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酒會結束到今天已經一週過去。
蘭箏還是活動不了舌頭，一旦試圖用聲帶發出聲音便會想起那天的種種，像是陷入了一場噩夢中。
霍旭東敲著門。
想要帶她去看醫生。
可蘭箏偏要將自己悶在房間裡不出來。
不用見人，就不用說話。
當了好幾年的啞巴，也不是非要說話。
可霍旭東沒有放棄，每天都來，為了說服蘭箏去看醫生，擱置了手上的工作，甚至還找來了梁織勸說。
隔著門。
梁織輕聲細語。
“蘭箏，你不要嚇姐姐，你不想看病，起碼開開門，讓姐姐知道你是安全的，好嗎？”
敲得手指都痛了。
可門內還是一點聲音都沒有。
霍旭東將梁織拉開，顯然有些不安，“算了，我撞門，無論如何不能讓蘭箏自己待著，免得她胡思亂想。”
肩膀剛攥緊了力要衝撞上去。
眼前的門豁然開啟。
蘭箏穿著白色睡裙站在門前，身形憔悴，長睫垂著，眼下是淡淡的青色，麻木地拿起手機，上面寫著一串字，【我沒事，你少來騷擾我就行了。】
又回到了熟悉的交流方式，
“我是擔心你！”
霍旭東一副擔憂的神色，看在蘭箏眼裡卻格外虛偽。
“好了。”
看出來蘭箏不想見霍旭東。
梁織及時將人拉開，“我和蘭箏單獨聊聊，你先回去吧。”
她是在圓場。
霍旭東還沒那麼不識相。
不等蘭箏再驅趕，他主動側身，讓梁織進去，好在蘭箏還沒有到梁織也不歡迎的地步。
梁織才進去。
蘭箏重重摔上門，沒給霍旭東多窺視一眼的機會。
進門便感受到腳邊毛茸茸的東西。
梁織低頭看，果然是一隻小貓咪，“你什麼時候養的，真可愛。”
想用寵物來和蘭箏拉近距離。
可她顯然不吃這一套。
給梁織倒了杯熱水，蘭箏兀自在沙發上坐下，拿起手機發問：【有什麼事嗎？】
“我聽旭東說你……”梁織努力讓措辭溫柔一點，“總之又不能說話了是嗎？還記得上次能說話是為什麼嗎？”
蘭箏搖頭。
【不記得，也不想記得。】
剛發覺不能說話時她的確很驚恐，但這幾天下來早就平復了，能不能說話，都不耽誤生活。
“蘭箏，去看醫生好嗎？”
梁織想要上去抓住她的手，卻被蘭箏條件反射地躲開，眼中也充滿了戒備。
“姐姐是為了你好，如果你不想霍旭東再插手你的事，姐姐可以替你找醫生陪你。”
小米跑了過來。
黏糊糊地趴到了蘭箏腿上，兩條腿又扒著她的腰往上拱，托住小貓的屁股，蘭箏抱著它用鼻尖蹭了蹭。
看她這麼無所謂的樣子。
梁織掀開自己的裙襬，露出那條機械假肢，“是你鼓勵了姐姐，我現在才能像正常人一樣站起來，姐姐也想你能治好心理疾病。”
說得太久了。
蘭箏煩了，將貓丟到地上，她站起來，做出了送客的手勢。
【如果你是來當霍旭東的說客的，那請回吧。】
*
下了樓。
霍旭東的車還停在樓下，看到梁織來，他忙滅了煙下車過來。
“怎麼樣，蘭箏同意了嗎？”
“沒有。”
或許是因為梁織是和霍旭東一起來的，她才說什麼都不肯鬆口，她對霍旭東的排斥早就超過了想要治好自己的心情。
“這樣下去不行。”
霍旭東說著拿出手機。
梁織按住他，“你這是幹什麼？”
“給醫生打電話，上門看診，蘭箏不願意去，那就讓人過來。”
他還是太著急了。
梁織沒挪開手，還是做出了阻攔的架勢，開口時又忍不住調侃，“認識你這麼多年還沒見過你這麼著急的樣子，冷靜下來，好好想想，蘭箏可是吃軟不吃硬的性子。”
他要是真的這麼做了，才會惹蘭箏厭煩。
“可是……”
收回手機，他洩氣地往車上一靠，想要抽菸，又礙於梁織還在，“我只是不想看著她受了傷卻什麼都做不了。”
“她的傷不是你造成的，既然你想治好她的心理創傷，難道不應該從根源入手嗎？”
酒會上的事梁織聽說了七七八八。
猜到了是許楹的手筆。
她對這個三番四次想要害死自己妹妹的女人同樣恨之入骨，這樣說話，無非是有些想要引導霍旭東去對付許楹。
這些他又怎麼會不知道。
“我已經讓梁琦去做了，可姑媽不許我再因為蘭箏和許家交惡，暗中把事情按了下來。”
梁織若有所思地笑，“姑媽還是那麼討厭梁家的人。”
怔了下。
霍旭東偏過眸，“她只是遷怒，如果梁伯父死前肯說出害死我小姑的兇手，她不會這樣的……”
小姑的死一直是橫亙在霍家人心頭的一道創傷。
她美麗，寬容。
年輕時是無數人的夢中情人。
卻死得那樣悽慘。
“我問過我父親，可他咬死不說。”梁織也覺得蹊蹺，“還說這件事比梁家的存亡還重要。”
問起時梁家都已經到了生死存亡的關鍵時刻，霍文君的暗中施壓，集團內部的動盪不安，連她和霍家的婚事都岌岌可危。
在那樣的情況下。
梁父都不肯透露一個字。
以至於後來梁織是有些憎恨他的，他病重，自己都沒去看過幾次。
“你現在這麼纏著蘭箏有想過以後嗎？”
梁織一語中的，“她如果真的原諒了你，姑媽也不可能同意你們在一起的，還是說你又打算把蘭箏當成婚外情，金絲雀？”
“我沒有這麼想。”
從知道她因為自己失去孩子，遭受生命危險，在奧克蘭失去自由被禁錮。
霍旭東就是心懷愧疚的，從未想過要再像以前那樣羞辱她，漠視她。
“那你是怎麼想的？”
來到這兒後梁織才知道，霍旭東只是一味求蘭箏的原諒，並未做出任何實質性的改變，甚至連他們之間最根本的仇恨源頭都沒有弄清楚。
“你如果不是一時興起，最先做到的應該是讓姑媽鬆口。”
是。
她說的對。
這些霍旭東之前都沒想過。
但既然被提起了，那就應該立刻實現，否則就算蘭箏真的原諒了自己，他們也是沒有以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