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杯子。

她借錢，託人介紹，低聲下氣，被那陌生的公子哥兒戲弄換來的是破杯子。

頭頂的燈光還是一樣炙熱，可蘭箏的眼睛卻暗淡了下。

努力這麼多天，使勁渾身解數。

還是一點用也沒有，反而讓他更討厭自己了。

蘭箏實在不知道怎麼辦了。

小時候討好姑媽，大一點討好姨夫和斯沉，終於回了國，又要看姐夫的臉色。

沒有人喜歡她，沒有想和她在一起。

她像是飄落在河裡的一株草，註定了要被流水沖刷，小魚啃咬，尖石刺破，等飄到了岸上，又被烈陽炙烤，然後迎接自己化為灰燼的命運。

視線裡蘭箏的眼圈已經紅了。

雖然父母親都不在身邊了，但霍旭東還是生活在被愛意裹挾的家庭裡。

他的世界裡，沒有女人是脆弱的。

從母親到梁織，都很少哭。

蘭箏的眼淚讓他很不適應，“在我面前哭是沒用的，我只是想提醒你，你姐姐把你放在我身邊，我就要為你的安全負責。”

蘭箏聞聲睨著他，神色無辜極了。

男人蹙著眉，但五官深邃，儒雅英俊，“謝開之不是個好人，離他遠點。”

不再看蘭箏將落未落的淚。

他回身上樓，腳踩上了臺階又停住，“對了，你收拾一下，下週和我一起去盤山島，本來是和你姐姐去的，她臨時有事，讓我帶你去。”

傷害瞬間消散了。

蘭箏快步過去，眼睫還溼漉漉的，但明顯開心了，她在手機螢幕上敲敲打打：【帶我去，真的嗎？您不生我氣了嗎？】

霍旭東忽略第二個問題，只答第一個。

“不想去？那算了。”

他作勢要走，不出所料袖口被拽住，意識到自己的冒犯，蘭箏鬆開手又寫：【想去的。】

想去未必是真的。

但霍旭東這麼說了，就證明他不氣了，這才是蘭箏看重的。

再次捧上杯子，這次多了只長方形的木盒子。

【杯子是我打壞的，該賠。這個是我送您的，謝謝您的收留。】

盒子裡是一支黑色漆身的鋼筆。

不貴。

但是蘭箏有限的條件裡，能夠拿出的最好的禮物了。

＊

“既然他答應了帶你去就好好玩。”

電話裡，梁織輕聲細語安撫，“雖然是我用手段讓你留下，但霍旭東要是真的想趕你走，他有一萬種方法，所以別有負擔。”

在知道霍旭東將昏倒的蘭箏撿回家時，梁織便清楚，這一步走得多麼正確。

蘭箏敲敲螢幕，表示知道了。

最近霍先生對她的態度是好了一些，但他還是不吃她做的菜，不喝她送的水，不拿正眼看她，但偶爾會將脫下的西服遞給她處理。

因此她又被傭人們罵是狐媚子。

“盤山島是私人島嶼，這次是圈內很有威望的嚴家老爺子要辦金婚典禮，你要時刻注意，不要給梁家丟臉。”

梁織頓了頓，“還有，如果可以儘量多和霍旭東發生關係，讓他離不開你。”

她說得淡然，蘭箏聽得面龐微紅。

“你留在國內的手續霍旭東都辦好了，如果不是他，你已經被遣送回去了，所以要怎麼做，你應該明白。”

梁織的意思淺顯易懂。

目前蘭箏和霍旭東的進展還不夠，不僅要加快，還要加深。

第二週週五下午便要出發。

要乘車走滬南高速，再坐輪渡才抵達盤山島，典禮在第二天傍晚開始，提前到的賓客可以先在島上四處走走，觀賞風景。

蘭箏沒和霍旭東同行。

他工作忙，要乘最晚一班的輪渡過來。

島上景色宜人，微風吹來愜意舒適，夕陽光像是墜入海平面的碎星，渲染了整片蔚藍的海域。

因為原先定的是和梁織來，嚴家按照他們的未婚夫妻關係分配，兩人住一間，大床房，但好在有客廳。

霍旭東還沒來。

蘭箏沒敢多要求什麼，放下行李，提前拿了枕頭和一床被褥到沙發上，用來當晚上的床。

*

為了金婚典禮，輪渡多增加了幾班，霍旭東十點抵達，之前來過，知道房間位置。

忙了一天睏乏無力，推開門進去，裡面的漆黑讓他放鬆了警惕，走進客廳便迎面躺向沙發上，身子忽然壓上去，乾燥的唇猝不及防捱到了一片軟熱，下巴也順勢埋進了女人的頸窩裡。

柔發的芳香像是催眠劑，讓霍旭東短暫地失了神。

可下一秒。

他便突然坐了起來，目光陰鷙地盯著沙發裡的人。

蘭箏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觸碰驚醒，她睡眼惺忪，額前劉海翹著，神色呆滯。

看到那雙眼睛，霍旭東才認出來是蘭箏，他起身去開燈，“你怎麼在這兒？”

光源刺醒了她，抱著被子坐起來，蘭箏在枕邊摸出手機，敲字：【只有這間房，我睡沙發就好。】

她很卑微了。

儘可能降低存在感，不讓霍旭東討厭。

“我不是這個意思。”

欲言又止，霍旭東沒說完，側過身，強忍疲憊給姑媽打了電話：“您沒有帶梁織妹妹去您那邊住嗎？”

島上沒有空房間是假的。

但能住人的都是提前一個月就開始佈置的，臨時要給蘭箏騰一個，多少有些興師動眾，容易惹人懷疑。

姑媽住的是高階套房，霍旭東提前交代了，讓蘭箏過去住。

房內光影落下來，飄在霍旭東眉眼上，襯得他眼皮薄白，或許是太累了，嗓音也幹，沒什麼人氣。

聽到他煩躁的語氣。

蘭箏捏緊了被子，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又做錯了什麼，想要彌補，便趕緊跑過去倒了杯溫水。

霍旭東掛掉電話，蘭箏已經捧著水站在他跟前。

是有些渴。

但礙於之前的事，她碰過的東西，他不想入口。

看出他的意思，蘭箏抿著唇先喝了一口，她沒塗口紅，很素的一張臉，近看還可以看到一點褐色雀斑，可玻璃杯壁上好像還是殘留了唇印。

霍旭東嚥了下幹噎的嗓子，鬼使神差接過來，就著蘭箏的唇印一飲而盡。

喝了杯水而已。

沒什麼大不了的，她彎了彎眉眼，揚唇歡笑。

簡直得意忘形。

“暫時沒有別的地方住了，就兩晚，不要再耍花招。”

將水杯還給她，霍旭東義正辭嚴，“上次那種事如果再發生，我會讓你永遠回不了國，明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