿內衣。

現在想想，除了用蠢這個字來形容，她那時候多少還有點不要臉。

隋御估計也想到這個了，跟著笑了，“倒是我覺得那時候的你很好。”

想了想，他又補充了一下，“現在也很好，只要是你，都很好。”

年年湊過去，枕在隋御的腿上，“隋御，我問你，如果我再也沒辦法活過來，你打算怎麼辦？”

隋御一愣，其實說實話，不是沒想過這個可能，在杜老白沒有給他一線希望的時候，他也以為這輩子，就是要失去她的。

這個女孩子，再也不能出現在他的生命中了。

至於怎麼辦，隋御倒是沒想過，他有很多責任，跟著年年離開這種作法肯定不現實，所以最初從醫院醒過來，只覺得人生一片暗淡，他想，這一生也就這樣了，慢慢的熬著，最後閉上眼睛，不知道有沒有那個運氣，見一見那個姑娘。

不過好在，老天爺似乎偏愛他和年年，你看，原本已經絕望的人生，如今峰迴路轉了。

年年直接轉身抱著隋御的大腿，視線開始放空，聲音也開始輕飄飄，“隋御，其實剛醒來的時候，我真的很高興，我沒想過，自己還能再看見你。”

記憶中最後的片段，是那場毀了她的爆炸，震耳欲聾的聲音，帶著撞擊，席捲了她所有的感官。

可是似乎就是睡了一覺，她居然又睜開了眼睛，又看見了隋御。

當時她就在他的懷裡，被他護著，他眼底泛青，看樣子就是沒休息好。

她輕手輕腳的起來，想檢查一下身體，她知道自己在那場爆炸中幾乎粉碎。

那間客房沒有連通的浴室，她直接回了主臥裡面，可是站在鏡子前面，看著那張陌生又熟悉的臉，她被震的好半天都沒說出來話。

這這這，這不是顧釵麼。

她怎麼又進到顧釵的身體裡了。

她怎麼就可著顧家的姐妹禍害個沒完了。

主臥的床上還擺放了很多的東西，雖然她不是所有的都能叫上名字，卻也知道，這是杜老白用的。

之前迷迷糊糊中，她聽見過杜老白的聲音，加上有顧釵的智商加持，差不多能腦補出來事情的始末。

後來她看見了隋御，隋御眼睛裡的慌張和害怕，她其實都看見了。

但是私心裡，還是有些放不下心，於是，也就裝了下去。

看著隋御隨後對她冷下來的眉眼，其實她是高興的。

是真的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