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一）

婚後的生活，並沒有驚天動地的浪漫，而是化作了安和堂庭院裡，日復一日的晨昏與四季。

清晨，天還矇矇亮，溫庭軒總會比沈青梧先醒來。

他不會立刻起床，而是會側過身，藉著窗外透進來的微光，靜靜地看她。

她的睡顏恬靜而安詳，長長的睫毛在臉頰上投下淡淡的影子，呼吸均勻而綿長。

看著這樣的她，溫庭軒會覺得，全世界最尖端的科研難題，都不及她此刻微微蹙起的眉頭來得牽動心絃。

他會輕手輕腳地起床，為她掖好被角，然後走進廚房。

當沈青梧被院子裡傳來的鳥鳴聲喚醒時，總能聞到廚房裡飄來的、混合著米香和蛋香的溫暖氣息。

“醒了？”

溫庭軒端著一碗小米粥和一碟金黃的煎蛋走進來，臉上帶著溫和的笑意，

“今天基地不忙，我送小滿上學，你再多睡會兒。”

“不了，”

沈青梧坐起身，長髮如瀑般滑落，

“今天約了幾個老街坊來看診，不能耽擱。”

她接過粥碗，很自然地嚐了一口，溫度正好。

她抬眼看著他，陽光透過窗欞灑在他身上，為他鍍上了一層金邊。

這個曾經只存在於學術報告和國家級會議上的男人，如今正繫著圍裙，為她洗手作羹湯。這份踏實而溫暖的幸福，是她過去從未敢奢望的。

“庭軒，”她忽然開口。

“嗯？”

“你後悔嗎？”

她問，

“放棄了首都更好的研究環境，來到這裡，每天被柴米油鹽和安和堂的瑣事包圍。”

溫庭軒笑了，他走過去，坐在床邊，伸手將她一縷調皮的髮絲捋到耳後，動作無比自然。

“青梧，科學研究的終點是什麼？是讓理論走向應用，是讓成果服務於人，是讓這個國家、這個世界變得更好。說到底，是為了‘生活’。”

他握住她的手，目光真誠而深邃，

“以前，我的世界是星辰大海，是宏大的敘事。而現在，你和小滿，是我的宇宙中心，是具象的人間煙火。能守護著這份煙火，看著它越來越旺，是我做過的，最成功、最幸福的研究。所以，不是放棄，是得到。”

沈青梧的心，被這番話徹底熨帖。

她不再多言，只是低頭，一口一口地，將那碗充滿愛意的小米粥喝得乾乾淨淨。

（二）

小滿是這個新家庭裡，最快樂的催化劑。

她已經完全把溫庭軒當成了自己的親生父親。

每天放學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大喊著“溫爸爸我回來啦”，然後像個小炮彈一樣衝進溫庭軒的懷裡。

溫庭軒也樂在其中。

他會陪她一起做那些看起來幼稚卻充滿想象力的手工，會用物理學原理解釋為什麼風箏能飛上天，會用化學知識帶她做一杯“會變色的神奇果汁”。

在他的引導下，小滿對世界的好奇心被無限放大，學習成績也一路名列前茅。

一天晚上，小滿神神秘秘地把沈青梧和溫庭軒拉到她的房間。

“媽媽，溫爸爸，請閉上眼睛。”

兩人相視一笑，依言閉上了眼。只聽見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後，小滿說，

“好啦，可以睜開啦！”

他們睜開眼，看到牆上貼了一幅巨大的畫。

畫的背景是深藍色的宇宙，點綴著無數閃亮的星星。畫的中央，是安和堂的庭院，庭院裡，三個人手牽著手。

一個穿著白大褂的媽媽，一個戴著眼鏡的爸爸，還有一個揹著書包的小女孩。

在畫的最上方，小滿用稚嫩的筆跡寫著一行字：

【我的科學家爸爸，我的醫生媽媽，和我。】

沈青梧的眼眶瞬間就溼潤了。

她蹲下身，緊緊抱住女兒。

溫庭軒也蹲下來，將母女倆一起擁入懷中。

他看著那幅畫，心中充滿了前所未有的滿足感。照片會褪色，記憶會模糊，但孩子親手畫下的幸福，卻是永恆的。

（三）

李桂香和沈芝瑤是這個家幸福的忠實見證者。

李桂香如今徹底放下了心，每天最大的樂趣就是研究菜譜，變著法地給這個家改善伙食，嘴裡唸叨著，

“青梧要看診費神，庭軒搞研究費腦，小滿讀書要營養，都得好好補補！”

沈芝瑤和馮志遠的關係也日益穩定。

馮志遠自己創業開肉鋪，肉鋪生意越做越大，成了城裡有名的“誠信老馮”。

他依舊是那個憨厚老實的男人，但面對沈芝瑤時，卻總有使不完的細心和耐心。

他會記得沈芝瑤隨口一提想吃哪家的點心，第二天就跑大老遠買回來；

他會默默地把安和堂的重活累活全包了，從不邀功。

這天，沈芝瑤紅著臉，扭扭捏捏地宣佈，她和馮志遠，準備結婚了。

這個訊息，讓安和堂的喜悅又添了一重。

李桂香高興得合不攏嘴，立刻又拿出了她的老黃曆，開始張羅小女兒的婚事。

沈青梧看著妹妹臉上那藏不住的幸福光彩，由衷地為她感到高興。

她們姐妹倆，一個經歷了風雨飄搖，終得寧靜港灣；

一個守住了平淡日常，覓得人間真情。

不同的路，卻通往了同一個名為“幸福”的終點。

夜晚，溫庭軒從背後抱住正在看醫書的沈青梧，下巴輕輕擱在她的肩窩。

“真好，”他輕聲說，“我們的家，越來越完整了。”

沈青梧放下書，轉身回抱住他，臉貼在他的胸口，聽著他沉穩有力的心跳。

“是啊，”她說，“真好。”

這便是他們婚後的生活，沒有跌宕起伏，只有細水長流。

一餐一飯，一言一行，一草一木，都浸透了愛的味道，在時光的醞釀下，愈發香醇。